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答应了我的,要护我幸福,难道现在我连想做的决定都做不了?”
    沈筠曦水眸潋滟,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萧钧煜。
    萧钧煜心如刀绞,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着心中万箭穿心的痛,气管窜上咳意。
    可看着沈筠曦眼里的泪珠,萧钧煜唇边所有的话再难说出口。
    ……
    寝殿内倏得静默,能听到窗外沙沙的风声和似乎沈父的声音。
    萧钧煜回眸看了一眼,透过珠帘,窗外葱葱郁郁、繁花似锦,玉兰花俏丽枝头,迎风摇曳。
    萧钧煜却心中一片苍凉,整个人如坠冰窟。
    萧钧煜咬住后槽牙,强忍下唇齿间溢上来的鲜血,喉结滚动咽下腥甜,他低低咳了一声,却飞速得以拳抵唇压抑住咳嗽。
    “对不起,孤打扰了。”
    萧钧煜朝沈筠曦弯腰低哑道了一句,声音令人心碎。
    沈筠曦面无表情,没有搭理萧钧煜。
    萧钧煜步子沉重,一步一尺,向着门外走去,身形萧瑟。
    余光中,萧钧煜注视着沈筠曦的一举一动,心头的期翼一点一点破碎,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暗。
    陡然,沈筠曦浑身如被电击,整个人神情怔忪,怔在当场,萧钧煜心头一跳,定住身形。
    顷刻,沈筠曦动了,她手缓而慢,慢慢贴上自己的小腹。
    “曦曦,你怎么了?”
    萧钧煜紧张得端详沈筠曦,想触碰沈筠曦,却不敢,手虚虚护在沈筠曦的肩膀。
    沈筠曦并没有言语,依旧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倏得,眉睫扑颤,沈筠曦手在小腹摩挲,柔软的声线因为震惊而有些漂浮,唇瓣颤颤巍巍,不敢置信道:
    “动了。”
    沈筠曦双瞳怔楞,翘睫如蝶翼展翅欲飞,飞速得扑颤。
    萧钧煜不明所以,手贴上沈筠曦的小腹。
    萧钧煜神色亦是一怔,郎艳独绝的面容失了从容,他手掌发颤,靠近沈筠曦,翼翼小心贴在沈筠曦的腹部。
    掌心下,微微跳动一下,又跳动一下,微弱但不可忽视,是胎动。
    温热的大掌让沈筠曦回神,她拨开萧钧煜的大掌,双手贴住自己的小腹,突然痛哭出声,喃喃自语:
    “不该的!两个月,不该有胎动,不该有生命意识,不该的!”
    沈筠曦能再次饮下落子汤,便是劝自己现在的婴儿没有生命迹象,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生命,可现在,婴儿竟然有了胎动。
    明明,四个月才会有胎动,可掌心下的胎动不可忽视,真真切切。
    沈筠曦难以接受,抱着小腹泣不成声,整个人蜷抱在一起。
    萧钧煜想安慰沈筠曦,却被沈筠曦推开。
    沈筠曦抬起婆娑的泪眼,嘶声裂肺,大声质问萧钧煜:
    “为什么!”
    萧钧煜猝然落了一滴眼泪。
    眼底通红,萧钧煜凤眸漫上水雾,单膝跪地,环住沈筠曦的肩膀,喉结上下滚动,良久,他仰目忍住眼里的泪珠,哑声道:
    “许是,小芍舍不得母亲。”
    闻言,沈筠曦却更泪如泉涌。
    第98章 退婚(增加剧情)   父亲,帮我去丞相府……
    “曦曦,怎么了?”
    沈父与沈筠晔冲进来围住沈筠曦,将萧钧煜挤到了边缘。
    沈筠曦扬起下巴,泪眼婆娑凝睇沈父和沈筠晔,杏瞳怔怔:“父亲,有胎动了。”
    沈父神情一怔。
    “曦曦,先起来。”
    沈筠晔扶起了沈筠曦,吩咐丫鬟打扫满地的碎片。
    沈父则是向萧钧煜双膝跪地行大礼,沉声恳求道:“草民有家事处理,还求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萧钧煜目光目不转睛随着沈筠曦移动,温声,忙前行双手去托沈父。
    沈父却垂首,再次恳求:“求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沈筠曦坐在一侧的绣凳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小腹,神情恍惚。
    萧钧煜抿了抿唇,慢慢收回视线,双手托起沈父,温声道:“沈公客气了,是孤逾越了。”
    萧钧煜又朝沈筠曦的方向望去。
    沈筠晔似是不经意间动了下,给沈筠曦端了杯茶,恰好掩住了沈筠曦的身影,萧钧煜只能看到沈筠曦委顿在地面上的裙摆。
    萧钧煜心中怅然,长睫颤了一下,沉着步子迈出了寝房。
    “太子殿下,您受伤了!”
    福明迎着萧钧煜,瞥到萧钧煜额角的伤口和手面的伤痕,面色陡然一变,忙转身招呼李院首:
    “李院首,你快来给太子殿下看看!”
