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而自信的述说事实,因为王确实有这个资本。比起刑侦,他本来就更适合当个幕后技术流。
    李瓒:“音频留我这儿……就一份?”
    “我没备份。你想要就拿去吧。”说完,王觉得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于是他说:“李队,我出去了。”
    李瓒:“嗯?啊,去吧。”
    目送王出门,李瓒把玩着录音笔,再次点开来反复听,几遍后,选择删除。
    音频的存在彻底佐证了李瓒曾经产生过的怀疑,是!他怀疑过章熙的绑架和自杀行为。一旦剥开当时混乱突发的状况,单独剖析章熙的行动就会发现异常。
    章熙埋伏在会所等待伏击胡高飞、绑架胡高飞,途中超速行驶却能避开繁忙时间段里的车流,‘正好’被警方拦截在粤江大桥以及之后一系列行为,像是精心修改过的剧本,被拥有超高演技的主演演得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尤其最后一幕,歇斯底里的受害者求助于正义的人民警察,寄希望于英雄身上――当被绝望和死亡笼罩的阴霾逐渐褪去,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发现这场戏有多突兀。
    李瓒那时忙于破案而强行忽略一股自心底萌生的违和感,现在终于得以肯定――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戏目!
    章熙不是主演,他李瓒才是!
    他被当成跳梁小丑,放置于他人搭建的舞台、被操控着导演他人编排的剧本,而总导演、总编剧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剧本结局未知,他不知会被导向何方。
    不知结局,参演过的演员以死亡谢幕,他揣度不出幕后主使者的目的。
    李瓒把脑袋搁在办公桌上,额头压在桌面,紧闭双眼,脑子里不断运作,思索他曾得罪过哪个敌人,竟如此大费周章的玩弄他。
    思索大半天,结果是毫无头绪。
    他能得罪谁?有谁势力那么大、搞得了这么多动作?章熙那事,牵涉人口买卖,拉下不少人,没点实力在手根本玩不起。
    章熙……云南临沧人?
    李瓒猛地睁开眼,章熙是云南临沧人,花槽双尸也是云南人,曾经在临沧犯案、被关押八年,他们身上随身携带冰毒,出狱后必定还在金三角混过。
    金三角?!
    李瓒打开电脑,输入记忆中与金三角有关的案件,人口买卖中出现部分来自金三角的人口交易,海豚一号发生枪战的原因,他记得江蘅说过有人黑吃黑吞了一条军火线。
    那条军火线原买家来自于金三角的掸邦军队!
    当时的军火线交易是一批新型枪械!!
    还有六年前由坑水街流出的那批高纯度冰毒,江蘅提过有人靠这批冰毒在金三角站稳脚跟并成立军队,这支军队是――掸邦军!
    ***
    “掸邦军头领。”江蘅敲着字回复联系人:“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
    电脑里的联系人简短回复几句话就迅速撤回,三言两语解决完交易,双方停止交谈。这方的联系消下,另一方的联系亮起,都是江蘅为了调查金三角新兴势力而联系的边缘人。
    四门村的老段也是众多耳目中的其中之一。
    第107章
    自上次曝出坑水街是个毒贩大本营之后, 市政府重点关注这块被忽视多年的边缘地带,经过大刀阔斧的整改已然气象一新。
    横行街头的飞车党销声匿迹,恶俗的广告牌、霓虹灯统统拆除换成白炽灯和红专正的宣传标语, 陈旧而杂乱的电线一时之间难以修改成地下电缆, 因此还是原模原样暂无更改。
    提供性服务的洗头店和ktv全部被勒令关停,曾彻夜不息娱乐至死的坑水街变成如今的暮气沉沉, 但比起几个月前的乌烟瘴气、匝地烟尘, 坑水街外围老街坊表示还是现在的和平安宁更令人安心。
    晚饭过后,有老街坊约上三五老友散步到坑水街, 指着熟悉而陌生的建筑感慨过去几年的乌七八糟。
    他们说要不是几年前那场莫名爆发的械斗, 坑水街早被政府接管整改成一块健康而发达的新商业区, 哪会白白浪费那么多年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糟蹋?
    “治疗毒疮就得让它烂彻底,狠心地挖出来, 连皮带肉挖到骨头处, 再慢慢等它长出新肉。”四五个中年男人穿拖鞋和老头汗衫一边激动的比手画脚高声谈论,一边绕过街角朝前面的旧火车站原址走去。
    “看到那栋楼没有?就是火车站改成的健身俱乐部,五个月前, 它门口停的都是豪车!粤江市的富二代、官三代全他妈办了年卡, 三不五时聚众赛车吸毒!后面那条环山公路死多少人知道不?”
