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宁本来坐着好好的,突然,进来两个北狄人,要把她带出去。吴成和云来本来想阻止,但看到周元宁的眼神,最终还是坐下来了。
    周元宁被转移到另一个屋子,虽然比不上村长家,但要比之前住的破屋要好,更暖和些。
    现在,只剩下周元宁一个人,她也可以趁现在好好想一想。
    刚才问话的那个人,只看他的鞋子,就知道,非富即贵。北狄尚黑,又是金线绣的图腾,能穿那样靴子的人,他的身份,肯定非比寻常。不是北狄的高官,就是贵族家的子弟。
    这样的人,为何会来到这样一个偏远的山村?
    为了周元宁?可能吧,可是,这么多条路,这么多组人,这个身份贵重的北狄人为什么会选择来这儿?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白家村的一切,都透着神秘。一开始,周元宁猜测,白家村和不远处的山寨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可是,北狄人的到来,使得这里的情况更加扑朔迷离。
    白家村的人明显见惯了北狄人,刚才,那些村民比她想象中还要淡定,好几个都凑在一起,随意交谈着。看管着的北狄人也不理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周元宁心里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白家村会不会早就和北狄人勾结在一起?更有甚者,会不会,连那个山寨,都是北狄人有意安排的据点?
    这个白家村,坐落的地方虽然偏远,可是离北疆的主城,还有之前的驻地,都不算遥远。
    如果真的像周元宁猜测那样,怪不得,那个山寨久久攻打不下,原来是因为有北狄人的支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白家村的村长一定要让他们三个留下来?
    她自己?一个病人,手无缚鸡之力,应该不会是她。
    云来和吴成?
    不对,不应该是吴成。村长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洗衣服,也没做扎眼的事,应该不会是吴成。
    排除了两个人,那么,就只有云来了。那个时候,云来曾跟着村里的男人去砍柴,或许,问题就出现在砍柴上。
    云来的本事,周元宁也是知道的。拿过武状元的人,在这些村民面前,随便露一手,也是常人做不到的。
    难道,村长急需像云来这样的人?或者,换句话说,北狄人需要有一些功夫的大周人?
    周元宁心中一寒,看来,这次,是刚逃离了虎穴,又入了龙潭了。如果真的像她推测的,不仅仅是云来,还有吴成,都会被他们看中,那么自己,这个病怏怏的“三弟”,就是要挟他们最好的人质。
    看来,她要好好谋划一番了。最起码,三个人不能分开,这样,她做起事来有了后盾,才会安心。
    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这个大夫是周人的打扮,一脸的和善,五十上下,说是要来给周元宁诊脉。
    周元宁冷着脸,伸出了手,大夫摸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个脉相,虚浮无力啊,你病了多久了?”
    周元宁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是大周人还是北狄人?”
    那个大夫没料到周元宁会这样问,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觉得呢?”
    周元宁打量了几眼,“你穿得像大周的,长得也像大周的,号脉的手法也像大周的。”
    老者哈哈一笑,“老夫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老者不再理会周元宁,转身去开了一张药方,又递给了周元宁,“听说,你也会点医术,看看老夫开的药方吧。”
    周元宁接过一瞧,这药方算不上精致,用的药也是寻常之物,不过,对她现在的病症还算对症下药,看来,这个大夫还算有几分能耐。
    见周元宁一直不说话,老者又说,“如何?”
    周元宁这才开口,“马马虎虎,能用就不错了。”
    老者依旧带着笑,“听你的口气,怎么,嫌弃老夫开的药方啊?”
    周元宁把药方还给大夫,“不是嫌弃,估计你的药箱也只要这些药了,能配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老者接过药方,“小兄弟,你还能再改这药方?”
    周元宁拿起桌上的笔,把药方上一味药的分量减少了一些,又把另一味的增加了几钱。
    周元宁把改后的药方递到老者手中。刚开始,老者还觉得一般,等看久些,老者只觉得周元宁此举如妙笔一般,把这个药方变得更温和,但药性更好。
    老者不由得称赞,“妙啊,小兄弟,老夫从医这些年来,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有天分的人啊。”
    周元宁原本淡淡的神情有些落寞,“见笑了,不过是久病成良医,算不上什么本事。”
    老者道,“诶,可不能这么说,这世上得病的人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成名医了,你小小年纪,就能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啊。”
    周元宁道,“现在说什么也多余了,老丈,我看您也是个心善的,能不能告诉我,北狄人到底想干什么?我大哥和二哥,现在在哪儿?”
    老者神秘一笑,“小兄弟,不用担心,既然大人能让老夫来给你看病,你们兄弟三人的命肯定能保住。”
    虽然有老者的话,周元宁还是担心,“老丈,我还要被关多久?我想见见我哥。”
    老者边收拾着药箱,边说,“小兄弟,你好好休息,待会,老夫会让人送药过来,你喝下,就没事了。”
    周元宁还想再问,显然,老者并不给周元宁这个机会,收拾完药箱,就离开了。
    周元宁不知道自己这番表现能不能入了幕后之人的眼。自己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医术了,如果能凭借医术入了北狄人的眼,或许,她就不会和云来吴成分开了。
    另一边,如罗奕正在擦拭那把匕首,他如此小心翼翼,就像对待珍宝一般珍重,不容得半点灰尘的沾染。
    老者像如罗奕回禀了刚才发生的事,如罗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谭老,那小子的医术真有你说的好?”
