桑晓晓一口锅丢在傅元宝头上,更生气:“自作聪明。”
    眼看桑晓晓气得要先背成语大全了,唐雪君忙解释:“是我忘了说。我们对三木先生都很尊敬。这是姚主编,阳城日报的主编辑。这是陶主编,是杂志《碧玉》的主编辑。”
    姚主编饱受冲击,面上说着:“啊,三木先生好,三木先生好。”内心已经是十万分崩溃。唐雪君怎么没告诉他,三木先生是个女学生啊?
    这看着都没成年的样!
    但凡他知道三木先生是个女学生。他一定让人交了全稿再刊登。根本不敢冒险和傅元宝的采访稿一起选用。
    陶主编更是完全没想到。她不在阳城日报编辑部里,消息来的也是小道消息,只当三木先生是个有文化的老先生。刚她脑子里还在想三木先生这位老先生保养还挺好,人看着健朗。
    没想到根本是她认错了。
    陶主编这么大年纪,再怎么见多识广都有点尴尬:“怪我怪我。是我没搞清楚就先冲上前。”
    一般人听到陶主编这话,肯定顺着阶梯下去,至少维持个表面和谐。至少在编辑部工作的人大多都会这么干,唯有小部分人会趁机说两句。
    桑晓晓不是一般人,也不是小部分人。
    她半点不因为陶主编年长而尊老,气着和人埋怨:“本身就怪你。年纪一大就固定思维。难怪《碧玉》我没听过。”
    这话可是深深扎心,刺得陶主编心滴血。
    陶主编脸上有点落魄:“没听过啊?是学校周边的报刊亭不卖吗?”
    桑晓晓看报纸和杂志都是在胖老头那儿。她在胖老头那里买了很多东西。所以这段时间就算不买杂志报纸只翻看,胖老头也不收她钱。
    小卖部连《碧玉》都没进货。
    “卖玉的杂志,小卖部老板当然不进货。小河村根本没人专门看这个。”桑晓晓完全没想到此《碧玉》非彼《碧玉》,说出的话又补了陶主编一刀。
    这残忍的情况让姚主编都不想同情自己了,觉得陶主编更惨点。
    他赶紧招呼人往里头走:“我们不要在门口站着说。三木先生,我们去里面讲。小王也一起进来喝口茶等吧。”
    桑晓晓被姚主编一提醒,想起王叔这事。
    她估计王叔也不知道《春居》和三木。她侧头看向王叔,警告:“不准把我来编辑部的事情告诉傅元宝。我是三木的事情也不能说。他要是知道,我就怪你,让小奶奶凶你。”
    王叔没想到矛头突然到他头上。
    他现在后悔了,刚怎么就没去车上等人。
    第29章 【2】你们这人不对劲!……
    王叔作为一个司机很惆怅。
    他没想到傅家总共就那么点人, 他的日常工作除了开车和帮傅先生做事之外,还得帮小奶奶做事隐瞒傅先生,现在又多了帮桑小姐做事隐瞒傅先生。
    这要是换成谁家家庭成员复杂的, 怕是每天工作都在斗智斗勇。
    他现在是答应了隐瞒,实际上如果傅先生真的问, 他肯定会想办法婉转告诉傅先生。区区被“凶”而已。他一个大男人完全不带怕的。
    真进了编辑部, 王叔意识到桑小姐和他认知里被宠坏的姑娘有很大差别。
    姚主编和唐雪君把桑晓晓往里带,就刚才陶主编坐的位置旁, 让她给坐下了。
    阳城出版社挺有钱的,但整个阳城日报编辑部空间就那么点大小。
    这空间既要安排主编位,又要安排各个编辑的位置,更得给所有人留出放资料和报刊的空间。总之招待人的地方很小。
    进编辑部总共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旁没打算坐下, 一看就是陪同人员。另一个坐下的反而是个小姑娘,年纪轻轻该是学生。
    一时间其余的编辑齐刷刷看过来, 眼内全是惊异。
    怎么回事?这个小姑娘是三木先生?难道是三木先生的女儿?或者孙女?