    “那天晚上上百个警察陀枪带大炮包围坑水街――我当时在九楼看得一清二楚,敢反抗的反骨仔都吃了枪子, 整条坑水街被掘地三尺!是真的掘地三尺!!”
    他们逐渐逼近乌漆嘛黑的俱乐部, 高谈阔论仿佛是在互相比着谁的唾沫喷溅得更高更远!
    忽然一片死寂的俱乐部里传出‘铿锵’的声响, 像金属挖凿墙壁,敲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寂静。三层高的建筑安静匍匐在旧火车站原址,背靠孤寂阴冷死过不少人的群山, 地面暗淡的色纹像缓缓淌开的鲜血。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俱乐部好几个月前就关门了吧?”
    “小偷吧,里面的健身器材很值钱。”
    “那还不赶紧报警?!”
    “我没带手机, 你们带了吗?”
    “散步带什么手机?”
    “呃……回家,还是回家报警吧。”
    恰在此时,山风俯冲而下,呼啸而来,带着令人惊恐的刮声,吓得四五个中年男人头皮发麻、拔腿就跑,哪还有之前一身正气长谈阔论的气势?
    也幸好他们胆小惜命跑得够快,没发现视线死角处有一个红外射线投下的红点,但凡他们好奇心重一点再向前一步,红点就会落在他们身体任意一个致命处。
    俱乐部三楼窗户,一个高鼻深目的男人收回蓄势待发的狙击步枪,拆卸分‘尸’完毕塞进脚旁的黑盒子,提起来匆匆下楼来到俱乐部的地下室。
    俱乐部地下室里被陈三黑改建成搏击会场,经过2月份那场长达20天的扫黑除恶大行动仍残留几分规模,依稀可见曾经的盛况。
    但它现在坑坑洼洼像个被糟蹋无数遍的破布娃娃,正中间的平台出现个大坑,坑里突然冒出一个绿毛头,那是个长相清丽的少年,头顶那一块的头发染成绿的,活像个头顶绿毛龟的死中二。
    少年轻松的爬出大坑,拍拍手掌因为安装炸弹而沾到的泥土,耍帅般拨弄一头刚染不到两天的绿毛,感觉自我良好十分帅气无人能敌。
    高鼻深目的男人默默移开视线,绿毛真的太丑了。
    “装好了?”男人的国语很生硬,他面无表情的说:“动作快点,刚才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我们最好别引起中国警察的注意,楼吉。”
    楼吉抓起地面的背包和帽子,小跑步越过同伴到地下室门口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握紧掌心的炸弹遥控器,在同伴惊怒的目光中猝不及防按下开关。
    沉闷的轰鸣炸响,地面和吊灯同时晃三晃,碎石四溅,而同伴反应迅速在爆炸前扑倒。尽管反应足够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仍旧震伤同伴的后背。
    高鼻深目的男人立刻拔出后腰的枪支对准楼吉的脑袋,怒不可遏的吼道:“你想杀我?!”
    楼吉摊手无辜的说:“是你催促我快一点。”
    同伴怒气冲冲:“你他妈不会等我走开再引爆?!”
    楼吉安慰他:“别生气啦,你不是没事吗?”说话像煽风点火,一副‘反正你没事何必计较’的态度让人火冒三丈,而他则继续说:“看看我们挖出什么宝贝。”
    他无视同伴满腔愤怒,径直跑到二度炸开的大坑眺望,不期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看来她没撒谎,果然藏在这里。”
    同伴闻言急忙快步走过去,眺望坑底看到被炸开的水泥层下面几口生锈的大铁箱:“是不是那东西还得打开确认才行。”说完他就跳了下去。
    楼吉蹲在坑旁看他凿开薄薄的水泥层、嘣开铁锁并撬开打铁箱,‘咣啷’一声,厚重的铁箱盖子被掀翻在地,尘封多年的灰尘和臭气肉眼可见的扑过来,呛得人直咳嗽。
    扇开灰尘、捂住口鼻,男人弯腰伸进箱子表面作简单遮掩的泡沫和纸板,手掌触碰到冰凉的机械,下一刻直接掀开泡沫和纸板,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箱子里黑黝黝的、落满灰尘的枪械。
    毫无疑问另外两个铁箱里也装满相同型号的枪械,这是一批崭新而陈旧的枪械!
    说它崭新是因为它还没被使用过,说它陈旧是因为距离它被制造出来至今已经相隔16年!这是一批尘封了16年的枪械!
