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父子真的在贯彻‘速战速决’战略,这边抓人,抄家,追赃;另一边来回运送,府院里还有一堆人在清点,造册。
    皇城司。
    蔡攸双眼通红的看着满院子的好东西,即便是他出自蔡家,从小锦衣玉食,不曾缺钱,这一刻,还是心脏嘭嘭嘭直跳,恨不得全数搬回家!
    他连连深吸几口气,强压住这种躁动,他是有大志的人。
    他没有功名,想要爬到更高,只有获得官家的信任,将来赐一个‘同进士出身’,这样才能步入朝局!
    眼前这些小利,他必须舍弃!
    蔡攸极力保持平静,看向身边的小吏,道:“多少了?”
    小吏还在认真核算,闻言连忙过来,还是一脸计算模样,道:“钱,大概有三百万贯,金银珠宝绸缎瓷器玉器古董字画等等,估算有两百万贯,还有粮食,目前还不确切,都在运往原本三司衙门的府库,那边在清点……”
    蔡攸心里有了大概,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道:“你们继续清点,告诉南提点,我去刑部通报一声,请他继续,一定要在辰时之前有个数字。”
    人,他们已经抓的差不多,只有少数藏匿,还在搜捕。
    小吏连忙应着。
    蔡攸出了皇城司,直奔刑部。
    刑部是这次行动的主力,蔡京坐在刑部大院的正中,看着一大群人在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一个员外郎拿着账簿,走过来,低声道:“尚书,这边清点完了。”
    蔡京拿过账簿,漠然扫了眼,看着上面‘逾二百万贯’的数字,神情动了下。
    这员外郎顿时会意,瞥了眼四周无人,更凑近一点,道:“尚书,按照规矩,上五留五。”
    蔡京自然知道什么是‘上五留五’,上交五成,留下五成。这还算好的,一些衙门,往往是上三留七。三成交上去,七成留下分了。
    蔡京纹丝不动,道:“一点都不准留。告诉所有人,敢私自截留,一律按吕大防党羽罪论处!”
    这个员外郎神色一惊,知道会错意,连忙道:“是,下官知晓,立刻去通知他们。”
    这个员外郎说完,见蔡京没有再说,神情慌乱,急匆匆的走了。
    蔡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心里在想着各种念头。
    他必须要钉死吕大防,一报这么多年的欺压之仇!
    但吕大防身为宰辅,哪怕涉入贪腐,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很难动用极刑,最多就是贬谪流放。
    垂拱殿东面的青瓦房门前,章惇,蔡卞两人并立着,身前站着中书舍人沈琦。
    沈琦有些兴奋的道:“蔡尚书的手段确实高明,不说那些没上来的,不少人一大早跑来找我,要求撤回弹劾蔡尚书父子以及为吕大防等人申辩的奏本……”
    章惇没理会沈琦,瞥了眼蔡卞,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蔡卞现在领了御史台事,三法司肯定以他为主,他会是这些案子的主审官。
    蔡卞沉吟片刻,道:“我心里有些想法,但得看陛下的意思。”
    章惇看向宫外,剑眉跳动,眸光锐利,道:“你兄长这一手,就是想低调处理都不行了。吕大防等人,必须夺职罢官,削籍,免除一切封禄!”
    蔡卞顿时皱眉,道:“这般严厉,不止是现在的风波难平,日后再想复起新法,其中的难度不会比熙宁弱,你要考虑清楚。”
    章惇冷哼一声,道:“你就是太软弱,王公也太过宽仁,若是当年能有这般魄力,哪里会拖到现在这种程度!”
    蔡卞三角胡动了动,神色沉默。
    当年的事情太过复杂,天下皆反对新法,他们完全是独木难支,最终连神宗都退缩了,他岳父两次罢相,还能怎么样?
    沈琦神情发紧,不敢插话,这位章相公火气太甚!
    真要是对吕大防这个宰辅夺职罢官,收回一切食邑,恩禄,爵位……那将是真宗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吕大防这般处置,他那些党羽更好不了,那对朝野,天下的震动简直不可想象!
    章惇见蔡卞不语,面露不满,却又快速敛去,道:“刚才官家传话,大概意思想要对军制有所改变,你怎么想?”
    蔡卞沉吟着,道:“保甲法,裁兵法,将兵法,保马法,军器监法等多有瑕疵,还需做出一些改变。”
    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重要助手,对变法内容极其了解,如数家珍,在地方这些年也是看清了不少利弊。
    章惇语气果断,道:“虽然有些弊端,却是对症下药,只要长期坚持,定然能有所改变!我会坚持,待会儿我写一道奏本给陛下,你也写一道吧。”
    蔡卞下意识的揪了揪三角胡,看了他片刻,道:“好。”
    章惇抬头看了眼宫外,感受着少有的平静,转向沈琦,眸光冷冽,道:“将为吕大防申辩的名单都给我整理好。另外,我要召回的人,再催促一番。”
    沈琦连忙应着,道:“是。下官这就去。”
    沈琦说着,就转身返回政事堂。
    现在的朝局状态是,苏颂这个宰辅不管事,实际上的事务权力都在章惇与蔡卞这俩‘副相’手里,而蔡卞明显受章惇压制。
    这位章相公脾气刚直如火,说杀人就杀人,更是要对吕大防等继续追杀,沈琦着实有些怵他。
    章惇与蔡卞又盯着宫外天空看了一阵,相继转身进门,开始写奏本。
    而这时,蔡京父子正在快速收尾,准备进宫面呈。
    那些想要救人,为牢中人申辩,不管是为私为公,这会儿都缩了回去。
    唯有一些妇孺等还在厮闹不休,哭喊连天。
    随着天色大亮,不管是彻夜未眠,装睡,真睡,这会儿都醒了过来,目观四面,耳听八方。
    慈宁殿里的灯更是亮了一夜,却无半点动静。
    赵煦在书房里写了一晚上,直到外面再三响起钟声,这才收笔,看着满桌子的纸张,赵煦满意的笑着,伸了个懒腰。
    他精神极其好,一点都不困,收拾好,直接出门,喊道:“胡中唯,蹴鞠!”
    胡中唯立刻就大声应道:“是。”
    于是,赵煦不吃早饭,就与一群禁卫在福宁殿前蹴鞠。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赵煦,盯着福宁殿,听到赵煦‘若无其事’的‘玩乐’,无数人心里浮起各种各样的心思。
    比如,就有许多人悄悄的开始苦练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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