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际志愿者中的一员,费尔南多.鲁登道夫少校在1943年新年过后的第二个礼拜一办理了所谓的“退役手续”,虽然两到三年之后就能够以相匹配的军衔重返国防军,但至少在那之前,他不能够再以德国军人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现如今,这位和一战时期鼎鼎大名的陆军参谋长鲁登道夫将军有着血缘关系,但依然是非传统名门望族出身的海军指挥官,正以一身标准的美国海军潜艇军官装束置身于一艘美国制造的s-1级潜艇上,站在造型陌生的指挥台上,用高倍望远镜一遍遍扫视这开阔而空荡的海面。
    黄昏已至,残阳如血。在300海里之外的关岛,激烈的厮杀仍在持续,炮声传不到这里,但这里也是战场的一部分。结束马里亚纳大海战之后,损失较小的日本联合舰队以见好就收的心态主动撤离,付出了高昂代价的美国舰队却毫不畏惧地留了下来,这看似微妙的差别正改变太平洋战争的进程。作为一个原本意义上的局外人,鲁登道夫少校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显然不只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作战才能——在1939年至1942年间,他先后指挥三艘不同型号的潜艇击沉英国军舰1艘、货船和油船7艘,击沉苏联军舰3艘、货船和油船4艘,此外还在大西洋上击沉了两艘悬挂英国旗帜但最终被确认为美籍民船的快速货轮。这样的战绩在德国海军还排不进前十,但拿到美国海军则已超过了目前的头号王牌艇长。
    站在鲁登道夫少校身旁的美国军官,即是这艘潜艇的正牌艇长维斯勒中校,他同时也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第4潜艇分遣队的指挥官。眼下这支拥有7艘各型作战潜艇的分遣队正埋伏在菲律宾前往马里亚纳群岛的航线附近,得到美军进攻关岛的消息后,拥有强大实力的日本联合舰队很有可能迅速赶来支援——若是能够半路拦截,即便不能干掉那么一两艘主力舰,至少也可以延迟他们的步伐,为强攻关岛的美军部队赢得一些时间。
    “好在今晚会有月光和星星,不然黑漆漆一片,想要观察到几海里之外熄灯航行的船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鲁登道夫说着一口尚算流利的英式英语,跟美国人沟通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这也是他能够从诸多报名者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批国际志愿者的一个重要原因。
    维斯勒中校低头看着海图,上面用红点标注了七艘美国潜艇的预定潜伏位置,它们彼此之间相隔大约十海里,按照鲁登道夫的建议,它们呈扇形摆开,而非人们惯性思维中的一字直线。看起来差别不到,却是在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有效经验之一,要知道德国潜艇指挥官用来搜索英国船队时,最常使用的正是这样的队形——搜索效率虽然远不及飞机,却能够将常规潜艇的探测范围发挥到最大限度。
    凭借狼群战术,德国海军在战争中前期就以数量有限的潜艇部队重创了大英帝国的大西洋航运线,否则的话,大量美制装备的运抵将大大提升英军守卫本土的能力,甚至有可能因量变产生质变,帮助英国赢得那场决定战争走向的抗登陆战役!
    维斯勒中校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他计算到:“我们假使日本舰队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起航,全程以最高航速行驶,那也要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才可能出现在这里!今晚我们可以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战争可不能这样计算!日本人完全有可能通过各方面的情报进行预判,联合舰队也未必一直呆在港口待命!”鲁登道夫少校笑道,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曾经一度擦枪走火的两个国家成了亲密的战略合作者,德美军官在一艘潜艇上并肩作战也算是一个“奇景”了。
    对于鲁登道夫少校的语气,维斯勒中校显得有些反感,也许从最一开始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姿态高傲的德国人,又或许在他的权力范围内,不容许任何人指手画脚。
    “如果少校先生这样坚持的话,那么今晚值夜的重任就交托给您了!”
    鲁登道夫少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暗讽与挑衅,他一如往常地挺直了腰板,顺口答道:“乐意为之!”
