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送。
    贺予松了口气,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他十九年和任何人说任何一次话,都还没那么紧张过。
    连掌心都在微微出汗了。
    当然他知道谢清呈是有可能不回他的,所以他特意一发完就把手机锁屏了放远点,打算过一两个小时再看,说不准也有意外发生。
    但没想到手机很快就震了一下。
    贺予在佯作镇定地喝水,听到那么迅速的回复,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咳咳咳……”他连连呛咳,擦了擦不幸溅在脸上的水渍,压着内心的期待,故作矜持和淡然地把衣服整了整,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水,这才屈服于渴望,拿起手机,划开锁屏。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差点闪瞎他眼睛的鲜红色惊叹号。下面还附加一则消息:
    “干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贺予:“………………”
    他原本还很愉悦的面色在刹那间就青到了极点,好像被高尔夫球棍猛击了后脑,又像是被马当胸踢了一脚。
    谢、谢清呈把他删了?
    ……
    谢清呈他居然敢把他删了?!
    贺予一时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闷着,简直毒气攻心,气得眼前阵阵发晕。
    自己只是黑了他,聊天记录都还在,想反悔随时还能拖出来。他倒好,删了个痛快,半点余地都没有留。
    他怎么删自己……!
    贺予一气,做事就冲动——他在别的事上都挺沉得住气的,唯独在谢清呈这里习惯了任性。他当即出了门,上了车,一脚油门驱车赶到了陌雨巷。
    雷厉风行一路,却到叩响了谢清呈的房门时都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或者干脆他可以什么也不说,只骂人,骂完就走。
    门开了。
    但开门的人却是陈慢。
    贺予脑中嗡地一声,表情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如今陈慢在明,贺予在暗,贺予知道陈慢的性取向,陈慢却不知道贺予早和谢清呈睡过,因此陈慢见了贺予,还保留着当初食堂相见时的和善。
    一见他,陈慢就认出来了,他笑了笑:“是你啊。”
    “……”贺予阴沉极了,他的目光在陈慢身上扫了一遍,但面对除了谢清呈之外的人,他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是我。”
    “上次见你都过了好久了,你……”陈慢说了一半,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知道贺予神色不善,他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着了他。
    “那个,同学你……有事吗?”
    贺予淡道:“我找谢清呈。”
    “……哦。”陈慢虽有疑惑,但还是回头,喊了谢清呈两声,没动静。
    “你等一下,他在洗澡,可能没听见。我去给你问。”
    贺予的神情更是僵冷,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绿。
    陈慢去而复返,神情有些微妙,他之前看贺予都是带笑的,这次却仔细打量了这个同龄人的脸,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
    贺予对人一直客气,但对陈慢却没了任何好态度,森森然睨回去:“看什么看?”
    陈慢不答,刚才语气里的欢快平和也没有了,他对贺予说:“谢哥说不想见你,让你回去。”
    他是斟酌过的,谢清呈的原话是让小畜生滚回去。
    但贺予还是光火了,他阴恻恻地看着陈慢:“那我要是不走呢?”
    陈慢的脸皮没他那么厚,一下子涨红了:“你、你怎么不讲道理?”
    “你让他出来。”
    “谢哥不愿意和你见面,你总不能强求……”
    贺予冷冷看着陈慢面红耳赤和他吵的,甚是心堵,再想起剧院里陈慢又是偷着摸谢清呈的手,又是想要亲谢清呈的脸,一点都不光明正大,就是个心思龌龊的死同性恋,他就想当胸一脚朝他踹去,反正踹伤踹死了他也未必兜不住。
    这种念头越来越鲜明,几乎就要付诸实践。
    然而这时——
    “陈慢,你先回去吧。”
    陈慢侧了身子,回头看去,谢清呈已经洗完了澡出来了。他披着浴袍,领口扯得很高,完全掩住了底下的红痕,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着水,正看着他们俩。
    第66章 忍不了
    陈慢虽然不放心,但他从来都不太敢忤逆谢清呈,于是走了。
    谢清呈来到门口,站在贺予面前。
    贺予还是领奖时的装束,沪大学生校服,配着勋章。
    谢清呈扫了一眼:“我真是要恭喜你了。男生学生会主席。”
    贺予:“……”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有什么想说的?
