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华笑道:“主子让奴婢给两位小主送两匹料子,说是下月有沙俄的贵夫人来访,让两位小主做几身新衣裳,到时好出去见客。”说着又冲陈常在道,“陈小主即是在,那奴婢就偷个懒,不给您送到西配殿去了?”
    “福华姑娘说笑了,姑娘最是勤快,怎么会偷懒,是我见了料子爱不释手,不还给姑娘了呢。”陈常在这许多年的磨砺,场面话也算是能手到拈来了。
    福华低头一笑:“谢两位小主体恤,东西送到,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姑娘慢走,去送送。”易贵人给身边的宫女使眼色,让人送了福华出去。
    “小主,您瞧,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月华锦呢,真漂亮。”宫女机灵的将两匹锦缎捧到两人面前,供她们细细观察。
    易贵人伸手细细摩挲:“是阿,也就是贵妃娘娘了,别的宫哪个不是得了就自个儿用了,哪有下头人的份。”
    看一响,易贵人挥挥手道:“拿半匹给针线房,让她们做两身衣裳,剩下的先收起来。陈妹妹,你呢?”
    “我就跟姐姐一样罢。”陈常在回道。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你再去打听一下,那两个庶妃有没有。”易贵人又道。
    “是。”
    陈常在疑惑道:“姐姐,这是为何?有没有的也没什么罢。”
    “妹妹糊涂了,那两人这几月的作为你还没看在眼里?”易贵人反问道。
    谈及此,陈常在有些不屑的道:“有甚作为?不就是天天跑到正殿去请安么,打量着谁不知道她们那点儿心思呢。卯时初就起来在门口站着,这后宫的娘娘们甚时候在卯时起来过?站着又怎样,皇上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原来妹妹心里头都明白呢。”易贵人道。
    陈常在白她一眼:“我又不是瞎子。”
    “是阿,瞎子估计都能看出来,娘娘也该看出来了罢。”易贵人叹道,“娘娘之前都没什么反应,接见不说,还赏赐东西,我也只是想摸摸娘娘的意思,也好摆正态度不是。”
    “你想太多了,娘娘才不会关心咱们什么态度呢。娘娘这人啊,说的好听叫宽宏大量,其实是冷清冷心,不放在心上的她才不会管你呢。”陈常在也叹气道。
    “嘘!你真是说话越来越没个把门儿的了,娘娘也是咱们能评价的?”易贵人皱眉道。
    陈常在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一下说溜了嘴。”
    “娘娘关不关心是一回事,咱们摆不摆态度是另一回事。咱们又不是娘娘,这样子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呢。”
    “也是,你看看其他宫,也不消停呢。”陈常在突然放小了声音,“哎,我听说,景仁宫那两位闹的很不愉快呢。”
    易贵人也随着压低声音:“能愉快才有鬼了,那两位来头都不小,又都是卫冕的高位,针锋相对简直太平常了。也不知道娘娘怎么想得,居然会把她俩安排到一块儿,难道……”
    陈常在与她对了一下眼色:“是吧,你也这么想吧,娘娘到底是娘娘。”
    云荍表示自己真的很冤枉。
    让小赫舍里氏住进景仁宫的是罪魁祸首
    是!康!熙!
    第160章
    云荍身着贵妃朝服,端坐于坤宁宫左侧首位,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并排列于最上席。
    自孝昭皇后去后,坤宁宫作为皇后居所的这一职能便沉寂下来,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举行各种祭祀活动的时候了。
    此次为了接待沙俄来使,康熙才吩咐云荍将坤宁宫收拾出来,宫里别的地方,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总不能摆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寝宫去罢?
    其实这次沙俄使者的朝觐活动,按康熙的话说根本用不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出面的,甚至云荍她们的后宫交际也就是个添头。不过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太皇太后年龄大了、心却愈发活泛了,除了不让云荍她们去请安,其他的娱乐活动可不少呢,听说恭亲王常宁还专门养了一个戏班子,□□了许久才进献给太皇太后。
    此次听说有毛子前来,就很是兴头的想要瞧瞧这人到底长得什么样,是不是红毛蓝眼睛的白鬼。
    “宣,沙俄使者夫人觐见!”