    维斯勒中校轻哼了一声,收起他的海图,沿着舷梯下到舱内,这一去竟再没有上来——直到晚餐的时候,鲁登道夫少校才得知这位美军潜艇指挥官早早吃过了晚餐,直接回艇长室睡大觉去了。
    出于海上设伏的需要,分遣队各潜艇之间非必要情况不会打破无线电沉默,因而彼此之间是没有联络的。若无其事地吃过晚餐,鲁登道夫少校在防水服里添了一件外套,抓上两包烟就上了甲板。
    入夜之后,中太平洋上的海风依然是轻柔温和的,吹着令人昏昏欲睡。点了一根烟,鲁登道夫少校在甲板上来回走动,算是餐后散步。接着又和美军艇员们聊了些欧战经历,而且每隔十分钟就爬上潜艇最高的指挥台用望远镜环视一圈。在尚未安装艇载雷达的情况下,肉眼和声纳是潜艇搜寻目标的两大工具,因此鲁登道夫还特意要求艇上的美军声纳员轮流值班,确保整夜都至少有一人坚守在岗位上。
    夜渐渐深了,尽管甲板上空气清新,但除了轮值的艇员,其他人都回到艇内睡觉去了。从一早上开始就没合过眼,鲁登道夫同样是困倦的,但作为一名曾经的德国潜艇艇长,一位出色的海底猎手,耐心与冷静是他克敌制胜的两大法宝。从午夜开始,他几乎望远镜不离手、香烟不离口,即便嘴唇被海风吹得发干,也没有离开岗位下去喝水。有道是“天道勤酬”,当时针指向两点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视线中的海面有些斑驳,闭眼调整了几秒再看,基本可以确定这并非自己眼花。
    由于距离尚远,鲁登道夫少校也还不能确定那就是整支舰队,单单一艘运送补给物资的日本船——如若使用的是老式燃煤锅炉,也可能产生那样的视觉效果。他让甲板上的值班艇员下去提醒声纳员密切关注北方海域的动静,但不一会儿,维斯勒中校就一脸铁青地爬了上来。
    “我没让他去叫醒您,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那是一艘船还是一支舰队!”
    对于这样的解释,维斯勒中校根本不愿接受,他嘟囔道:“难道在德国海军,有这样重要的情况可以自行判断而不报告直接指挥官?”
    思想和习惯上的差异,使得鲁登道夫仍然没有注意到这位美国军官的不满情绪,他一板一眼地回答说:“在战场上,军官确实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若不是注意力集中在望远镜里,维斯勒中校大概会给这德国佬一个白眼。
    “舰队!十有八九是联合舰队!它们居然这么快就到了这里,看来早就等着我们进攻关岛了!噢……该死的!他们的舰载机正好在明天天亮时起飞去攻击我们的舰队,算得真准时!”
    很是惊讶地嘟囔了几句,维斯勒中校看起来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对着传音筒喊道:“全体注意,全体注意,立即进入战斗状态!通讯兵,准备发电报!”
    “现在发报未免打草惊蛇!”鲁登道夫慢吞吞地提醒说。
    虽然心有不满,但即将到来的毕竟是一场难以预料结果的战斗,维斯勒中校飞快地问道:“那您有何高见?”
    “好猎人需要多一点耐心!”鲁登道夫依然慢吞吞地说话,差点没把旁边这位雷厉风行的美国艇长急昏过去,他反问说:
    “难道我们要坐在这里再耐心地观察几分钟?”
    鲁登道夫很不给面子地说:“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维斯勒大声说道:“我不能理解你们德国人的思维方式,为了避开我们的远程侦察机,那些日本军舰肯定是以很高的航速从远处驶来,若是错过了发射位置,以我们的航速就只能目送它们远去了,顺带发报给舰队:当心,日本鬼子来了!”
    这明显带有愤怒情绪的话语顿时吸引了值班艇员们的目光,作为潜艇团队的一份子,他们自然也对接下来何去何从感到高度的关切。
    “若是现在发报,日本军舰很容易探察到,而且不难判断出电波来自近处,他们会立即提高警戒,甚至采取反潜航线避开我们的攻击,这并不会耽误他们太久的时间!”鲁登道夫以专业的口吻认真分析道:“如若这是高速行驶的舰队,那么召唤周围的潜艇前来也无济于事;如果是慢速船队,晚一些通知其他潜艇也来得及,可如果这仅仅是一艘偶然路过的船,而真正的目标就在后方海域,我们这样做可就真的不划算了!”
    维斯勒很想继续反驳,但他张着嘴没有说话,有些道理其实并不难理解,关键在于思考时的心态和思考的方向。
    鲁登道夫不慌不忙地说:“推算大致的距离,只要日本舰船是向关岛方向行驶的,就必然会从我们的潜艇伏击线上经过,应该会有至少一艘潜艇觅到攻击的机会,一旦发起攻击,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出现!”
    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差距,令维斯勒中校陷入了犹豫,过了足有一分半钟,他才说:“好吧!就听你一次!”
    这似乎只是勉强退让,但就心理而言,实战经验才是最可靠的依据。
    有些话鲁登道夫少校还是作了保留,例如s-1级潜艇拥有11节的水下最高航速,这可要比他早先指挥的德国潜艇快得多!(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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