    萧钧煜浑不在意摇了摇头,避开了李院首,负手而立注视寝房,目光深不见底:
    “李院首,孤身体无碍,还劳您为沈姑娘诊诊脉。”
    “遵命。”李院首垂首应是。
    福明看着萧钧煜额角的血痂,急得原地跺脚,可看着太子殿下的目光始终凝在寝房的方向,福明苦着脸低低叹了一声。
    ……
    寝房内,沈父与沈筠晔手接连贴上沈筠曦的小腹,相互对视,面色沉重。
    “老爷,太医院李院首在门外求见。”云巧轻手轻脚进来,小声禀报。
    沈父闻言朝外看了眼,看到了萧钧煜担忧的目光,沈父唇角抿紧,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沈筠曦,犹豫一瞬,应道:“快请进来。”
    沈筠曦眼睁睁看李院首把脉,在李院首松手时,急声问:
    “李院首,在月份对不上,怎么会有胎动?”
    李院首眉心高高隆起,抬手撸了撸自己银白色的胡须,一对炯炯有神闪着困惑,半响,他垂首,慈眉善目,沉声道:
    “沈姑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多数婴儿在四个月左右胎动,也不是没有更早的,这个无需在意,不过,您这胎儿……”
    李院首顿了下,雪白的眉毛朝中间聚拢,眉心沟壑深深。
    “李院首怎么了?”沈筠曦手掌轻轻颤了一下,声音也不可抑制带着颤声。
    沈父轻轻抚了抚沈筠曦的脊背,大掌落在沈筠曦的肩头安慰。
    “沈姑娘脉象不稳,切记保持心态平和,多多修养。”李院首轻声道,他执笔,龙凤凤舞写了一个药方。
    “此药方,一日两次,沈姑娘先坚持一旬,老夫会每两日来为沈姑娘诊脉。”
    沈筠曦手里捏着药方,手上用力,宣纸在空中颤抖。
    沈筠晔沉了沉目光,抬眸问李院首:“李院首,我妹的身子,若否流了这个胎儿?”
    哗啦一声,李院首手中正在整理的药匣子的一应用具因为震惊而滑落地上。
    “沈公子说什么糊涂话!”李院首双目瞪如铜铃,皓首苍颜冷下脸,怒目斥道:
    “这个胎儿在最开始用了虎狼之药,胎儿侥幸无事,却将沈姑娘幼年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功亏一篑,胎儿已与母亲一体,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此时最需仔细调养,怎能再生事端。”
    李院首平日里温文尔雅,如今却气得心口起伏,说话也带了几分怒气。
    一垂眼,看到沈筠曦泪珠涟涟,无声啜泣,瘦削的肩膀连着脊背轻轻抽颤,李院首神情一顿,叹了一口,以为沈筠曦在害怕,话语缓和了几分:
    “沈姑娘莫担心,您这身子老夫有把握给您调养好。”
    李院首,医学世家,家学渊源,他的父祖兄弟皆为医者,是大盛声名远扬的杏林神医。
    沈筠晔对李院首的医术深有体会,他腿上后广招天下名医,所有医者都哀叹连连,他也以为自己定是会瘸腿,却不想现在已经行走如常。
    “抱歉李院首,我刚才关心则乱。”沈筠晔拱手道歉。
    李院首面上也恢复泰然自若,将药匣子收拾好背在肩上,见沈筠曦神色不佳,便同沈家父兄又语重心长再三叮嘱几句,陈述利害。
    沈父与沈筠晔的面色越来越沉重,沈父面色凛然,朝李院首功拱手:“多谢李院首提点,我们会谨遵医嘱。”
    李院首走了,寝房内的下人们也退了下去,静悄无声。
    窗外凉风乍起,吹入房内,珠帘被撩起,响起叮当碰撞的清脆声音。
    沈筠曦缓慢得眨了下眉睫,溃散的眼瞳里慢慢汇聚了光,她吸了吸鼻翼,抬眸望着沈父,努力扯了半天,唇角的弧度却始终无法向上。
    “又让爹爹与哥哥为我担心了。”
    “傻姑娘,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傻话。”沈父疼惜得拍了拍沈筠曦的脑袋,轻声道。
    沈筠曦望进沈父和沈筠晔的目光,鼻腔猛得酸涩,她忙垂下眼睛在,双手绞在一起,弱弱问道:
    “爹爹来寻我,是不是外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沈父今日的安排是去商号看账,应是晚上或夜间才会回府,如今白日里赶回府中,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沈筠曦贝齿紧紧咬住樱唇,强忍着眼里的潮热,双手绞拧,十指因为用力而青白。
    耳边突然充斥上一世的风言风语,什么恬不知耻、不要脸、水性杨花、孽种、怎么不去死……
    沈筠曦突然双手握住自己的耳朵,身子佝偻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喃喃自语:“不听,我不听。”
    沈筠晔抓住沈筠曦手,蹲下身与沈筠曦平视,担忧得望着沈筠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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