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居厚见苏颂这么直接,只能笑呵呵的陪着笑。
    这位老相公,看似看似是一个老好人,不显山不露水,可他要是想给你添堵,绝对有一百种方法!
    这些方法,一半你看不见,另一半你看见了还没辙。
    吴居厚看着残局,伸手拿起摆子,落下一颗,依旧笑呵呵的道:“苏相公,对于咨政院的名单,您老怎么看?”
    咨政院还在试行阶段,暂时定为加上苏颂在内,总数四十九人。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名单,是由章惇代表的朝廷拟定。还有七个是给大理寺,御史台与刑部这三法司的,其余的,是由苏颂决定——这是赵煦给他的特权。
    这些名单,最后需要苏颂确定,上报赵煦御准。
    苏颂看着吴居厚的落子,拿起黑子轻轻落下。
    吴居厚看了眼,顿时有些为难了,手里拿着棋子,嘴上道:“苏相公,有些事,拖不得,早日定下,咱们都安心。下官还得去江南筹钱,不日就要离京。”
    苏颂见他不落子,拿起茶杯,道:“你们现在,可真是忙。”
    吴居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落子后,表情挣扎,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上面定下了太多事情,拿着鞭子抽,我们是日赶夜赶,片刻不敢停。以往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吴居厚的话,亦真亦假。
    苏颂看着棋盘,道:“你这一手,是死路。章子厚提名的人,有几个性情浮躁,用事暴烈,不符合咨政院的规矩,我不同意。另外,国库的支出,近两年的,咨政院都要审计。除非官家特批,其他的,一分一毫我都要知道来路与去处。”
    吴居厚看着棋盘,表情越发纠结了,道:“我得回去问问梁尚书,近两年支出的太多,大大小小,近两万万贯,户部也得整理后才能送过来。”
    “多晚我都等。”苏颂落子道。
    吴居厚不想在下了,站起来,抬手道:“是。下官告辞。”
    苏颂伸手,拿起一个个棋子,恢复棋盘。
    这会儿,苏轼刚刚回到工部,就遇到了文峰成。
    文峰成恭谨的抬着手,道:“东坡先生,太爷爷有几句话,让晚辈带给您。”
    苏轼倒是认识文峰成,神色和缓一点,道:“文相公想说什么?”
    文峰成始终抬着手,道:“太爷爷说,善水莫争、内不得而外取、不做口舌之争。”
    苏轼默默品味着这几句话,面色不动的道:“告诉文相公,我知道了。”
    “晚辈告辞。”文峰成抬起手,转身离去。
    苏轼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深深拧起。
    苏颂要他不反对,文彦博要他出京。
    两位大人物偃旗息鼓,要他怎么办?
    朝廷里纷纷扰扰,但该做的事情,还是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第二天,是恩科的第二场。
    果然,如沈括所料,进考场的人数,陡然少了数百人!
    这种情形,已经不止是党争的缘故,还有士绅阶层对当朝的不满,对于‘绍圣新政’的不满。
    自然,也不是只表现在抵制科举上。
    贡院。
    沈括坐在椅子上,手里翻着没来的名录。
    这些名录,除了姓名,年纪,还有籍贯。
    不多久,沈括就拧眉,神情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李清臣巡视一起走回来,看着沈括有些阴沉的脸色问道。
    沈括将手里的名录递过去,压着怒火,声音低沉的道:“你看看,今天缺席的,六成是江南西路与开封府的。”
    李清臣一怔,拿过来,只看那些籍贯,只是扫了二十几个,他脸色一沉,猛的合上,冷声道:“必然是有人恶意串连的!正好,就拿你们开刀!”
    沈括看着他,道:“你想怎么办?”
    李清臣道:“这份名单上的,通通禁止科举十年,所有关的亲族,一样。”
    沈括动容,道:“此事牵连甚大,你要小心。”
    十年寒窗只为一朝显名,要是禁考十年,绝大部分人得废掉!
    那就是一生!
    李清臣看向一个个考棚,语气冷漠,道:“他们想要所谓的公平,那对这些已经在考公平吗?他们既然不甘心特权没有,我就让他们彻底没有!”
    沈括暗自叹了口气,有些人,终究是看不清形势。
    这位李相公可比大相公激进,他做不了主的尚且极力推动,他做的了主的,就更不得某些人与势力了。
    沈括道:“有几位,是当朝大人物,要不要甄别,问一下,看看是否有特殊情况?”
    李清臣坐下,随手的倒茶,道:“不用了,让他们来找我。”
    沈括见状,就没有再说。
    李清臣坐下休息,喝着茶,等会儿,还得继续去巡视。
    一个个考棚里,孟唐,李纲,文峰成等一众士子,正在奋笔疾书。
    这是绍圣元年的第一次恩科,背景是‘绍圣新政’伊始,谁都能知道,这是一个巨大,千载难逢的机会!
    与此同时,枢密院。
    章楶正在规划出兵大理的事情,这时,一个小吏跑进来,低声道:“相公,从辽国中京传回来的。”
    章楶看了眼外面,摆了摆手,伸手打开看去。
    只见上面是一行小字:王释见帝欲和帝愈危。
    章楶看着,神情冷静,片刻,他就放到登上给烧了。
    皇城司,擎天卫都在辽国布置了暗探,章楶比他们更早。
    ‘王释见帝欲和帝愈危’这十个字,没有标点,章楶还是看懂了:王存获释,见到了辽帝,辽帝欲谈和,并且辽帝病重!
    章楶仔细的思忖一阵,出了枢密院,来到垂拱殿。
    君臣对坐,待章楶说完,赵煦有些讶异,道:“擎天卫,皇城司都还没有消息,卿家确定?”
    章楶躬身,神色如常,道:“这个人,是臣早年驻守河东路时埋下的,不曾想有些发展,臣也感觉到意外。”
    赵煦微微点头,面带一丝笑意,道:“看来,他们也承受不住了。”
    章楶道:“辽国有内乱,李夏有我大军压境,吐蕃混乱不堪,最终的压力,都在辽国,辽国国内纷纷扰扰,他们不想开战,也在意料之中。”
    赵煦心里飞速计较着,转而就道:“既然辽帝找到了台阶,咱们就让他下来吧。传信种建中,折可适,低调一些。再命郭成回京,让他去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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