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
    但他万万也不敢提及自己忘掉这件事了啊,一面往门外退去,一面道,“妹妹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看着哥哥走远,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块梅花糕下肚,觉得身子恢复地差不多了,便同茯苓道,“你且去将绣绷取来,我再绣上几针,万一钦天监择好了日子,可就来不及了。”
    茯苓竟绣绷捧给了她,又燃上了几只新烛,看着小姐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急什么?成婚之日的嫁衣自有礼部准备,您这样不分日夜赶绣,万一累坏了眼睛,可就不好了。”
    她不禁偷乐,笑道,“亏你还是我房中人,偏偏这事,你怎么就半点不记得了?你细想想,我做嫁衣,是从何时开始?皇上的赐婚圣旨又是何时才下的?”
    茯苓听后恍然大悟,连忙轻拍了拍嘴巴,“奴婢掌嘴,是奴婢的错。”
    无论能不能等来赐婚圣旨,这件嫁衣,她还会绣。这是前世,她欠谢珩的,今生定会好好补偿。
    她心中也暗暗下了决定,这件嫁衣无论是否能用上场,她还是一定要绣。这件衣衫载满了她对谢珩的所有情思,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过了许久,她还是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爹爹当真舍得将她赶出府去?”
    茯苓看得出小姐的担忧,忙道,“千真万确,奴婢是看着她被打得浑身是血,又被丢到了门外,只是可惜小姐当时昏迷不醒,不能亲自得见这般场景。不然那才叫一个舒爽呢!”
    一想到那情形,她就连连皱眉,难怪昏昏沉沉中,总能隐约听见一个女人在鬼亏狼嚎。见父亲这一回终于肯下狠手了,心中自然畅快,只是也不屑落井下石,只是道,“是她自作孽不可活,这回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若不是芸姑姑及时出现,我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可她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小姐切莫忧心,大公子方才不是说了吗?芸姑姑只是有事先走了。”茯苓在一旁极力地安抚道,“今日之事,绝非是梦。奴婢亲眼所见,从未见过像芸姑姑这般英姿飒爽的人呢!小姐,我比划您看看!”
    茯苓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伸手出来,左右比划着,絮絮叨叨好久,总算将今日所见,一五一十说了完全,这才停歇下来。其实话到一半的时候,她已经收回了目光,只是专心致志地刺绣。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已是绮霞万里,宛若繁花绽放在天际。穿过矮小的窗格,落在她娇嫩的脸庞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纱,容貌是从未有过的精致华丽。
    她的目光缓缓流转到一旁的食盒上,又默默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嫁衣。茯苓在旁,看出她有心事,忙不迭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动了动嘴角,鼓起勇气道,“我想去见见他。”
    到如今她才算真真切切体会了诗里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月兮’。
    茯苓会意,咧嘴笑道,“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晋王府把殿下请来。”
    她赶忙拉住茯苓的手腕,小声道,“是我想见他,不是要他来见我。”
    茯苓一头雾水,越发不解了,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说的,奴婢好像有点不明白。”
    她双手相互握了握,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我想去他府上,偷偷地看上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三秋兮,如三月兮’出自《采葛》先秦;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是,”邢谦应下了问,“殿下,关于相国府还有宁王那边,末将已经收集到了一些情报。是否?”
    第51章 、偷~
    还没等茯苓继续说什么,邢谦上前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门口一路牵出好远,这才松手。
    而此时的苏木槿目光,只是循着他二人的视线缓缓挪移,不曾看到原来在邢谦的身后边,还立着一个人,真是她日思夜想的谢珩。
    于是又一次的,以同样的方式,在毫无防备之下,她被谢珩生生地拽了回去。吱呀一声,大门厚重地被关上了,门里门外,两对鸳鸯眷侣。
    问完这话,见邢谦的目光依旧紧紧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茯苓的小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语无伦次道,“好巧啊、邢将军看着我做什么?”
    虽然他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心里却已经是春花浪漫。从来不觉得这小丫头有半分可爱之处,如今算是我见犹怜,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顺眼。明明是自己闯上门的来,竟还好意思说‘好巧’?这幅呆头呆脑的模样,与那傻愣愣的信鸽怕是没什么两样,简直就是蠢萌地可爱。
    被拽进去的瞬间,她这回过神来,心生恐惧,本能地失声尖叫,谢珩用手轻轻在她的嘴唇边轻轻比了比,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紧逼她的脸颊。
    两颗炙热的心碰撞在一起,宛如擂鼓一般,她慌忙从他的手中挣脱,飞快躲到一旁的柱子跟头,探出了小半个脑袋看着他,声音软糯四糖,“殿下,我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脚步轻挪,缓缓上前,在黑漆木门前停下,抬手的瞬间,又突然愣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叩响,默默收回手,心神不宁。
    一旁的茯苓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按按替她着急。趁着小姐不注意的时候,快走一步上前,叩响了兽面门门环,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却在这时,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邢谦一身玄色衣衫,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茯苓的面前。惊得她险些喊叫出来,很是难为情道,“邢将军,怎么是你啊?”
