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显然想得太好了,皇上命三司会审,便是没打算放过柳修严。”
    顺熙帝道:“如此简单的事,他们岂会看不出,不过是想逼迫朕罢了,朕听说昨日已有不少官员告病在家。”
    顺熙帝处置柳修严,被众大臣视为清理旧臣,他们居安思危,便开始用自己的办法让一切回到原位。
    顺熙帝落下一枚棋子,语气中带着疑惑:“朕很好奇,朕什么时候给他们一种朕好欺负的感觉?”
    成晟然道:“并非他们觉得皇上好欺负,是他们太高估了自己。”
    说实话,能对顺熙帝有影响的告病,只有两位丞相和六部主官,其它官员做这种事不过是哗众取宠,不自量力。
    而这次为柳修严求情的折子中并无六部尚书,可见顺熙帝在朝堂上并非孤立无援。
    丞相权柄再大,那也是皇帝给的,只要皇帝愿意,随时都可以找理由废了丞相。
    就比如柳修严。
    前几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左相,不过数日功夫,随着他的罪证一点点被收集,众人都知道柳修严倒台已成必然。
    果不其然,在三司将罪证都收集完后,顺熙帝直接下旨将柳修严罢免官职,抄家流放,府里下人一应发卖。
    短短半个月,曾经在朝堂叱咤风云的左相便消失在朝堂。
    紧接着顺熙帝又下了第二道圣旨。
    任命秦守洪为左相,升任户部尚书周泽德为右相。
    如此还没完,顺熙帝又下了第三道圣旨。
    任命吏部侍郎成晟然为户部尚书。
    原本年事已高准备致仕的吏部尚书吴伦杰在和顺熙帝长谈一番后,决定继续为朝廷效力,暂不提致仕的事。
    让周其茂以为成晟然一走,自己就可以升任吏部尚书的美梦彻底破灭。
    连下三道圣旨,文武百官彻底意识到顺熙帝的雷厉风行。
    这位新帝的雷霆手段丝毫不亚于当初的先帝。
    今日是顺熙帝上朝以来最舒服的一日,果然还是大权在握更让人高兴。
    如今六部尚书中成晟然,吴伦杰和赵立言都是亲近顺熙帝,其他三人也只是保持中立,并未和顺熙帝作对。
    现在又有周泽德和秦守洪制衡,最起码不会再出现两位丞相共同反驳皇帝意见的尴尬事。
    顺熙帝一直没搞懂秦守洪这个人,论做官,秦守洪远比柳修严要好,他为官清廉,且从不做滥用职权的事,除了查到他和某些官员有私下来往外,并未查到他其他的罪行。
    仅凭这一点,显然是治不了秦守洪的罪。
    而且秦守洪虽说反驳过顺熙帝几次,但总归来说都是为朝廷着想,在处理政务时,皇帝和大臣意见不合是常见的事。
    基于种种,顺熙帝虽然对秦守洪的某些行为感到疑惑,但依旧没想过拿他开刀,柳修严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顺熙帝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得到一个消息。
    去柳府抄家的官员并未发现柳公钊的踪迹,他们在全城搜捕柳公钊也没找到他的下落。
    但据柳府下人所说,柳公钊前几日还在府里,京城各个城门也没有柳公钊离开的消息。
    他整个人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顺熙帝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加强了对六皇子府的监控,同时还加强了九皇子府的监控,他们兄弟二人都是不稳定因素。
    顺熙帝不是个喜欢干等着的人,所以他禁了六皇子的足,又将柳修严抄家流放。
    不管他们有什么计划,他就不信他们还能淡定下去。
    柳公钊的消失便是一种信号。
    坤泰殿
    顺熙帝正在陪成晗菱用午膳。
    别看她整日待在宫里,朝堂上的事她也知道不少,多的是有人给她汇报消息。
    她很是好奇道:“谨郎,你是怎么说服吴伦杰的?”
