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的四奶奶叹气:“广华,你爹活着的时候逢年过节经过你大哥家门口都不停。没你爹了,你来给你娘拜年,跑你大哥家干嘛?今天不是小芳,换个人都得拿铁锨拍你。”
    张广华的嘴巴动了动,她宁愿被铁锨拍。
    方剑平道:“四奶奶,她想被铁锨拍,这样就能趁机赖在我叔家不走。我婶怕小芳伤着她,不许小芳舞刀弄棒,赶又赶不走,小芳没办法才把她绑起来。”
    众人本以为绑她是怕她拿嘴里那团布。
    此言一出,大伙儿恍然大悟。
    有人好奇地问:“小芳,你咋想到的?”
    小芳抬起下巴得意的说:“我这么聪明什么想不到。”
    众人好笑,万分心说,你不这样说我们反而信了。
    方剑平扯她一把,微微摇头,别说了。
    小芳冲她挤眉弄眼表示不满。
    有人看到她跟个孩子似的又忍不住笑了。
    张广华见除了娘家人,所有人都相信方剑平,怒上心头,“非得我死你们才信?我就死给你们看。”朝方剑平撞过来。
    张老四等人抓住她,“还没疯够?”
    张广华低下头就咬老四的手。
    要是张老五可能就让她得逞了。
    张老四的媳妇不是吃素的。她人就在老四身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老四家的扯住她的辫子,张广华停下来。
    小芳拉一下方剑平:“快跑!不然死了肯定赖咱们。”
    来富家的点头,“还有可能把人抬你家去。”
    这事不是没有,几乎每个村都发生过。有的是婆媳打架,婆婆输了觉得没面子上吊。儿媳妇觉得干不过婆婆,以后的日子没发过喝药自杀。有的是跟邻居,有的是因为一点地。现在地归国家,多是为了盖房或者种菜这些事。
    甭管有理没理,死人往人家门前一放都成了没理。最少也得赔百八十块。
    小芳前世见过这种事,立即说:“那我就把她扔去喂大黄。”
    张广华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傻小芳不懂事。
    小芳的话把张广华镇住。
    不敢耍无赖,张广华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跟她娘高氏一样一样。
    方剑平懒得看,拉着小芳回家。
    老九得去丈母娘家,紧随着他俩回去。
    张支书想说什么,觉得说了也没用,摇摇头跟上老九。
    其他人一看村长一家三口都走了,来富和张老五一家也脚跟脚走了,顿时觉得没意思。
    哭闹这种事在村里不稀奇,甭说经历过很多事的成年人,就是小孩子也懒得看。
    转瞬间,门口就剩张广华一家和张老二几口人。
    观众没了,张广华哭的没意思,停下来小声抽噎,向她娘哭惨。
    高氏也不想理她,这闺女太蠢给她丢人:“你说小草的事,说小芳干啥?”
    “我——我这不是着急吗。”张广华结结巴巴道,“我也不知道傻小芳能这么做。”
    高氏:“她一个傻子,她爹娘都管不住,你惹她干啥。”
    张广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娘,那个方剑平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都不知道你说人家?”高氏气得瞪她一眼就朝屋里去。
    张广华爬起来追上去。
    方剑平到家门口,转向自家的时候往东边看一眼,正好看到她追高氏,“叔,小芳她奶奶不会等一会儿来找你吧?”
    张支书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鱼保住了,肉也保住了。
    “有小芳在家她不敢。”张支书笑着看着小芳:“以后谁再招惹你就这么干。别再动刀子。”
    小芳点头:“我知道。爹,我聪明吧?”
    张支书不吝夸赞:“聪明。”
    高素兰这个当儿媳妇的没法跟老婆婆斗,所以没敢过去。
    饶是她知道有方剑平在小芳不会犯傻,可她还是担心:“芳啊,没事吧?”
    “没事!”小芳拍拍胸口,“我一个出马顶俩。”
    高素兰看向张支书。
    张支书摇头:“收拾收拾咱去你娘家吧。”
    高素兰:“后天吧。今天我那几个姐妹都去,堂姐妹们肯定也都去,到一块不好。”
    张支书的身份很有面子。她家日子也不错。要说不好,只有小芳这个傻闺女。
    每次过去都会被那些人含沙射影挤兑一通。
    他们老两口明明身体健康,可依然会被那些人说成老的不中用。好像他们已黄土埋了半截身,离死不远了。
    小芳的姥爷不在了,她姥姥还活着。
    张支书也不能说,要不就别去了。
    “那回头咱们放下东西就回来。”
    高素兰:“拿啥?”
