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牢房的牢头一听成晟旻抓了个侯爷进来,整个人都愣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都司大人,可有提督大人的谕令?”
    超品侯爷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正五品都司可以抓的。
    安平侯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连个牢头都知道的事,成晟旻却任性妄为,真是胆大包天,命不久矣。
    成晟旻皱眉道:“皇上让本官查案的事你可知道?”
    “小人略知一二。”
    “知道你还在这儿问什么,”成晟旻大喝一声,“快把人关起来,本官一会儿还要审他。”
    牢头只得把安平侯关起来,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偷偷派人出去将此事告诉上面的人,免得到时候出了事要自己背责任。
    至于江凉广,则被带到了审讯室,成晟旻要先审他。
    按照规矩,不管什么人审问犯人,都要有小吏在一旁记录下来,这是防止官吏和犯人勾结串供或者屈打成招。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成晟旻无心打破这个规矩,于是审讯室中就剩下他们四个人。
    江凉广被按在座椅上,成晟旻玩味地看着他道:“你是先交代几年前的杀人一案,还是交代你掳走刘陈氏的过程?”
    成晟旻不会绕圈子,直奔主题。
    江凉广心里一跳,没想到真的被他爹猜中了,成晟旻就是借着几年前的案件调查刘陈氏一事。
    按照安平侯的吩咐,江凉广开口道:“这个案子几年前就已经结了,人是张老三杀的,我没有杀人,至于什么刘陈氏,我根本没听说过。”
    成晟旻围着他转了一圈:“行啊,和你爹待了一路,变得硬气了。”
    他拿起一旁的烙铁,看着他白净的脸蛋道:“你觉得这玩意儿要是印在你脸上,会不会很疼?”
    江凉广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吓得双腿发颤,额头已经冒汗,但依旧咬紧牙关道:“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刘陈氏,你对我用刑就是严刑逼供,我可以去皇上面前告你屈打成招。”
    一旁记录的小吏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成晟旻一眼,似乎在怀疑江凉广这话的真实性。
    成晟旻怒了,拿起烙铁就靠近江凉广。
    霍谨博走过来拦住成晟旻,道:“少爷您先歇一会儿,我来问他几个问题。”
    成晟旻冷哼一声,将烙铁扔下,回到桌后坐下。
    霍谨博站在江凉广面前,淡声道:“让我猜猜安平侯和你说了什么,他肯定告诉你决不能承认刘陈氏之事,一旦承认这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你现在受点苦,只要不承认过几日还可以出去,更可以报复,可如果你承认了,即便你在这里毫发无损,过不了几日也会被开刀问斩。”
    “我猜得可对?”
    江凉广低头不语。
    能让没骨气又吃不得苦的他怎么都不肯开口的理由只有一个——比起吃苦,他更怕死。
    安平侯很了解这个儿子,知道和他讲大道理没有用,直接告诉他招了就会死比什么都管用。
    霍谨博也不在意江凉广不说话,继续道:“不知安平侯有没有告诉江少爷,这件事牵扯到了大皇子。”
    “大皇子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当你们安平侯府和大皇子同时牵扯到一件案子里时,你觉得皇上会怎么选择?”
    “如果江少爷想不明白,我有个现成的例子可以给你解释清楚这件事。”
    “几年前,安平侯就面临过一次相同的选择,安平侯为了保全江少爷,故意将杀人的罪名按在张老三头上,江少爷不仅毫发无损,还得了一个指证犯人的美名。”
    “我想江少爷应该还不算安平侯最疼爱的儿子吧?皇上比安平侯权势更大,大皇子又比江少爷受宠,你觉得皇上会如何选择呢?”
    江凉广的神色从麻木变得迟疑。
    是啊,皇上那么宠爱大皇子,不可能让大皇子背上强抢民女的丑闻,那谁最适合替罪羊呢?
    显然没人比他爹更合适。
    江凉广开始慌了,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出去才会咬紧牙关,可若是永康帝下定决心让安平侯府当替罪羊,那他还有什么坚持的意义?
    霍谨博注意到他的迟疑,勾唇笑笑,继续蛊惑道:“不知江少爷可还记得张老三明明杀了人为何却只判了一年?”
    江凉广抬起头看向霍谨博:“你想说什么?”
    霍谨博幽幽道:“因为他主动认罪伏法,在律令中,坦白从宽,以及主动交代事情原委是可以减刑的。”
    江凉广本来绝望的眼神开始出现一丝光亮,哑声道:“真的?”
    霍谨博含笑道:“当然,这些话都是要被记录下来的,我怎会说谎?”