    16年来多次转移藏匿地点,坑水街天峰俱乐部地下室两层水泥层地底是它最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藏匿地点。
    “我虽然不喜欢中国政府,但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很厉害,他们的制造水平还算一流,尤其是在枪械这一方面。”高鼻深目的外国男人举起一把仍旧崭新的手枪一边抚摸一边傲慢的说:“我打赌这些枪支还能杀人!它很漂亮,性能没有被时间影响。楼吉,快过来帮忙把它们搬走。”
    “不用搬了。”楼吉摇头,没等坑底的同伴回头就一枪嘣了他的头颅,还在摸枪的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宝贝的枪械堆上死不瞑目,而楼吉皱着脸抓了抓头发嘟哝道:“我为什么总是会碰到这些天真可爱的货色?处理起来有多麻烦知道吗?”
    他跳下坑底安装爆破装置,一边安装一边抱怨:“当中国是自己家吗?搬走!搬走!这是搬家那么轻松的事情吗?这是私运枪械啊大哥!!你载着这堆东西出得了社区吗?”
    坑底安装好爆破装置,接下来是整个地下室,然后是一楼几个角落,基本把背包里带来的爆破装置都安装完毕的楼吉才一身轻松的走出俱乐部,拆开口香糖放嘴里嚼,一边吹泡泡一边观赏伫立在黑暗里的三层建筑。
    他耸耸肩,伸了个懒腰,随手按下爆破开关,就像手里只是个车钥匙,轻松随意,杀人不眨眼。
    “搞定!”
    楼吉高兴的打了个响指,声音完全被轰鸣巨响掩盖过去。
    ***
    北田区廖队半夜被一个电话吵醒,睡眼惺忪之际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消息瞬间打了个激灵,跟泼了冰水似的立刻清醒,下意识拔高音量:“坑水街发生火灾?!”
    他一把跳下床赶紧批衣服出门:“爆炸声响?确定没搞错?坑水街不是经过整改什么垃圾苍蝇都被清干净了吗?街坊都听见――行,我现在赶过去!”
    以天峰俱乐部为火灾中心,加上坑水街电路老旧、老楼房屋堆积很多易燃物品以及消防通道被堵塞,导致火势迅速扩大到难以浇熄的地步,再加上天气干燥、山风喧嚣竟同一时间引发山火。
    幸运的是爆炸声响剧烈吸引外围老街坊的注意,当即有人抱了火警,消防员及时赶至现场扼住火势才没让大火危及外围居民区,但老旧电线和违章建筑的坑水街依旧陷入茫茫火海,危险的势头并无减弱半分。
    北田区来了大半个消防队进行救火,救护车、民警、交警赶至现场维护秩序,刑警得到通知连夜回分局开会制定调查火灾的详细计划。
    这么大的火灾必然闹出人命,还有居民听到的爆炸声响在在表示这起火灾的不同寻常,亟需相关人员立案调查。
    第108章
    北田区分局。
    凌晨5点。
    廖队披着外套叉腰立在空调风口下, 忍住疲惫的哈欠询问:“火灭了没?”
    刚得到消息的刑警回答:“沸沸扬扬烧了五个钟,凌晨两点左右扑灭,坑水街基本被烧光。好处是财产损失不大, 因为市政府本来就打算拆迁。”
    廖队:“坏处?”
    “现场搜出三具尸体。”小刑警累得做不出表情:“其中两具一男一女跑进去‘办事’, 死因是吸入过多浓烟被呛死,不是烧死。第三具尸体死无全尸。”
    廖队提了点精神:“怎么个死法?”
    小刑警:“消防调查组那边经过初步调查结果表示第三具尸体当时很可能正处于爆炸中心, 爆炸中心在天峰俱乐部地下室, 满地残肢和铁屑,消防调查组还在进行进一步工作。我们这边已经派出刑侦小组和法医去现场, 我看现在应该到现场了。”
    廖队摘下外套甩到椅背, 迈开步伐出发到现场看看。
    凌晨5点半, 新洲区某小区一栋居民楼里,手机铃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主卧里的女主人推搡睡在旁边的丈夫:“老程, 电话!”
    程为平打到一半的呼噜被迫中断,艰难的支撑起一把老腰靠在床头,伸手在黑暗里摸索出手机, 一看来电先醒了半分, 睡得迷迷糊糊的老伴问他是谁来电,他小声回复:“没多大事, 你继续睡。”
    说完蹑手蹑脚拧开房门出主卧, 来到客厅接通来自边境的电话, 刚接通,话筒那头传来一把温厚宽和的声音:“程局,早上好。”
    程为平没好气:“我谢谢你一大早的问候。”
    话筒那头的人在笑, 笑完了就说:“程局,我想请您帮个忙。”
    程为平:“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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