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归笑着摇摇头,倒了杯水,提醒:“至少一个月,烟抽不得。”
    “知道。”白天那姑娘说过。
    突然想到那位宋医生,盛牧辞自己都轻愣住,随后他又嗤之以鼻,没当回事。
    他这个人,目空一切惯了,最不信的就是什么因缘际会。
    扯淡。
    就在这时,盛牧辞手机一响,微信弹出新消息。
    ss:【你好,我是棠年的朋友】
    ss:【很高兴认识你】
    ss:【有些感情问题,但不着急,等你有空我再向你咨询[乖巧.jpg]】
    盛牧辞右胳膊吊着,烟在齿间不轻不重地磨咬着过烟瘾,雅痞参半的气质中还渗着股狂劲儿。
    他瞅着聊天框,皱眉略咬紧烟蒂。
    这只软萌猫头的微信名:ss。
    再看一眼自己的:爱谁谁。
    什么破玩意儿?
    “啧。”盛牧辞烦躁地点进个人信息,将年深岁久的“爱谁谁”删除。
    敲出凶神恶煞的新昵称:生吃小孩儿。
    随后盛牧辞顶着“生吃小孩儿”五个大字,没好气地给对方回复:【?】
    问号刚发过去的同时。
    ss:【对了,我叫宋黎】
    盛牧辞一顿,一不留神烟没咬住,掉到睡袍上。他没去捡,顷刻后想明白,原来她就是许延加的医生。
    不过,她似乎是将他错认成别人了。
    鬼知道许延用什么法子加的人家,就他那堪忧的智商,做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
    盛牧辞轻嗤。
    放在往常,这样的消息他肯定是直接无视掉,可当时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名字同音,又或者是她给他的熟悉感太过强烈。
    就连鼻翼那一颗小红痣都生得不偏不倚。
    总之那时,盛牧辞就是不自知地对这位宋医生多了几分特别的印象,甚至还有一丁点罕见的耐心。
    否则他也不会在重新看了两遍宋黎的话,觉得有趣,回过去一句“什么感情问题”。
    只不过。
    刚按下发送,他处变不惊的神情就忽现愕然。
    【你有1条消息未发送】
    【ss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聊天框里的红色感叹号,醒目到刺眼。
    盛牧辞难能可见地傻了会儿眼,意识到自己被删除了,他舌尖抵了抵腮帮,险些气笑。
    自我介绍完就把他删了?
    真行。
    他的耐性不持久,仅有的一丢丢就这么磨灭了。盛牧辞扔开手机,捡起掉在腹前的烟,重新咬住。
    想了三秒,有些郁闷,不是很甘心。
    他攥回手机,发送好友验证。
    备注:【钓我呢?报警了】
    吓唬这招确实有用,只过半分钟。
    ss:【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盛牧辞挑眉,故意问:【宋医生?本人?】
    对方大概对他先前的刻薄态度后怕,字里行间都是拘谨:【嗯……是我】
    盛牧辞瞥一眼墙壁的电子钟:【10-14,20:20:52】
    对面的姑娘看不懂:【这是……】
    盛牧辞:【纪念纪念】
    ss:【什么?】
    盛牧辞:【老子第一次被人删】
    ss:【……】
    她愈发艰涩起来:【不好意思,我那个,刚刚手抖了】
    盛牧辞硬生生看笑:【外科医生的手这么抖的?】
    ss:【……】
    ss:【你那边是不是天刚亮?先不打扰你了,关于心理咨询,我们改日再聊好吗?】
    她果断又委婉地结束聊天:【祝你旅行愉快!】
    溜得比见鬼了还快。
    盛牧辞歪了歪头,玩味地说:【你要再删我呢?】
    也许首因效应已将初印象鲜明地定了性,他只是取笑她而已,可人姑娘看着就跟恐吓似的,觉得他像是在问——
    再敢删,你想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她老老实实回答:【不会】
    盛牧辞:【真假?】
    ss:【……真的】
    盛牧辞用鼻音哼了声。
    行吧。
    一个十八年前破例穿走他外套,一个胆敢在这里哄骗他,还删他微信。
    真是俩祖宗。
    念及此,他忽地抬了一下唇,破天荒地回了个“嗯”字。
    “想到什么了?都能把你逗笑。”程归抿了口水,好整以暇地问。
    盛牧辞嘴角噙着闲闲的弧度。
    “想到我祖宗了。”
    见多了他乖张难惹,这样顺言顺语的态度,就好像暴怒的狮子惊奇地被捋顺毛发,程归还真不太能习惯。
    目测有情况。
    程归匪夷所思:“耍朋友了?”
    他真是好奇谁有这一物降一物的本事,能当上这位祖宗的祖宗。
    盛牧辞斜睨:“别跟我妈似的。”
    “关心老板情感状况。”程归一本正经。
    盛牧辞一副不着调的样儿,轻哂:“闲着没事儿也不谈。”
    “你别是压根不喜欢姑娘?”
    许延刚进门就听见这句话。
    他一脸震撼地走进屋,有些害怕地说:“三哥,难道岑姨给介绍的姑娘你都不满意,是因为惦记我……”
    程归一口水刚咽到喉咙,蓦地呛出声。
    “你要么多翻翻《山海经》,要么自己找块地躺进去。”盛牧辞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许延:“……”
    那晚盛牧辞入了梦。
    梦见那夜暗无星月,胡同里静悄悄的。
    他陪那小孩儿蹲坐在四合院门口的石墩,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话。
    小姑娘有时凝噎不语,有时破涕而笑,带出又娇又奶的哭嗝。笑完难为情,手背擦一把眼泪,又不搭理他了。
    他哼笑,金属质的打火机把玩得咔嗒作响。
    不多时警察就到了。
    院外的壁灯照下光晕朦胧,盛牧辞站在那儿,看着她被警察牵离的背影。
    没走多远,宋黎扭过脑袋,和他对望了会儿,忽然不走了,迈着小碎步跑回到他面前。
    她仰起脸,睫毛湿嗒嗒的,仍有些怯。
    “谢谢哥哥。”五岁的宋黎含着温稚的鼻音,小声对他说。
    盛牧辞垂眼瞧她,插兜里的手抽出,拿下嘴里的烟,勾勾唇:“谢谢哥哥啊?”
    他屈开腿蹲下,和她平视。
    “怎么谢啊?”盛牧辞笑得懒散,忍不住逗这小哭包玩儿。
    宋黎呆呆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谢。
    她有点儿委屈地低下头,温吞重复:“……谢谢哥哥。”
    盛牧辞低笑,刻意压着嗓:“听见了。”
    宋黎垂了会儿脑袋,睫毛又忍不住轻轻往上扬,去看他面部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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