    谭老抚了抚胡须,“二殿下,只高不低啊。微臣也是见多识广的,就算太医院里,也没有人敢改微臣的药方,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这个人了。”
    如罗奕皱着眉头,“谭老,你是起了爱才之心了?”
    谭老也不否认,“微臣是周人,也是承蒙殿下的关照,才能在狄国站稳脚跟。可是这么多年来,总想把自己这一身医术传下去。”
    如罗奕道,“谭老,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帮你找了好多,怎么,就真看上这个小子了?”
    谭老道,“微臣也不瞒着殿下了,您也知道,狄国人并不相信周朝的医术,只相信巫医。”
    如罗奕道,“我也知道。算了,你既然看上那小子,我也给你个面子,就带上吧。”
    谭老刚想谢恩,如罗奕又说,“不过,你要传他医术,得等到他归顺我狄国之时。”
    谭老自然赞成。
    再说吴成和云来这边,自从周元宁被带走之后,他们就坐立不安,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吴成更是沉不住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云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二弟,你安静一会不行吗?”
    吴成急了,“你不着急啊?这都多少时间了,这万一,你不担心啊?”
    云来很是冷静,“担心也没用,外头都是北狄人,你有什么办法?”
    吴成有些气馁,“我是没办法,你一直坐着就有办法了?”
    云来道,“我相信三弟,他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的。”
    吴成道,“好好好,说得我不相信一样。可是,他还生着病,这要是有了三长两短,你就不会心急吗?”
    云来道,“考虑一下自己吧,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倏然,房门被打开了,出现了四个北狄人,不由分说,就把吴成和云来往外拖。
    吴成一边挣扎,一边说,“你要把我带到那里?”
    一个人说,“别废话,能被主子看上,是你们兄弟的福气。”
    吴成还在挣扎,“什么福气?放开我。”
    云来也在挣扎,“放手!”
    这个人接着说,“放了你?大爷我的命不要了?想得美。”
    另一个说,“别跟他俩废话,晚了,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北狄人的力气极大,为了隐藏住自己的实力,云来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
    幸好,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把两人带到村子屋子外头,就放开了吴成和云来。
    吴成和云来面面相觑,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两人走进了屋子,就看见屋子正中,坐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北狄男子。
    男子二十上下,身材高挑。他的面貌有异于周人,鼻子高挺,眼睛深邃,瞳孔的颜色也比寻常人淡些,呈现出琥珀的色彩。
    这个人正是如罗奕。
    如罗奕并不着急开口,反而是吴成等不及了,抢先开口,“我弟弟呢?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如罗奕道,“周人的胆子都这么大吗?”
    吴成强撑着,“别的人我不知道,我胆子从小就大!”
    如罗奕丝毫不见怒意,反而拍手称赞,“不错,有胆色,我没看错。”
    云来道,“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就算你是北狄人,我们是大周人,也不用赶尽杀绝吧?”
    如罗奕一挑眉,“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们了?”
    吴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罗奕极为豪爽,大手一挥,“来人,上酒!”
    如罗奕一声令下,外头立刻进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个大坛子。
    吴成和云来不解其意。
    如罗奕站起身来,“倒酒!”
    那些北狄人拿出三个大海碗,把酒倒得满满当当。一碗,端给如罗奕,另外两碗,就到了吴成和云来的面前。
    如罗奕先喝下自己手里的那碗酒,“云二,云三,你们兄弟既然从丰州逃到北疆,想来,对你们周朝失去希望了吧。”
    吴成刚想说话,就被云来拦住了,“这位大人,我们兄弟都是大周人。”
    如罗奕并不在意,“你们是周人,我是狄人,不错,可你们别忘了,你们为什么是周人?”
    为什么?吴成和云来不解其意,他们出生在大周,长在大周,父母亲族都是周人,他们自然也是周人。
    如罗奕接着说,“你们不过是长在大周的土地上,所以,才是周人。有朝一日,我狄国的铁骑踏遍周朝的土地,你们还是周人吗?”
    吴成哪里听得下这话,云来根本拦不住,“一派胡言!我告诉你,我就算死了,也要死在大周的土地上!”
    如罗奕一点都不生气,“有骨气,是个好男儿!来人,满上!”
    如罗奕手里的碗又添满了酒,他又喝了下去。
    如罗奕道,“云大,你怎么说?”
    云来道,“二弟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如罗奕更为满意了,“你们兄弟三人都不错。”
    吴成的精神从进这屋子就一直紧绷着,一听到如罗奕提及周元宁,更为紧张了,“我三弟呢?他在哪?”
    如罗奕左边的嘴角轻微上扬,“好说,你们两个为我办件事,我保云三不死。”
    云来道,“我们不为北狄人做事。”
    如罗奕很是霸气,往后一倒,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很是不屑一顾,“既然如此,来人!”
    吴成忙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罗奕道,“你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就说,你们要不要保云三的命!”
    云来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要见他!”
    如罗奕道,“看来,你们还是有弱点的。来人,把云三带过来。”
    周元宁进来的时候,吴成和云来的眼睛恨不得把他看透,就怕他受了伤害。
    周元宁走近了些,轻声说,“大哥,二哥,我没事。”
    吴成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如罗奕看他们三个兄弟情深,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声音不由得变大,“云三,你是聪明人,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这是周元宁第一次见到如罗奕的真面目,此时,她还没猜出如罗奕的身份。可是,也是这个时候,命运的齿轮正式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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