    桑晓晓不在意狭小的问题。但她在意众人看向她好奇的目光。
    这目光如同看猴耍戏,生怕她不知道这群人根本没法把她和“三木”挂钩。她回看向那几个编辑, 很是不耐心:“你们不工作的吗?”
    她以前都没机会工作, 这群人工作竟摸鱼。
    带着生气的质问用娇气的嗓音说出来,完全没有成年人的世故圆滑,更显学生气。长得好看是好看,语气冲也是真的冲。
    这姑娘不好应付。
    几个编辑忙假装忙碌, 纷纷散开,一边注意着姚主编那儿的动态,一边:“哎, 下周稿子内容我放哪里了?”
    “在这里。哎呀,上次那个谁跟我说他那期报,广告效果还成但瞧着不好看。我等下把名片给你, 你到时候回个电话。”
    “噢噢,那个谁是吧。”
    “对对,就那个谁。”
    瞎忙,根本不知道“那个谁”到底是谁。
    陶主编坐回刚才的位置,内心沉重。编辑部里大多数人说话委婉,如今碰上个桑晓晓言辞犀利。她深受打击,一时间缓不过来。
    想坐下听姚主编和桑晓晓说点什么,又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难道说她真老了?老到完全办不了女孩子看的杂志了?
    桑晓晓把包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早准备好的稿子。路上王叔说了,中午就把她送回去赶午饭。宋姨做菜好吃,她不想错过。
    她见唐雪君还站在那儿,催起人来:“快点,把你说要改动的几处给我看看。我中午就得回去。”
    稿子改动的东西,有些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唐雪君忙到自个桌上翻找出桑晓晓之前邮过来,被校对过的稿,拿到桑晓晓面前:“是这样的。有几个词比较特殊,不太适合这样使用。旧意和新意不同,可能会引来歧义。剧情上这里有个地方没圆过来,我个人觉得细节上得再加点字。”
    桑晓晓写字用的是钢笔,如今修改则用的是铅笔。
    她也没在意旁陶主编坐着,更不在意姚主编旁观,很快修正起来。同意的地方就打勾,不同意的地方就把唐雪君的校对给划掉。
    几个在电话里没说清的点,一下子解决清楚,都免了电话或者来回邮寄。
    撇去字词和疏漏,后续剧情也得跟上。一旦知道后面怎么走,前面就更好圆。好巧桑晓晓今天又带了一份后续稿件,唐雪君得先读起来看,在剧情上优先把关。
    她们在这里改着,姚主编搬了个椅子过来一起看,顺带无声示意陶主编和唐雪君换个位。唐雪君坐到桑晓晓边上,两个人商讨起来更快捷。
    现场改稿来这么一出,在场谁都能看得分明。这故事做主的就是面前的小姑娘。她看着娇,一抿唇就生气,但个人主见大,对事情有属于她自己的独到看法。
    这次的新稿,唐雪君和桑晓晓就有意见分歧。
    唐雪君说着想法:“这老先生一辈子孤身一人。女教师却早就成家。会有些不公平,容易惹来人抨击。说大英雄怎么会一辈子孤身,反而喜欢的姑娘人生完美了。”
    桑晓晓人前倾,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铅笔,用铅笔后头戳着桌面。她皱眉很不乐意:“能女人为了男人一辈子不二嫁,不能男人为了女人守身如玉了?”
    唐雪君解释:“可以肯定是可以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女教师和老先生如果晚年能凑在一起挺好的。但如果女教师已经结过婚,哪怕老伴不在了,也有点容易引发探讨。”
    这说话是婉转了几个弯。说是探讨,实际上是观念不同的人疯狂吵架。
    姚主编身为男人,清楚唐雪君的意思:“小唐想说,少了梦中情人的纯洁性。”
    编辑部里几个旁听的,其中有人就反对:“这世上谁说结了婚就不纯洁了?就不能成梦中情人了?她不管是结了婚还是离了婚。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善良且勤劳向上,就是纯洁的且至高无上的。”
    还有一个开口帮腔:“我辈当有建安之志,魏武遗风。”
    话一出口,全体人笑开。
    王叔根本没听懂,心想文化人的玩笑可真复杂。
    桑晓晓听懂了,跟着乐笑了。曹操喜欢已婚妇人,这群人就这么调侃她的文章。
    她把笔搁下,笑骂:“你们这人不对劲!下流!”