    在拖长的尾音中,一行人在宫女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亏得九月的天还不算冷,此刻殿内的窗户全开,光线在屋内走了个通透,涉及不到的地方都燃起高高的白蜡。
    是以,云荍一眼看清了走进来的人的模样。
    并不是云荍以为的露着大胸脯的洋装,虽然也是大大的裙摆、勒的贼细的腰身,却又有着不同于云荍印象中的夸张的泡泡袖,以及脖颈处不知有何用的斜插出来的……锅盖?
    原谅云荍贫乏的词汇,实在是用围脖两个字命名让她觉得亏心。
    殿内有一瞬间的嘈杂,云荍甚至听到隔了两个人的宜妃的嘟囔声:“脖子上带的那是狗项圈吗。”坐在她两边的惠妃和荣妃都发出清脆的低笑声。
    云荍敢肯定,宜妃她就是仗着人家听不懂,才这样“小声”的嘟囔的。
    “咳。”云荍轻咳一声,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嘈杂声消失了。路过宜妃的时候,这货还不要脸的跟她抛媚眼,云荍瞪了她一眼。
    你可收敛点罢!
    宜妃眨眼。
    你缩森么?窝听不懂!
    这么一会儿眉来眼去的功夫,那边沙俄来使已经走到既定位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行了一个沙俄的请安礼,嘴里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长串。
    在坤宁宫的一角,有一个被屏风围起来的地方,从中传出低沉的男声:“尊敬的大清帝国的太皇太后陛下,很高兴见到您,妮娜.伊万诺夫娜.罗果娃向您见礼。”
    此人是钦天监的一个官员,官职不高,属于在一个位置上窝了几十年的人,听说汤若望在钦天监为官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里面了。康熙初年的一场权力争斗,让当时在清廷混得比较好的汤若望一行人遭遇了灭顶之灾,而当时培养出来的精通西学的人才也都被屠戮了个干净,即使康熙掌权后为汤若望翻了案,又私下培养,却也因时间太短,成效不大。
    此人当时也是因为太不起眼而且学艺不精才逃过了一劫,所以康熙才能在找俄语翻译时把他从角落堆里翻出来,年老的体魄已经让他忘了大部分所学,即使这段时日拼命学习,此刻却也显得捉襟见肘。
    好在,这也只是一场作秀的政治活动,能说的话无非也就那么几句,磕磕绊绊的也能应付过去。
    朝觐的时间并不长,主要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见到了真人后,太皇太后提起来的那点劲儿就散了,在她的主持下,这场会面很快结束。
    太皇太后带着皇太后拍拍屁股走了,云荍却还得留下来陪宴。
    依旧是宫宴的那老一套,不过却让那帮沙俄夫人很是震惊,尤其是一道道端上来的美食,更是让她们有些失了仪态。
    虽然现在满汉全席还没被发明出来,但中华几千年的美食文化可不是开玩笑的。在美食这一方面,中国与它们的差距就像是现代文明与野人的差距。
    云荍拈起杯子,遥遥向坐在她对面的那位女士举杯,虽然语言不通,但有些动作却是共通的。那位使团夫人也别扭的拿两根手指端起小小的杯子,回敬云荍,一饮而尽后有些不满意的咂咂嘴。
    云荍放下杯子,低头一笑。
    既热闹又冷清的宫宴落下帷幕,将使团一行人送走,云荍才一身疲累的回到了长春宫。
    这次倒不是心累,而是身体累,那一身朝服都有十几斤重了,还有满头的珠翠,没被压死都算好的了。
    “快,给本宫捏捏脖子。”云荍龇牙咧嘴的道,“哎哟,哎,嘶。”
    康熙就是在这哎哎的叫唤声中进来的。
    初杏停了手,局促的请安:“皇上吉祥。”
    云荍也按着脖子要起身,康熙摆手道:“不用多礼,接着给你家主子按。”
    初杏迟疑的望向云荍,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云荍摆手:“下去吧,叫福华泡茶进来。”
    初杏行礼退下。
    康熙自自然然的坐到云荍身边,手搭上云荍的脖子:“累着了?”说着手上就是一使劲。
    “哎哟!”云荍一声痛呼,捂住脖子不满道,“您轻点,当妾跟您一样敦实呢。”
    康熙无奈:“好好好,朕轻点。真是,没见过还有跟朕提要求的。”随后又点她,“还拐弯抹角的骂朕,朕怎么敦实了?”