    张支书想一下:“挑一条小一点的鱼,再拿一斤红糖。拿咱以前的,用小孙包红糖的纸包起来。”
    高素兰以前跟兄弟姐妹很亲。自打发现小芳缺心眼,那些羡慕嫉妒她日子好的人像是找到她的短板错处,嫉妒之心暴露出来。
    十来年了,每年都要经历一两次,高素兰跟他们的感情也淡了。
    高素兰:“咱俩去?”
    张支书点头。
    小芳回想一下,姥姥家离的较远,走过去跟他们干一架不值得。再说了,爹娘不在那儿用饭,他们想说也说不了几句。最重要的是在人家地盘上容易吃亏。
    年初四上午,小芳就跟方剑平窝在炕上,一个练字一个看书。
    高素兰回来看到这幕,庆幸没跟娘家人坦白,小芳结婚了。否则他们跟过来会打破这一室平静,还有可能惹得小芳发疯。
    悄悄退出去,高素兰跟张支书小声说:“你说,以后要是没人招惹咱家芳,时间长了她是不是就忘了咋犯傻?”
    “脑子里的事说不准。尽量多仔细点吧。”张支书想起一件事,“我下午去农场。”
    高素兰顺嘴问:“啥事?”
    兽医站不休息,只是年三十关门早一点,年初一开门晚一点。张支书想趁着过年孙组长不是很忙把小草的事办了。
    大过年的过去兽医站的人也相信他和孙组长随便逛逛到兽医站。
    高素兰听他解释一下,就去做饭——早点吃了过去早点回来。
    不出张小草所料,孙组长和张支书走后,兽医站的几个人就问他们跟张小草啥关系。
    张小草解释,年龄大的是她大伯,张庄的村长。
    兽医站的人年年都得过来几次给牲口检查,知道张庄是富裕村,村支书很厉害,很佩服他。一听她这样说,立马似真似假的抱怨,她怎么不早说。
    随后就问年轻的那位是谁,看起来不一般。
    张小草就说是公安局侦查组组长,她大伯以前手下的兵。她大伯当了十几年兵,还是老党员。
    兽医站的人肃然起敬,对张小草的态度变了。
    多了几十年记忆,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动嘴的人。
    春天菜长出来,小草听到有同事抱怨天天买菜一个月不少钱。她就偷自家自留地或宅基地里的菜拿过去。
    河头的春红薯长出来,可以用红薯叶蒸饼,可以炒红薯梗,小草就掐一把带去兽医站。
    吃人嘴短。
    一来二去兽医站的人也不好意思跟张小草藏私。
    等到初夏时节,村民都换上单薄的衣服,村里的牲口有点小毛病张小草都能帮忙看了。
    小芳从九岁被发现缺心眼,一直到今年十九岁整整十年。哪怕她去年考了双百分,小芳也不敢表现太过。
    村里虽然很多人不识字,可他们经历的事多。表现太正常,忙得时候不会多想,闲的时候三五成群一起做活,你一言我一语,指不定就分析出她不对。
    小芳也不着急。
    她要是个正常人,可不好意思由着性子拽着方剑平找老李玩儿。
    起初几次都是方剑平听小芳跟老李瞎唠。方剑平发现老李言之有物,像他岳父猜测的那样很不一般,就改成小芳在一边玩儿,他向老李讨教。
    最近发展成小芳用废纸折纸炮,折猪蹄子,方剑平拿着他大哥的高三课本向老李请教。
    周长河找老李是帮他做事,方剑平找老李请教,老李更喜欢后者——务实。
    张小草年前年后去看过老李几次。
    老李得了小芳的话就以为她瞎操心。
    春天是疾病高发期,兽医站忙,有的兽医愿意带着张小草下乡,她经常累得腿疼,周末休息也没精神去看望老李了。
    张小草的日子充实人的精神也很好。小芳不用担心她捣乱,方剑平可以放心地找老李,她和方剑平都很高兴。
    有的人不高兴。
    周长河以为方剑平认出老李,偏偏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嘲讽,就在老李跟前添油加醋,比如方剑平娶小芳是为了小学老师这个名额。
    不然的话就是不能上大学,他也不会要小芳这个傻村姑。
    小芳在老李跟前就由着原来的小芳的性子装天真,从没伤过人伤过牲口,周长河这样说反而让老李认为他心术不正。
    庄稼长出来,小芳需要干活,就等着下雨的时候才会跟方剑平去上学。
    老李也需要劳动,一次除草老李就跟人家换位子到小芳一家旁边,提醒张支书,看着小芳别靠近周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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