    吏部尚书吴伦杰一心想要致仕,成晟然在家中提过吴伦杰好几次。
    吴伦杰虽是吏部尚书,却一点也不贪权,将权力全都分给两个侍郎,不管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你说得对的样子。
    就仿佛他不是在吏部当差,反而是在养老一般。
    但自从顺熙帝和吴伦杰长谈后,吴伦杰就仿佛换了个人,变得认真很多,再加上吏部正好少了个侍郎,他便将成晟然原本负责的差事接过手,完全没有之前摸鱼的样子。
    成晗菱很好奇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顺熙帝道:“我答应了他,三年后便会让他致仕。”
    成晗菱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顺熙帝点头:“就这么简单。”
    成晗菱撇嘴:“不想说拉倒。”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顺熙帝也没想到吴伦杰会和当初的苏州知府马如龄有关系。
    他便是马如龄背后的靠山。
    吴伦杰毕竟当了许久的吏部尚书,这个老狐狸很快就意识到顺熙帝的布局,并且知道他现在还没亲信有资格担任吏部尚书。
    吴伦杰便主动来找顺熙帝,这三年他会帮顺熙帝看好吏部,不会让它出乱子,来报答顺熙帝当面保马如龄一命的恩情。
    顺熙帝也没想到他当年做的准备,竟然会在今年有了结果。
    只是顺熙帝答应了替吴伦杰保密,自是不好将此事往外说。
    吏部尚书太过重要,顺熙帝不允许一个不了解或者心不向他的官员坐在那个位置上。
    如此一来,吴伦杰继续担任吏部尚书,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成晗菱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她对朝政兴趣不大,更愿意和顺熙帝说一些她感兴趣的事。
    ……
    随着柳修严倒台,朝堂上变得很平静,不需要顺熙帝多说,往日告病在家的官员全都去衙门上值,甚至还有人给顺熙帝上折子告罪,表示因为自己一人影响公务,他们心中愧疚万分,主动请顺熙帝治罪。
    读书人就是这样,他们最喜欢占据道德最高点,按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说法,顺熙帝若是治他们的罪,必然会遭到群臣反对。
    他固然可以强行下旨,可这样一来,只会弄得人心惶惶,于朝堂没有好处。
    顺熙帝只是冷笑一声,便把折子烧了,只当没看见。
    他不治罪就已经不错了,还妄想他出言安抚他们不成?
    痴人做梦!
    如此平静了几个月,时间进入顺熙元年十二月。
    也是一年的最后了,寒风呼啸,冷风刺骨,守城门的众多守兵哪怕是穿着棉服,还是感觉手足冰凉,尤其是深夜,整个人就没有暖和的时候,只能不停搓手来取暖。
    城楼上,一守兵愣了下道:“我怎么听到有马蹄声?”
    另一人也道:“我也听到了。”
    两人一愣,立刻来到城墙旁查看,漆黑的月色下,勉强看到有一人骑着马到了城门口。
    “来者何人?”
    下面之人扬声道:“快开城门,定州八百里加急,我要立刻见皇上。”
    只要是卫国的士兵,没一个不知道定州的重要性。
    但为了安全起见,守将还是问了句:“可有凭证?”
    “此乃成国公令牌。”
    守将让人放下竹筐,查看令牌无误后,立刻挥手道:“快,开城门。”
    来报信之人根本没有迟疑,立刻骑马飞奔向皇宫。
    一柱香后
    本来已经安静的皇宫,顿时变得灯火通明,顺熙帝和成晗菱皆被惊醒。
    高成进来低声道:“陛下,有来自定州的八百里加急。”
    顺熙帝心里一跳,立刻起身更衣。
    成晗菱神智还不清醒,迷糊道:“怎么了?”
    “出了点事,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顺熙帝扶着她躺下,亲了亲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开。
    成晗菱却在他走后便没了睡意,她很了解顺熙帝,他那副样子分明是有大事发生。
    “若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是。”
    顺熙帝只穿了一件常服,随意披上披风便坐上龙撵,让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勤政殿。
    派来送信之人正跪在大殿中央,双手举着八百里加急奏报。
    一看到顺熙帝,他立刻禀报道:“皇上,草原人正在聚集兵力,不久就会兴兵南下,成国公被奸人偷袭重伤昏迷,定州如今群龙无首,请皇上定夺。”
    草原人南下!
    成运昶昏迷!
    顺熙帝有些恍惚,放在御案上的手微微握紧,良久才道:“成国公是被何人所伤?”
    “此人本是成国公亲卫,跟随成国公立下无数功劳,甚至还曾在战场上救成国公一命,不知为何,他会突然持刀袭击成国公,但得手后此人就自刎了。”
    没给他们任何审讯的机会。
    顺熙帝打开奏报仔细看了看,成运昶出事那日,正值成运昶生辰,定州的众多将领都齐聚一堂为他贺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成运昶被刺杀。
    刺客故意选这么一个时间,成功让定州变得人人自危,成运昶的亲兵都叛变了,那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可能?
    但现在顺熙帝没功夫去想幕后之人,现在草原人即将南下,他必须要任命新的主将,抵御来自草原人的袭击,必须要将草原人抵挡在定州关卡之外。
    顺熙帝立刻传旨,让几位重臣进宫议事。
    进宫的众人,尤其是成晟然听到成运昶重伤昏迷的消息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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