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炀怔怔地望着她,僵立了一阵,猛地双手一探,将她拢了过来,低头在她的樱唇上重重嘬了一口,脸红脖子粗地问:“这下你明白了没?”
    杨蓁呆呆道:“不……明白。”
    方才发生了什么?她头脑已然木了,什么都不明白了。
    徐显炀无可奈何,只好道:“因为我想娶你,把你看做我的人,受不了别人碰你,漫说他只是个王爷,就算他是皇帝老子也不行!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杨蓁彻彻底底地呆若木鸡,直直望着他,几乎连眼睛都不眨了。
    徐显炀提心吊胆地望了她一阵,未见她回应,不禁怒道:“你总不会真看上那个王爷了吧?你……我是不及他身份高,不及他有钱有势,可你跟了他只能做个侍妾,过不了几年他就记不起你了,你跟了我,我这辈子就娶你一个,一辈子宠着你,护着你,未尝就不及跟他!”
    杨蓁仍然那么呆愣愣地望着他,仍然不发一声。
    徐显炀的信心在等待中迅速流逝,就他一个太监养大的小叫花子,如今还顶着个太保恶名,如何去跟人家一个王爷相比?即使她不在乎荣华富贵,可若比温柔体贴,比相貌才智,他恐怕也不在诚王之上啊。
    他战战兢兢道:“我知道,我从前对你不好,可是,你若是真跟了他……”
    忽听一声轻轻的抽泣,杨蓁两弯柳眉朝中间一蹙,清亮的泪水宛如泉涌。
    她竟然哭了,徐显炀顿时慌神了:“你别哭,我又不会强迫你!”
    想起方才也未经她同意就亲了她,若是她本来不愿意,这不就是被他欺负了么?
    徐显炀简直要抓狂了,完完全全不知所措,深吸了几口气才道:“你如何想的,直说便好,你若不愿答应,我这便走,将来再不会来烦扰你就是。”
    杨蓁抽噎了一声,拿衣袖狠狠擦了两把眼泪,抬起泛红的双目直视着他道:“没错,我不愿答应,你……走吧。”
    她竟然真的不答应!徐显炀瞬间石化,方才他还有心去想自己有什么好,凭什么坚信她能答应,这一听完她的答复,所有心思全都化作混沌,他什么都没力气想了,仿佛整个人都成了块石头。
    杨蓁说完就转身去了内室,别说送他出门,连再多看他一眼的胆量都没了。一转过屏风,她就蹲到地上,紧紧捂着嘴痛哭失声。
    连她都在佩服自己,多日以来梦寐以求的好事放在眼前,她竟然都没有被冲昏头脑,都还保持着清醒理智。
    她已经想明白了,他方才安排了王庚接应她,不是真为了将来对她照护,而是仅仅为了试探一下她有多警觉,亦或者说,是为了先他一步试探一下她眼下待他的态度,他今晚来,就是打算好了要表明心迹并带她走的。
    这会儿要是答应了他,就是许了他的婚约,还能以什么理由再坚持留在王府把案子查下去?
    真去与他讲理,他定会觉得查案没什么可急,此时查不清,拖个几年也没事。
    但她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既有望探究诚王的意向,拉拢争取他,又可以借查清案子给奸党致命一击。或者说二者还可以合一,如果案情能在诚王面前查清,不就正好让他看清了谁忠谁奸么?
    眼下距离她那次死期还有两年零三个月,但距离皇帝驾崩、诚王继位、对厂公一系反攻倒算的起始点,仅剩下不足两年。错过了这次机会,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寻找其它机会反手,希望太渺茫了。
    能嫁给他,是她盼都盼不来的福气,但她不能为了与他享短短两年的福,就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
    在嫁给他与救他的命中间,孰轻孰重很好掂量。
    她不知道徐显炀何时走的,闷声躲了许久,再转过屏风时,他已走了,还为她带上了门。
    这一夜想要入睡肯定是奢望,杨蓁就抱着膝盖缩在外间的官帽椅上枯坐着,慢慢地熬时候。
    脑中的念头纷杂混乱,困意一阵阵来袭,似乎头脑稍一混沌,她便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如此选择就是犯傻,是自讨苦吃,可稍一清醒过来,又笃定觉得自己没有选错。
    如此反反复复,睡睡醒醒,直到一整根长蜡燃尽,屋中陡然黑了,杨蓁才重又醒过神来。
    夜半寒冷,四肢也都酸麻,杨蓁下了椅子,重新点起蜡烛,感到眼睛涩得要命,脸颊也被泪痕弄得皱缩难受,便去拿了铜盆,准备去到院里水缸打盆水来洗脸,谁知刚一开门,就见到面前立着一个高大身影。杨蓁立时吓得全醒了。
    被屋内洒出的烛光映着,徐显炀也显得如她一样的憔悴,杨蓁吃惊道:“你……怎还在?”
    徐显炀神采淡淡地望着她,问道:“你实话对我说,倘若我应允让你继续留在这里查案,你想怎么查便怎么查,我都不管你,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了?”