    “别……”她慌忙拽住了茯苓的手腕,指了指另一旁的巷道,小声说,“要不就从东门走吧。”
    明明那么想见到他,如今心里七上八下的,今日的胆怯也不知从何而来,竟如此猛烈,连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小姐,您怎么了?”茯苓看了一眼王府大门,阴沉沉的夜色下,门廊上的两只大红灯笼,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四周寂静一片,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她轻轻拽了拽茯苓的袖子,娇小玲珑的身子往后挪了挪,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声音极为胆怯,“要不我们还是回府吧,我这也是一时兴起,如今也算是瞧过了。”
    茯苓很少得见她这般问自己,便也对其的用意全然通透明白。自家小姐向来天生丽质,平日里又喜欢着素雅一些,哪怕没有半分胭脂修饰,也足以叫人神魂跌倒。生怕小姐以为自己敷衍,茯苓绕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小姐放宽心,奴婢这身衣裳倒十分适合您,更有月色相衬,越发显得明媚动人,殿下见了怕是喜欢滴不得了呢!”
    听闻此言,她很快就幡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失言,忙掩饰道,“我才不是给他看的呢,只是觉得未施胭脂,有些寡淡,没有别的意思。”
    哪里需要他亲自前来,只要能够偷偷地看上一眼就好,她收起绣绷,又寻了领墨绿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又叫茯苓提了灯笼,趁着夜幕降临,悄悄从东门而出,直奔晋王府。
    “小姐,您这连王府的门都不曾踏进去呢,怎么就算瞧过了?”茯苓听得出她话里的娇羞,忙自告奋勇道,“小姐,您就在这里稍等,待奴婢敲了门,去将晋王殿下请出来。”
    犹记得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而今究竟的怎么了?
    只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方才那两个丫鬟已经换好了新烛,关上门回府去了,那门缝里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合上了。
    走到东门的时候,有一对小丫鬟正在有说有笑地给屋檐下的灯笼换新烛,并未注意到苏木槿。她却像受了惊的小鸟一般又退了回来,喃喃自语道,“我还没想好,万一要是见到他,又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说,想他了。那这样榆木一般的男人,丝毫没有半分情趣,定会冷着脸,说些什么不矜持的话,想想就扫兴,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是是是,小姐的花容月貌,自不必说。”茯苓已经习惯了她面对谢珩时的娇羞,也连连附和。
    月夜静悄悄的,约莫离王府大门还有一段落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闷头往回走了几步,手心都是汗,心中郁闷。这也不会头一回跑出去见他,为什么还会这样紧张,还有些胡思乱想。
    一时语塞,她心里泛着嘀咕,要说什么才好?可万万不能叫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可是再怎么说,人出现在王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怕是再解释什么已经没有用了。
    “梅花糕好吃吗?”他问,声音就像月夜之下的霜雪,沙沙作响。
    此言一出,她以为又是有什么糕饼屑黏在嘴角,慌忙用手去擦拭,却换来谢珩的毫不留情的偷笑。她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来,谢珩脸上的笑容才慌忙收敛了下去,佯装若无其事道,“本王只以为方才那些梅花糕只够解解馋,填不饱肚子呢,所以你来?”
    这是分明换个法子嫌弃她特别能吃吗?本想好好谢谢他,现在看来大概是多余的。
    她没有回答,转身欲走,却被他拦住了去路,带着一丝浅浅的坏笑,“来了就想走,你当本王这里是你们镇北侯府吗?”