    这娇气一骂,整个编辑部里的氛围顿时融洽转变,变得更加放松且跳脱起来。唐雪君更是笑得不行。怎么下流了?小姑娘知道什么叫下流吗?
    姚主编乐呵着:“这故事啊,看的人每个想法都不同,哪怕今天觉得这样是对的,明天可能觉得另外一样才是对的。有争议才有思想进步。”
    他朝着边上陶主编说着:“这不管人叫不叫好,总归都得看了我们报纸才能吵。想要让我们看到,起码得登报上电视。一登报又来一份议论稿。您说是吧?”
    陶主编心想确实是,点了点头。这稿件活了,杂志报纸才有出路。
    如今创作自由,文学上逐渐百花齐放起来。结没结婚这种事要是都不能随意写,那小说写起来还有什么滋味劲呢?读的人又还有什么滋味劲呢?
    桑晓晓心情好,笑出了小酒窝。她笑问着旁边唐雪君:“想听我透后面的内容吗?剧透。”
    这话一出,所有看过《春居》的人都竖起耳朵。
    当然想知道后续。他们刚才听两人商讨,已经知道了梦中情人是个已婚退休女教师。现在剧透,剧透的必然是这一段故事的结局。
    唐雪君心情复杂。她想听,又怕听了回头看小说就失去了那种惊喜。
    不过故事应该大抵就那些个结局,一个是两人真的见面,发现对方容颜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怅然若失。可能在一起了,也可能没在一起。另一种结局则是两个人都没打算见面,跨越时间和空间,遥远挂念就足够。
    姚主编和唐雪君对结局的猜测差不多,可他希望面前的小姑娘,也就是众人所喜欢的“三木”能够给出新一个答案,表态:“听听,我要听听。”
    桑晓晓端坐起来,很是正式:“春居是梦中才能到达的地方,一切皆是虚妄。所以老先生其实早就逝去。最后女教师和两人孩子一起去的是烈士墓。”
    这话一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姚主编回味前文开场时对梦境的寂冷却含春的描述,又细想这个结局,不由鼓掌:“这个结局好,这个结局好。”
    结局一出,刚才探讨的几个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
    他都能想象,当报纸前一期写出女教师出场,能引发多少争议。当后一期写出烈士墓后,又会引发多少轰动。所有的感情都是如此的纯粹。
    桑晓晓被夸奖,更加高兴。
    她现在完全不在意编辑部没法对上她本人和笔名的事,更想回去提笔把后续的内容给写了。
    小作家想写,一群编辑也想催:“三木先生,你可早点把这一段给写出来。我光一听就心痒。”
    “谁不是,我想到那一幕,鸡皮疙瘩都起了。有些日子没看到这样写的小说了。”
    说是悲剧,又不完全是悲剧,里面充斥着爱与和平。如果不是有老先生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太平盛世。说是喜剧,结局也没有大团圆。
    这种残缺的美好,又拥有春日绽放的生命力,正戳中他们这群人的心。
    桑晓晓被催也不恼,小得意全在脸上写着。
    阳城日报编辑部里正愉快呢,门口姗姗来迟进来了个编辑。编辑拿着一份报纸走进门,也不知道有客人在场,习以为常说着:“杂谈报是越来越过分了。《碧玉》不是说要停了吗,他们还专程拉出来批判一番。做人是一点分寸都没有,就为了博取眼球。当年陶主编……”
    姚主编一听,嗓子顿时咳起来。
    人陶主编在呢。
    那编辑从报纸里一抬头,人立马把报纸塞身后,讨好笑笑:“陶主编好。我正帮你骂他们呢!”
    陶主编叹气,觉得自己这么争着是真没意思:“哎,骂什么呀,反正都要停了。我呀也老了,跟不上小姑娘们的脚步。该把位置让出来。退休吧退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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