    杨蓁眨巴着眼睛,这一回是真的头脑停转了。
    但凡不太笨的人,不开窍时是不开窍,一旦开了窍,就不可能再走回头路。徐显炀方才这阵站在院里把过往种种细细回想梳理,怎么想,都无法推论的出她对他并无情意这一条。
    她在流芳苑的表现,以及一次次在他面前羞怯脸红,一次次为他的一点善待就欣喜不已,还能如何解释?他甚至隐隐体会得出,连她眼下非要坚持查案也都是为了他,就好像这案子查不清他就得死似的。
    那天在王府之外,她执意要留在王府查案,不愿随他离开,事后还被他撞见独自落泪,今晚只是那一出的加强版再现罢了。她就是怕他要硬拉她走,才故意这么说来断他念想。
    为什么查案会比嫁他还重要他是不明白,但她口是心非,拼着自己伤心也要嘴硬,他是看明白了。
    此时的她头发弄乱了些,散垂了不少碎发在脸边,脸上泪痕和着少许尘土弄成了个小花脸,两眼肿得好似核桃,再配上这一副回不过神的呆样,还需要什么回答?
    可见他半点也没猜错。
    徐显炀唇角微微一扯,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让她重新退回屋里,自己也跟进来,关好了门,才大声道:“我是锦衣卫指挥使,侦办过多少案子,审过多少朝堂上的老狐狸,还看不穿你这点小心思?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拿我当傻子啊?!”
    他又在她额头上狠狠戳了一指头,直将她戳了一个趔趄,“快说,不光这回要怎么查案我都顺着你,以后咱家的事儿也都由你做主,我都听你的,这样你能答应做我媳妇了不?”
    杨蓁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她是想答复一声,也想点个头,可实在是无地自容啊!
    原先与他在一处总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他却幼稚如同孩子,如今才知道那都是错觉,都是自以为是。本来也是啊,他经历的事、见过的人都比她多,人又不笨,怎可能真比她更幼稚呢?
    唉,今儿这点事儿闹的!
    正文 40|意乱情迷
    杨蓁离开未久, 诚王便在暖阁之内接见了一名王府下人, 听他回报了新打探来的讯息。
    诚王听完点头道:“你做的不错,日后继续留意着锦衣卫方面的动静即可。记着,还是原来那句话,宁可少探听些消息,也不要惊动对方。”
    待手下告退出门, 诚王静静梳理了一遍刚听到的信息, 唇畔勾起一缕浅笑。
    消息当中最重要的有两条:其一, 被押入诏狱的三名纵火嫌犯当中的主犯毒发昏迷,被徐显炀托给厂公何智恒照管;其二, 今日徐显炀单人独骑出德胜门, 去了昌平方向。
    徐显炀去了昌平……以他的性子,一定亟不可待想要带人离开王府吧?不过, 那丫头一定不会答应, 然后,又会怎样呢?
    徐显炀会顺着她, 留她在府里继续查下去,还是会与她谈崩, 干脆来个一拍两散?
    诚王缓步踱到窗前,脸上的神色很有些复杂, 似乎仍在为徐显炀的行径觉得好笑,同时又掺杂进了淡淡的寥落与忧虑, 以及, 一份难以言明的烦躁与愠怒。
    *
    杨蓁这边, 徐显炀也没催她,杨蓁垂着脑袋,直到脖子都窝得发僵了,脸上的热度才褪了些许,抬头往他一眼,讪讪地朝旁边一让:“坐。”
    徐显炀也不客气,大咧咧过去正座上坐了。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口头答复,反正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要是再见她嘴硬,他就继续死缠烂打呗,怕个什么?
    杨蓁看看周围,今晚没烧热水,也没有茶可招待他,她去拿了铜壶,迅速打好了水坐到炉子上,然后硬着头皮走来他面前,两手互搓着手指,怯怯地问:“你……生我的气了吧?”
    “我能不生吗!”徐显炀气都不打一处来,索性又站了起来,指着她数落,“恁大的事儿,你就不能把心里话对我实说?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你说说,我要是真再傻一点,就那么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心里就不难受?”
    那怎可能不难受?想起片刻之前的心痛如绞,杨蓁都还心有余悸,她眉心一蹙,又要落下泪来。
    “不许哭!”徐大人立刻指着她的脸发令,防患于未然。
    杨蓁噗嗤一声笑了,她本来也没那么爱哭,何况此刻还是欢喜远远大于委屈,想哭的情绪就此烟消云散。
    徐显炀直戳戳地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到底为什么非要急着查明这案子?”
    杨蓁蹙着眉心,一脸委委屈屈的可怜相:“不说行么?”
    徐显炀也是没脾气了,刚才才说了自己通情达理,这会儿若要说不行,不是立马儿打脸么?
    “行,可是我这气消不下去,你说怎办呢?”
