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封尔章楶为枢密使,一等功勋,特进龙图学士,浦城侯,食禄食禄一千五百石,世袭三代;今封尔折可适为神策军总管,二等功勋,敏成侯,食禄食禄一千石,世袭三代。今封尔郭成为锐健军总管,二等功勋,卫海侯,食禄八百石……”
    陈皮读着圣旨,没空看向下面的群臣。
    倒是赵煦,正襟危坐,居高临下,将一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章楶,折可适,郭成等跪在地上,穿戴整齐,认真的听着旨意。
    章惇举着板笏,神情严肃认真。
    蔡卞神色不动,仿佛没什么表情。
    王存不在,蔡卞后面是礼部尚书李清臣,他脸角有些硬,表情凝肃。
    后面的林希漠然着脸,许将倒是从容一些,来之邵紧拧着眉头,苏轼手里的板笏颤动,似乎随时都可能冲出去,大喊‘反对’。
    其他的朝臣举着板笏,听着枯燥,漫长的诏书,不断的悄悄对视。
    ‘军改大略’还没有正式颁布,但在场都已经参与审议,他们不同的反对声,在最高层的坚定意志中被压制了。
    太多的人忧心忡忡,对‘兵权’的放松,可能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诏书很长,陈皮还在读着。
    越来越多的武臣陆续下跪,接领旨意。
    他们都被加官进爵,爵位,官职,荣誉,钱粮,田亩等赏赐无数!
    足足半个时辰,陈皮才接近读完:“皇天后土,至诚以真,望卿不负,朕也感念。钦此。”
    章楶领头,折可适,郭成,种建中,宗泽等抬起板笏,又拜下,沉声道:“臣等领旨,拜谢陛下皇恩。”
    赵煦一挥手,朗声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一众人再谢,起身退到一旁。
    到了这里,赵煦才算志得意满,笑着说道:“有功必赏,大功大赏!另外,朕在说一点,一年之内,朕对弹劾这些功勋之人的奏本,一律留中。”
    朝臣隐约有嗡嗡声,转瞬又消失,没人说话。
    赵煦的意思很简单,在这一年内,这些人获得了‘免罪赦免’,除非是谋逆等重罪,基本上不会动他们了。
    武将的地位,进一步被拔高了。
    赵煦扫过众臣,道:“各种赏赐,要在年底之前到位,待会儿大宴,明日朕为一些卿家送行。‘绍圣军改大略’以及‘绍圣新政纲要’,要在年底之前准备好,明年改元,第一时间发布。”
    “臣等领旨。”章惇等抬起板笏,躬身应和。
    这些,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赵煦见他们没有跳幺蛾子,瞥了眼陈皮。
    陈皮上前一步,道:“退朝。”
    陈皮声音落下,赵煦就起身了。
    这是下诏封赏,待会儿还有大宴。
    “臣等恭送陛下。”
    赵煦径直出了紫宸殿,并没有回福宁殿,而是去了庆寿殿。
    朱太妃这会儿正在忙着什么,看到赵煦进来,就嗔怪道:“你一个官家,该忙就去忙,总是往我这跑做什么……”
    赵煦嘿然一笑,道:“母妃这是哪里话,我这是来看您来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朱太妃哼了一声,却又笑着道:“权儿在睡觉,皇后也睡着了,你脚步轻些。”
    “诶好。”
    赵煦应着,快步转向后殿。
    赵煦进门之前就脚步放轻,远远就看到孟皇后侧躺在床上,床边放着摇篮。
    赵煦压手,示意宫女不用动,悄步走过去,看了眼孟皇后,就盯着小家伙。
    小家伙比几天前圆润了不少,笔润润泽,光滑啊,不时吧唧嘴,很是可爱。
    赵煦蹲坐在边上,给小家伙盖了盖被子,神情很是满足。
    孟皇后悄悄醒过来,看着这一幕,神情静谧,眼角眉梢,带着丝丝笑意。
    赵煦抬头也看到她了,想了想,脱掉外套,低声道:“朕也躺一躺。”
    孟皇后瞥了眼外面,道:“结束了吗?”
    赵煦已经上床,躺到了里面,支着头,看向小家伙,道:“还没有,先歇会儿。”
    孟皇后没有说话,招手叫过来一个宫女,轻声道:“熬一碗鱼汤来。”
    “两碗。”赵煦道。
    宫女应连忙应着,无声的快步出去。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小眉头皱起,手脚动了下。
    赵煦与孟皇后,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在小家伙的衣服上轻轻拍了拍。
    小家伙吧唧一声,又安静的睡了。
    赵煦与孟皇后相视一笑。
    这时,群臣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外廷,政事堂,青瓦房等到处都是人。
    他们在等着晚宴,也在商讨着各种事情。
    林希与御史中丞黄履谈论着‘京察’的事,京察是对全国官员的全面考核,既然是考核,必然有奖惩,可一旦公布,动作太大,还需要稳妥的手段应对。
    户部尚书梁焘,侍郎吴居厚在与蔡卞说话,主要是针对税务改革,还有转运司的处置。
    这两年各地拖欠朝廷的钱粮越来越多,转运司因为地位下降,也不那么用心了,各处不断涌出亏空。
    刑部尚书来之邵与大理寺少卿刑恕在讨论着‘司法’问题,涉及大理寺的下沉,以及刑部与大理寺的权职关系等等。
    其中,还有明年要进行的‘大赦’。
    而新任工部尚书苏轼,正在章惇的班房,一脸的凝重。
    苏轼坐在他对面,手里是一份公文,盯着章惇道:“工部去年花费了八百万贯,用来通衢,治河,修筑官道,桥梁等等。明年的预算是一千三百万贯,加入了针对田亩河渠的整修,我想问一句,这些钱粮,真的用到实处了吗?朝廷能负担得起吗?”
    章惇身前摆着两道公文,一个是‘武侯爵位’,一份是‘军队俸禄定制’。
    章惇没有打开,喝了口茶,道:“有没有用到实处,这是工部的主要责任,你应该问王相公,或者工部的同僚。至于朝廷,我吵闹每年税赋八千万贯以上,区区一千多万贯,怎么会负担不起?”
    苏轼沉色道:“大相公,何必打这些机锋,下官无私心,也不是要为难您。”
    章惇神色一贯严肃,道:“朝廷往年支出的大头在军队上,官家亲政以来,一直在着力削减军队以及无用支出,加上对冗官的裁剪,以后几年,每年少说也能省出个一千万贯,加上官家北伐李夏,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区区一千三百万贯,对朝廷没有任何负担。”
    大宋朝廷不缺钱,加上领土较小,土地富庶,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之所以积贫积弱,简单两个字就能概括:折腾!
    大宋上上上下下,变着法子折腾,硬生生将一个富庶的国家,折腾成不堪重负。
    苏轼没有罢休,道:“这些钱粮,真的用到了实处,还是说,与过去一样?”
    ‘过去一样’的意思,就是,朝廷往年也会拨下大笔钱粮,这些钱粮,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当做了‘福利’,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也就是所谓的‘人浮于事’,百姓与士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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