    霍谨博还指了指一旁的小吏。
    霍谨博确实不算说谎,本来该凌迟处死因为主动坦白变成秋后问斩,也算是减刑了。
    江凉广看了一眼小吏,点头道:“好,我说。”
    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他也想活下去。
    霍谨博并没有看错江凉广,这人自私自利,凉薄无情,出卖起亲爹来毫不手软。
    “刘陈氏本来是张老三想要献给我的,我还带人特意去看了,本想着找个好机会把人掳走好好享用,没想到这事被爹知道了。”
    “我以为爹又要骂我一顿,可爹没有,他一反常态问我刘陈氏长得如何,我就说极美,然后爹就让我放弃染指刘陈氏,这个人他要献给大皇子。”
    “爹给大皇子去了信,大皇子回信极快,他信中没提刘陈氏,却让爹处置刘陈氏之夫刘亮,爹就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大皇子是要爹替他铲除障碍。”
    “爹把这事交给我去办,我就去找张老三,让他想办法弄死刘亮,张老三果然有办法,刘亮很快就进了大牢,我就趁机带人掳走了刘陈氏,将她关在一处别院中。”
    霍谨博立刻问道:“刘陈氏现在可还在那里?”
    “早就不在了,”江凉广摇头,“爹总是怕我坏事,根本不放心我找的地方,他又把人带走了。”
    “带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爹没告诉我。”
    霍谨博皱眉,问道:“世子可知道此事?”
    “当然知道,”江凉广眼中浮现一丝怨怼,“从小爹就喜欢大哥,从不瞒着他任何事,这次掳走刘陈氏的计划大哥全程都有参与,我怀疑最后从我那里带走刘陈氏也是大哥的主意,大哥就是见不得爹重用我。”
    霍谨博顿时神色一凛:“少爷,江凉谆比我们想象中得要重要,您快去看看安平侯府的情况,最好亲自在那儿盯着。”
    成晟旻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
    江凉广已经招供便没了价值,霍谨博让人把江凉广带走,同时吩咐道:“把他和安平侯关在一起,让他们父子好好聚聚。”
    江凉广刚被带走,一个穿着圆领官袍的中年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来,他扫了一眼审讯室,皱眉问道:“成都司呢?”
    霍谨博看了眼这官员,拱手道:“都司大人有事离开了,敢问大人有何吩咐?”
    中年人皱眉道:“本官听说成都司抓了安平侯?”
    霍谨博一听就知道这中年人的来意,冲方才记录的小吏使个眼色。
    小吏还算聪明,立刻捧着供词走过来道:“林郎中请看。”
    此人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的郎中,一般来说只要九门提督不在,步军统领衙门就是郎中说了算。
    当然,这指的是断案审案之权,他指挥不动步军营的将士。
    林郎中接过供词刚看了一眼,便瞳孔一缩,收起原本的漫不经心,对这张供词多了几分重视。
    等他看完供词,看向霍谨博问道:“你就是成都司身边的经承?”
    成晟旻自从出了敢于调查刘副将那事后,就在步军统领衙门出了名,霍谨博整日待在他身边,自然也被人知道。
    霍谨博微低头道:“正是。”
    林郎中指指这份供词:“你很会审案,有没有兴趣来本官手下做事?”
    霍谨博愣了:“多谢大人厚爱,只是属下不仅是成都司的经承,还是国公府的下人,此事由不得小人做主。”
    “下人?”林郎中还真不知道这事,面带遗憾道:“可惜了。”
    别看步军统领衙门和刑部并称为南北衙门,论断案能力,步军统领衙门远远比不上刑部,他们这里的专业人员太少,更多的时候还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遇到大案就抓瞎。
    好不容易看到个有才能的,结果还是国公府的下人。
    若霍谨博只是一个经承,跟在他身边显然比跟在成晟旻这个武将身边更有前途,他相信霍谨博知道怎么选择。
    可霍谨博现在身不由己,成国公府放人的可能性也不大,林郎中只得放弃。
    “既然江凉广已经招了,那安平侯父子就继续关着吧。”
    林郎中将供词放下就离开了审讯室。
    霍谨博没想到林郎中这么好说话,倒是省了许多事。
    霍谨博拿起供词道:“我可以把供词带走吗?”
    小吏有些为难:“这是要存入案牍房的。”
    “那重新抄写一份可否?”
    小吏点头:“可以。”
    霍谨博习惯考虑最坏的结果,供词多誊写一份总没有坏处。
    ……
    霍谨博一离开步军统领衙门,便直奔安平侯府。
    成晟旻正在这里守着,见霍谨博到来,道:“江凉谆真沉得出气,府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霍谨博在府门前站了一会儿,道:“我们再去见见江凉谆。”
    成晟旻摇摇头:“你去吧,我在这看着。”
    成晟旻在这里盯着比进府更有用。
    霍谨博便带着几十个步军营兵丁进入侯府,侯府里还有众多护卫,多带些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安平侯府前院大堂
    江凉谆见到霍谨博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讥笑道:“成都司不来,却派来一个下人想做什么?”
    霍谨博面色不变:“我来给世子看一样东西。”
    说完便把供词取出来,放在江凉谆面前。
    江凉谆看完脸色大变,用力一拍桌子:“你们竟对舍弟屈打成招,逼他说假话陷害侯府,用心未免太过阴险。”
    江凉谆又不傻,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下来。
    霍谨博看着愤怒的江凉谆,淡淡道:“世子莫要含血喷人,我们对江少爷什么都没做,如果不信您可以去牢房看看,我们只是晓之以情,江少爷深明大义,决意大义灭亲。”
    江凉谆打死不承认这份供词,认定霍谨博用了别的方法,逼得江凉广不得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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