    杨蓁低着头,手里扭着腰间系的汗巾子,踯躅半晌,忽然探出两手勾住他的脖子,挺起身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又赶忙缩回原位,继续垂头站着。
    徐显炀眨着眼咂了咂滋味,直言道:“还不够。”
    杨蓁抬眼望望他,方才好容易鼓起勇气突然袭击一回,这会儿被他直勾勾盯着等着,还怎好意思再去动手?她脸上烧得厉害,怵怵忐忐地抬起双手,怎么也不敢再去触到他身上。
    徐显炀唇角一歪,一把将她捞来怀里,紧紧箍住,像抱个娃娃那样抱得她双脚离地,口中狠狠道:“你个口不对心的小坏蛋,当真欠揍!”
    说着还真的挥起手掌,在她的小屁股上“啪”地拍了一记。
    杨蓁全身打了个激灵,羞得几欲烧将起来,下意识就拼命挣扎推拒。
    徐显炀仅用左臂箍住她也足够她挣脱不开,坦然瞪着她问:“干什么?不服气?”
    杨蓁脸颊通红,仰头望他一眼,索性将脸埋进他怀里,学起了沙漠里的鸵鸟,任其施为。
    徐显炀挑着唇角,还给她揉了揉屁股:“是不是真打疼了?”
    杨蓁浑身战栗,但也没再反抗。看样子还真是有诚意奉上甜头来弥补他了。
    徐显炀原还没起什么歪心思,这会儿摸到绮罗之下隐隐的丰腴弹性,方才占据心神的闷气才终于被绮念取代。
    怀里的女孩身子娇小温软,还散发着一缕“奇怪”的幽香,他身心都感到一阵适意舒畅。
    这个小家伙,以后就是他媳妇了,会与他同床共枕,还会为他生孩子……
    这真是件奇妙的事儿。
    徐大人毕竟手段生疏,并没敢在禁区多多揩油,当下将杨蓁放下地来,试探着低头去亲她,先是用嘴唇挨了挨她的脸蛋,感觉触感嫩滑,还混着少许脂粉香味,似乎十分“美味”,他迟疑了一下,没好意思去咬上一口试试,就挨到她的唇边,亲了上去。
    杨蓁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半推半就地应了,似也十分适意。
    方才他们那两下都根本算不得亲吻,这一回四唇稳稳相贴,两下里都怵怵忐忐地探出舌尖,暗中交互缠绵,才算品尝到了个中妙处。
    杨蓁毕竟是少女心思,再如何沉迷也免不了羞涩,没多会儿便想仰头退避,徐显炀却兴头正足,他不放手,杨蓁就挣脱不开。她唇瓣柔软,那么可口怡人,徐显炀沉浸其中,快活得如坠云端,才舍不得放呢。
    忽听见铜壶壶盖被蒸汽顶起发出叮当轻响,涨起的开水都已泼在了炉盘上,嘶嘶地冒烟,徐显炀才不情不愿地放了她去提水。
    杨蓁对两人的亲密又爱又怕,借沏茶的机会晾了他片刻,好让他降降火气,随后递了茶给他道:“你怕是不宜久待,万一被人察觉终归不好。”
    徐显炀确实恢复了平静,重新坐下道:“这倒不怕,我差了王庚望风,不见我离开,他不会走远的。”
    杨蓁睁大眼道:“你来这半天了,他都还在望风?”
    徐显炀很无所谓:“怕什么?他平日做侍卫当差一样时常需要守夜。”
    那怎能一样?人家现在是为他放风,见到他进来了这许久都还未走,会以为他们在干些什么?
    杨蓁脸颊烫的厉害,心里慌作一团。从前早已被人以为与他成了事,她也未觉得怎样,只因那时确实没成,她心里也便坦然,如今确实与他有了“苟且”,就难免心虚了。
    徐显炀吹着茶水抬眼着她,氤氲热气之后,面前的女孩子含羞带怯地垂着头,两颊泛着红晕,烛光之下比往日更显娇美,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么好的媳妇,却还要留在人家跟前当丫鬟……
    杨蓁听见他叹了口气,她明白其中缘由,抬头道:“你别担心了,王爷不会对我怎样的。见了今日他的反应,更可见他没有恶意。你了解他的为人,才更应当知道,他绝非好色之徒。”
    徐显炀将茶杯放到桌上,皱眉摇头:“他不是好色之徒,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下是他有心探究你的目的,才会待你有几分玩笑意味,将来难说何时一不小心便触了他的逆鳞,届时我也没把握他会对你做些什么。我可不信他会看在我的面上,就对你手下留情。”
    这一点杨蓁比他还要确信,但正因清楚诚王的威胁巨大,她才更要坚持。
    她捧住徐显炀的手,郑重道:“我承诺于你,将来会处处谨慎,一旦有何异状都会向你报知。我留在这里,只要能确保不去激怒王爷,又有你的密探照应,还能有什么风险?求你让我继续查下去吧。”
    她面容娇嫩好似桃瓣,看上去还像个稚龄少女,神情却是既坚韧笃定,又从容淡然,与她的外表毫不相称。她一向如此,自徐显炀与她相识以来,早就知道她有着与年纪外表殊不相称的心智与谋略。
    徐显炀当然一百个不情愿,可当此时刻还能说些什么?还“求你”呢,就她刚刚那态度,是有的商量吗?
    唉,这个倔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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