    当然不可能形如怨妇,责问这男人为什么要删了自己。
    但刨地三尺,也再寻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理由。
    贺予不答,谢清呈则慢慢眯起眼睛,审夺着他。
    那种眼神让贺予感到恼火,又感到不安——从小他只要欺骗了谢清呈,或者有什么事情瞒过了谢清呈,谢清呈就会以这种目光逼视他。而他显少在旁人处得到这种像x光一样要把他穿透的眼神。
    他本能地焦躁。
    他用目光踅摸着谢清呈的脸庞,到浴袍的衣领,到顺着黑发淌落的水珠。
    陈慢不知道谢清呈为什么一回家就要洗澡。
    但贺予却是心知肚明。
    正因为太明白了,他觉得很不舒服——谢清呈都答应他了,他俩以后少不了纠缠,他就这么急于把他留下的痕迹洗干净么?
    而且谢清呈还允许陈慢和他一起回家。
    甚至……甚至谢清呈对陈慢是那么得放心,那么随意,陈慢在家,他也可以管自己洗澡。
    谢清呈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陈慢两个字,忽然就成了附骨之疽,让贺予备受折磨,让他的眼神都染上一层锈色:“那他呢?他来这里干什么?”
    谢清呈蓦地就有些窝火。
    其实陈慢来,只是因为他之前落了一些述职报告在谢清呈家里,顺道来取的。谢清呈对陈慢不设防,再说这屋子本来就太小了,他担心这么近的距离,陈慢会觉察到他身上那种不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所以哪怕陈慢在,他也坚持先去洗了个澡,把那些东西从身体里涤干净。
    怎么到贺予嘴里就有了那么肮脏不堪的感觉?
    谢清呈眼神发寒:“你有病吧贺予,他来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他是我什么人,你又算是我什么人?”
    “……他是你什么人我不知道……”贺予沉默一会儿道。
    “但我是你什么人……”贺予神情变得极阴沉,半个多小时前的舒心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的眼神里又笼上了那种谢清呈所熟悉的病态,“你洗干净了就忘干净了吗?”
    “你自己答应我的,你刚刚才答应我的。”
    谢清呈用一种几乎没有温度的眼神盯着贺予,在这种锋锐眼神的逼视下,任何举止都像是不值一提的。
    谢清呈在第一次和贺予发生关系后有应激反应,然而他不是个废物,一旦当他重新调整心态站起来,那么他内心的强大,会让任何伤害在他面前都近乎无效。
    “……你听着贺予,我答应了你,那也是答应了你床上的事情,下了床你什么也不是。我们俩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
    他说话间,衣襟散开了些,露出了下面薄冰似的皮肤,一个多小时前贺予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就是凝在冰面下的桃花。
    夭艳,却极冷。
    没有生命的活气。
    一滴水珠落下来,顺着谢清呈面庞的弧度滑落,到了下颌,滑入颈侧,贺予的视线就顺着水珠的痕迹不动声色地望下去。
    蜿蜒湿润,直到锁骨……
    谢清呈冷冷地把浴袍整了整,打断了他冒进的目光。
    贺予重新抬起头来,对上那两池极冷的桃花潭。
    “你没有什么事,就走吧。总不至于尝了点新鲜,就一直没完没了下去。”谢清呈每字每句都在刺他,“那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显得你——”
    他顿了一下:“很没见识。”
    贺予的神情变得很难看,他似乎一方面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承认自己确实很没见识,所以他之前甚至骗谢清呈说自己不是第一次,谢清呈也不是让他感觉最好的那一个。
    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谢清呈早看出了他的鬼扯,他们在会所的那一次,他那么急躁,不得要领,在那边忍得满头薄汗,太阳穴青筋都在跳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谢清呈又不是处男,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小伙子是在给自己的颜面找补。
    “……”
    贺予盯着谢清呈还沾着水珠的脸,气愤道:“我这次找你,不为那事儿。”
    “稀罕。”谢清呈说,“那是为了什么。”
    但这会儿贺予更加不能承认自己来找他是因为删人的事儿,不然更丢人。
    于是贺予随口就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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