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不理会苏颂想什么,摆平了这件事,看向沈琦,道:“沈卿家是何事?”
    沈琦抬手,道:“陛下,是太后娘娘薨的事。”
    他昨天准备的是关于赵煦大婚的,天未亮就听到了向太后过世,只能临时改口了。
    赵煦对于向太后的死是毫无波澜,淡淡道:“这件事,祖母那边会下诏,等候懿旨吧。”
    沈琦应了一声‘是’,抬着手,欲言又止。
    赵煦看着他,又瞥了眼苏颂,梁焘,道:“外面还有刑部,御史台在等着,诸位卿家有其他事情,待会儿再说吧。”
    苏颂,梁焘无所觉,沈琦听明白了,抬手道:“臣告退。”
    赵煦看着三人离去,喝了口茶,心里思索着,这样还不够,得将吕大防,二范彻底送走才行。
    赵煦正想着,黄鄯,马严,钱升三人进来了,齐齐抬手道:“臣参见陛下。”
    赵煦将茶杯放到一旁,道:“查清楚了?”
    黄鄯是刑部尚书,硬着头皮道:“回陛下,查清楚了,是是,是一位狱卒,因为怨恨苏辙曾经判杀他兄长,心中怨恨,趁当值机会,害杀了苏辙。”
    赵煦眉头挑了挑,道:“这就是你们给朕查出来的结果?”
    黄鄯神色僵硬,这里没外人,就直接道:“那个狱卒……在家服毒自杀了。”
    赵煦看着黄鄯,余光扫向马严,钱升,冷声道:“就凭这一条,朕让皇城司将你们通通下狱,你们觉得冤枉吗?”
    三人身体一颤,齐齐跪地,道:“臣知罪。”
    嘭
    赵煦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喝道:“知罪!?朕要你们的是知罪吗?在刑部大牢暗害三司使,明天,朕是不是也会死的莫名其妙,然后推给一个宫女,太监就算了事了!这就是你们干的好差事吗?!”
    黄鄯,马严,钱升三人跪在地上,头上渗出丝丝冷汗,大气不敢喘。
    眼前这位官家,可不是神宗,能杖毙了刘世安,下他们的大狱,根本不算什么!
    赵煦冷眼盯着三人,道:“朕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朕就将你们下狱,去熄灭苏家以及朝野百官的怒火!”
    黄鄯三人直觉脖子一冷,再次躬身道:“臣遵旨。”
    赵煦俯视着三人,眼神冷烁,道:“今后,任何事情,先报于朕,然后知会政事堂,明白了吗?”
    黄鄯,马严三人尽管恐惧,却知道赵煦这句话的意思,刀子架在脖子上,由不得他们了,只好道:“臣遵旨。”
    赵煦一摆手,道:“去吧。”
    “臣告退。”三人颤抖着身体要起身。
    黄鄯头上大滴冷汗落地,艰难起身,忽的膝盖一软,没站稳反而迎头栽倒,一声痛呼。
    马严见着,连忙将他扶起来,小心的看着赵煦。
    钱升也顾不得紧张不安,扶着黄鄯,退出垂拱殿。
    黄鄯面白如纸,双腿无力,几乎是钱升,马严两人拖着出去。
    赵煦见着三人走了,默默的再次拿起茶杯。
    实际上,他并不在乎他们能不能查清楚,查不清楚最好,他就一直拿这个案子敲打外廷那帮人。
    最重要的是,赵煦要大理寺,御史台同时越过政事堂,直接向他汇报。
    三司衙门被他封了,涉及钱粮等权限大部分移交给了户部。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合并于政事堂。
    空悬三省,政事堂领六部的格局基本形成,在外的就是御史台,大理寺了。
    现在拿捏了马严与钱升,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
    ‘更进一步,就是清理政事堂了……’
    赵煦抱着茶杯,神情若有所思的心里轻语。
    或许料理吕大防,二范等人容易,但要改变这种制衡交错,人浮于事的朝廷格局很难,毕竟是一百多年的病灶。
    但朝廷要不集权,强权,又怎么去改变整个宋朝错综复杂的体制,地方上官员的浮于事?
    在赵煦心里不断思忖的时候,陈皮悄悄过来,道:“官家,沈大夫求见。”
    赵煦唔的一声,放下茶杯道:“刚才就见他有话说,让他进来吧。”
    陈皮应着。
    不多久,沈琦就进来了。
    不足四十岁,一脸的精明强干,他来到赵煦桌前不远,抬起手道:“臣沈琦参见官家。”
    赵煦微微点头,对这个第一倒向他的人,还是格外看重两分的,微笑着道:“沈卿家不用担心,即便大婚推迟,朕也给你留了位置,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虽然品轶不高,却是政事堂的大管家,并且太多的达官显贵,宰相做过这个位置!
    沈琦脸上惊喜一闪而过,飞速镇定,抬起手,有些迟疑的道:“臣并非为了邀官而来,是……蔡京昨夜到了臣府邸。”
    赵煦听到他提蔡京,神情有些不善。
    蔡京这个人,原本赵煦想着他入京,或许能帮他一二,没想到到现在不见人,那要他何用?
    沈琦见赵煦脸色不爽,连忙道:“他给了臣一道奏本,是关于神宗年间新法的。”
    赵煦看着他,抬手向陈皮示意。
    陈皮连忙上前接过来,递给赵煦。
    赵煦现在对于变法内容是极其渴求的,他在书房里看到的终归太笼统,空洞,需要综合多方面的看法,尤其需要了解现在的实际情况。
    赵煦接过来,面无表情的翻看看去。
    略过前面的‘臣蔡京伏请圣鉴’,蔡京这道奏本里提及了‘方田均税法’、‘免役法’、‘铜钱法’、‘盐法’等等。
    赵煦看着,暗自摇头,蔡京这里面内容虽然多,也有不少切合实际的新措施,但总的来说,是王安石之法的一种阉割,妥协版,并没有多少创新。
    赵煦合上,看着沈琦,道:“蔡京此人蛇鼠两端,品性不佳,卿家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吧。”
    沈琦见蔡京在赵煦心里已经判了死刑,心里微惊,本来蔡京说的‘投名状’他也不敢提了,躬身道:“臣谨记官家教诲。”
    赵煦嗯了一声,道:“去吧,日后有事,就来垂拱殿见朕,无需通报。”
    这可是巨大的信任,沈琦大喜,抬着手,深深拜下,掩饰不住激动的道:“臣遵旨,告退。”
    赵煦目送他离去,低头看向蔡京这道奏本,多少是个借鉴。
    这时,一个黄门悄悄从侧门进来,在陈皮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皮挥退他,转向赵煦道:“官家,那个蔡攸来了。”
    赵煦听到,想到蔡京就厌烦,刚要摆手,忽又道:“让他进来。”
    蔡攸这个人,是一个狠人。他爹不堪用,他或许可以用一用。
    陈皮应着,命人去传。
    赵煦的茶杯还没端起来,蔡攸就有些慌不择路的进来,甚至在门槛上还绊了一下,他身形一慌,顺势就跪下,行磕头大礼,伏地大声道:“臣蔡攸,为父亲怠慢陛下,目无君上,特来请罪。”
    赵煦的茶杯已经到嘴边,手一个不稳差点摔下去。
    陈皮登时睁大双眼,看着蔡攸,心里震惊不已:这蔡攸,是卖爹求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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