    “腿长在我身上,自然想去哪就去哪,更何况是你们自己要开门的。”她道,语气中小小的一丝倔强和偷乐。
    “强词夺理。”谢珩无力反驳,轻描淡写应了一句。
    “殿下,我该走了。”她小心翼翼退到门边,生怕一不小心,又被他逮了回去。
    反正也算亲眼瞧过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是这么想的,可推开门,朝四下张望却发现黑漆漆的巷道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茯苓和邢谦的身影。
    原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谢珩,这才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头,漫不经心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她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茯苓作伴,路上也好安心些。可眼下看来,自己也不是没有胆量回去,反而总觉,这样也挺好的,于是点点了头。
    穿过热闹的街市,谢珩跟在她的身旁走出了一段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一点,不要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叫人来通传一声,本王自会过去。”
    天晓得她这会子又是来做什么的,多叮嘱些总该是没错的,毕竟她向来也不太会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
    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脸有些不服气,“哦。”
    谢珩:“......”
    依旧是拿她毫无办法。
    这一路走来,二人的心思皆在对方的身上,并未认路。只是觉得身旁的人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偏僻,二人才发现走错了方向。本想折返回去时,却从远处跑来一人,衣着打扮是酒楼店小二的模样,他笑容可掬道,“二位可是来沉香园游玩的?”
    苏木槿本能地摇摇头,谢珩却问,“我在长安城内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什么沉香园。”
    店小二一遍连连躬身应着,一面笑脸逢迎道,“二位有所不知,这沉香园是半年前新造的,而今春夏交临,园内豢养了成千上万只萤火虫,是夜间眷侣邀约的好去处,温馨浪漫。园子还有些稀有的花种,就连皇宫也没有的。”
    苏木槿想也没想回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谢珩却道,“口气倒不小,那我倒真想进去好好观赏游览一番。”
    店小二听了,笑逐颜开,用手朝谢珩比划了一下,“二位,一共五两银子。”
    谢珩丢了银子,在店小二的引路下,走到了园子的大门口。从外头看,与平常园子并无两样,隐约能听到人们在里头欢声笑语,更有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刚在进去时,门口有位穿粗布长袍的长者将他二人拦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在下是沉香园的薛掌柜,小圆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需得是夫妻方可入内。二位需得证实彼此是恩爱的夫妻眷侣。”
    此话一出,她赶忙轻拽了拽谢珩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谢珩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虽然眼下还未拜堂成亲,但说是准夫妻,也算不上过分吧!相处此处,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在掌柜的面前轻轻晃晃,“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那掌柜一面干笑,一面牵过店小二的手,也同样晃了晃,慈眉善目,和蔼道,“公子那照您这么说,在下同这位小哥,也算是夫妻了?”
    谢珩:“......”
    道理是这个道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可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别扭。
    谢珩的心莫名有些堵。
    正在沉默之际,她却突然轻轻踮起脚尖,趁着谢珩不注意,在他的脸颊上印下轻轻一口勿。
    动作飞速,时间匆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已经乖乖地站直了身子,佯装浑然不知,实则,胸腔内的那颗心,就快要跳出喉咙,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谢珩眼神呆滞,就连身子也有些僵硬,方才的那一口勿,更想像一个梦,软糯香甜。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火焰缓缓燃烧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微微动了动嘴唇,蹦出两个字来,“放肆。”
    旁边的店小二,许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眼神呆愣不已,举手轻轻鼓掌,满目艳羡。
    终是进了园子,趁着四周无人,他停下脚步,方才十指相扣并未松开,他不由地又扣紧了些,冷冷道,“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本王说了多少次了,你怎能?”
    她没有说话,只是想着收回自己的手。但谢珩显然是生气了,一种很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
    虽然表面生气,但是心里欢喜啊,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吧,否则自己成了什么人了?
    她只好道,“我一时情急,没想这么多。”
    看着谢珩这幅怒气腾腾的样子,也只好强忍笑意。也不知,前一世,究竟是谁喜欢这样的把戏,说什么一个口勿,换一颗糖。怎么?重来一世,反而就不适应了?从前眼巴巴的那股劲,都去哪里了?
    “罢了,”他一脸泄气,冰冷的月色下越发衬地他宛若天人,他蹙眉沉声道,“方才,不算。”
    苏木槿:“......”
    果然,还是原来的性子。
    只是他还要,哪能就这么轻易给了?
    她灵机一动,悄声道,“殿下,后面有人来了。”
    谢珩本就心虚慌张地不行,听她这么一说,忙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朝前头走去。
    戌时已过,可夜晚的沉香园无疑是热闹的,小小的园子内,长灯如昼,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宛若世外桃源。更有杂耍皮影戏唱小曲的,应有尽有。三三两两的夫妻眷侣一对对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沿着小径往园子深处走去,隐约能闻到阵阵清香,大大小小的花骨朵在无数萤火的照耀下,宛如娇羞的小姑娘,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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