    云荍瞥一眼康熙的肚子,适中的力道让她舒服的眯起了眼,懒洋洋的道:“妾相信您是有自知之明的。”
    “滑头。”
    按了一会儿云荍就自觉的停止了,拿个乔那是情趣,真把康熙当奴才使唤,那康熙必然让你全家都成为奴才。
    “今天怎么样?”康熙接过茶问道。
    云荍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回道:“就那样呗,说话又听不懂,吃完了就散了。”
    “不是说想试试她们的衣裳,不如朕让人给你做两件。”康熙突然促狭的问道,“私下里自己穿着玩还是可以的嘛。”
    云荍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算了罢,谁知道她们衣服居然那么丑,妾可驾驭不来。”
    康熙轻笑,那帮子的使团夫人在进后宫前也是面见过他的,所以那衣服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难怪云荍不喜欢,怕是随便拉来个农妇,也不会喜欢那样的装扮。
    “皇上,她们这次来呆多久啊?”云荍问道,“妾可不想再跟她们相对无言了。”最重要的是,那帮人身上有一股熏人的味道,即使熏了厚厚的香料也遮挡不住,反而混合在一起更让人受不了了。
    云荍就是在送她们的时候,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不想见就不见。”康熙大手一挥,很是霸气,“本来就是他们求着咱们议和,派个宗室福晋招待她们就够了。”
    “那就好。”云荍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又好奇的问道,“他们怎么会来求和?是咱们打到他们地盘上去了吗?”说到最后一句很是兴奋,甭管后世中俄关系如何,俄国侵占了中国大面积国土却是不争的事实。
    康熙失笑,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北边冰天雪地的,咱们的将士还没开打呢就得减员。不过是他们一支部队让你阿玛围在了雅克萨,估计快要弹尽粮绝了,这才派了使臣过来求和。”
    “这样啊。”云荍恍然,又有些疑惑,“可是妾记得去年在塞外的时候不是就把他们赶出雅克萨了吗,怎么今年还能围住?”
    云荍喃喃自语,随后突然醒悟过来,小心翼翼的看向康熙:“皇上,妾是不是干政了?妾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好奇,请皇上恕罪。”
    说着就要起身请罪,康熙拉住她,无奈道:“就你这连基本知识都没有的水平,还干政?朕看你出了门不走丢了都是好的。你说你好歹也是在宁古塔长大的,萨布素还天天上战场,怎么还这么…无知呢。”
    云荍立马瞪眼了:“谁无知了!我只是不感兴趣,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关心的!”
    “好好好,没什么好关心的,你每天就关心关心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就行了好不好。”康熙轻哄道。
    “哼。”云荍鼻子一皱,还傲娇起来了。
    两人丝毫不觉得芳龄二十八的云荍做这等表情有何不对。
    九月到十月,整个京城都很热闹,老百姓们纷纷在街头蹲守,就是为了一瞧传说中的红毛绿眼睛的外国人。
    就连上书房的课都少了不少,除了太子,另外几个儿子都被康熙撒出去,满京城蹿上蹿下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额娘,额娘,亲亲额娘,漂亮额娘。”宁楚格赖在云荍身边跟扭股糖似的撒娇,“额娘你最好了,宁楚格最喜欢额娘了。”
    云荍眼都不抬,细细的将手上册子看一遍后,递给福华:“可以,将银制品再添两样。”
    章佳氏两天前诞下一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十三阿哥,胤祥。明天就是洗三礼,云荍这是在最后一次确认礼单。
    “是。”福华行礼退下。
    云荍这才转头正眼看宁楚格,扬起嘴角一笑:“想出宫?”
    “嗯嗯嗯。”宁楚格猛点头。
    云荍下巴一扬:“跟你皇阿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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