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这才发现沈筠曦手一直放在小腹,忙急声道:“严不严重?我去前院唤李太医。”
    她说着拔腿就走,云巧想拉住她,没拉住,朝沈筠曦小声嘀咕道:“南晴性子急,也不知会不会去花厅先回了太子殿下。”
    “没回就没回,太子殿下不请自来,难道还想让我好生招待他。”
    沈筠曦冷哼一声。
    沈筠曦心里确信,就是真得晾着萧钧煜,萧钧煜也不会把她怎么着。
    她接过汤婆子,将它放在小腹,温温热热的温度透过几层衣裳传到小腹。
    刚才一直隐隐的疼痛,莫名其妙消散了些,沈筠曦眉宇又松了一分:“我睡会。”
    云巧点头,弯腰给沈筠曦掖了掖被角:“姑娘,奴婢就在外间守着,有事您唤奴婢。”
    沈筠曦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她是真得有些累了,整个人自里而外的疲惫。
    云巧将金钩上挂着的床幔撂下,轻手轻脚退下。
    ……
    花厅中,萧钧煜坐在圈椅上,他以拳抵唇,一直低咳。
    他咳一分,面上的血色会少一分,倏地,他弯腰从袖中抽出了一个帕子。
    福明看着萧钧煜面无血色,拧着眉头,目露担忧,好声好气劝慰道:
    “太子殿下,您今日的药还没喝,咱们回东宫吧。”
    这话,福明一路说了不下十多遍。
    小折耳猫吉吉蹭在萧钧煜的腿脚,闻声,他也用软软的肉垫拍了拍萧钧煜的小腿,冲萧钧煜软软得“喵呜”一声。
    萧钧煜将唇角的帕子拿来,赫然上面有一抹殷红的鲜血,他却仿佛没有看到,面上云淡风轻,慢条斯理将帕子放入了袖中。
    他没有搭理福明,目光掠过吉吉时柔软一瞬,抬眸,朝花厅外望去。
    窗外有鸟雀鸣叫,虫鸣唧唧。
    福明等得有些心急,他环视四周,这沈府的仆人都立在厅外,传禀的丫鬟这过了两刻钟了,竟还没回来。
    这是将堂堂太子殿下晾在了这里。
    福明眉头紧锁,小声埋怨道:“太子殿下,这沈姑娘及沈府上下,真该学学规矩。”
    福明未说完,却觉得周身一冷,脊背发毛,整个人如坠冰窟。
    觑见萧钧煜凤眸凌厉如刀,周身气势凛然。
    福明心一颤,忙整个人双膝跪于地,垂着脑袋求饶:“奴才错了,请太子殿下责罚。”
    萧钧煜淡淡瞟了一眼福明。
    福明只觉头顶有千万钧的力道压下,压得他脊背弯成一张弓,额角猝然起了一层冷汗,他低头抵地:
    “太子殿下交代奴才要尊重沈姑娘,将沈姑娘与您视同,奴才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回去自己领罚。”
    萧钧煜声色平淡,他黑漆漆的眸子自始至终没有去看福明,只目不转睛注视厅外。
    萧钧煜不出声,福明不敢起身,只低头跪在地上,听着窗外一声又一声的虫鸣,偶尔夹杂着萧钧煜的闷咳声。
    坚硬大理石的凉意沁入膝盖,福明翼翼小心窥视萧钧煜深情不移的目光。
    福明眉头紧锁,面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心中懊悔没有将太子殿下的吩咐记到了心里。
    厅外突然穿来脚步声,萧钧煜眸光一亮,站起身,福明也起身立在萧钧煜身后。
    脚步转过花厅,看见来人孤零零的一人,萧钧煜凤眸中的亮光瞬间暗淡下来。
    南晴朝萧钧煜行礼,声音因为不均匀的喘气而有些发颤:
    “太子殿下,姑娘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萧钧煜薄唇紧抿,扫了一眼南晴,没有说话。
    南晴面上的张皇还没消散,被萧钧煜目光扫过,腿有些发软,咽了咽唾液,余光偷偷瞄着萧钧煜,颤着声音行大礼请罪:
    “奴婢方才去请前院请太医为姑娘看诊,心急忘了先回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饶恕。”
    将太子殿下在这里一晾半个多钟头,是大不敬,南晴脊背禁不住哆哆嗦嗦。
    “你家姑娘怎么了?”萧钧煜陡然变了脸色。
    他声音一时不怒而威,南晴被吓得面色一白。
    萧钧煜见南晴依旧跪着,拧眉:
    “孤恕你无罪,起身回话,你家姑娘身子怎么了?”
    南晴站起身,还有些头懵懵然,不敢相信,不敬太子往大了去,是可以杀头的。
    南晴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云淡风轻得接过,似乎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福明目光如炬,心里大震:他本以为太子敬沈姑娘,竟没想到,太子竟然为了沈姑娘,连沈府大不敬的下人也不处罚。
    福明咽了咽口水,此时,彻底将萧钧煜的吩咐记下了心里:敬沈筠曦如敬太子。
    两人心思急转,幸好南晴还不忘回萧钧煜,恭声道:
    “回太子,姑娘似乎肚子有些不舒服,奴婢刚叫了前院的李太医还不知结果。”
    第80章 见红    沈筠曦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命。……
    南晴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大步流星没了踪影。
    两道人影从她身侧跨过,卷着凉风,等余光中人影消失,南晴一直紧绷的身子方才垮下,悬着的一口气长长舒出来。
    “吓死了。”南晴摸了摸心脏,心有余悸小声道。
    南晴是真得以为她被大罚,不死也伤,但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宽和,竟然没有罚她。
    “谢谢姑娘。”南晴双手合十,低喃。她知道太子殿下是看在沈筠曦的面子上。
    想起自家姑娘方才眉头紧锁,南晴心里惦记沈筠曦,也忙拎着裙角朝寝房跑去。
    沈筠曦寝房外。
    廊庑下摆着四盆红色的郁金香,热烈盛放的火红色,萧钧煜步子微微一顿,眼睛被这红色郁金香刺得有些疼。
    步子在前,院中向阳处摆着的四盆高大的倒挂金钟映入眼帘。
    微风一吹,宛若精灵的倒挂金钟的花瓣摇曳生姿,翩翩起舞,清雅的芳香沁入口鼻。
    是二皇子萧和泽和顾晴川送给沈筠曦的花,沈筠曦摆在了寝房外,每日皆可观赏。
    萧钧煜心口滞闷,嘴里有些发苦,黑曜石的凤眸幽深得看不出情绪。
    萧钧煜垂了垂眉睫,压下心中的苦涩和酸涩,他抬步朝寝房门口走去。
    “太子殿下。”
    沈筠曦门口侍奉的几个下人忙立直身子,躬身行礼。
    萧钧煜却只立在门槛处,没有跨过门槛,抬眸朝内室望去。
    越过珠帘,越过人影憧憧,萧钧煜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欧碧色的倩影。
    寝房内,沈筠曦锁着眉头,额角冷汗淋淋。
    太医院院首李院首,手搭在沈筠曦纤白的手腕,随着时间流逝,神色越来越凝重。
    “沈姑娘,可是见红了?”
    沈筠曦点了点头。
    空着的一只手紧紧贴在还不凸起的小腹,沈筠曦想着方才更衣时看到的鲜红,手指有些发颤,纤细莹白的手背细细的青色血管隐现:
    “李院首,这个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沈筠曦声音有些哽咽。
    她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毕竟这个孩子前世陪了她在东宫的几百个枯燥的日夜,她重生翌日,又连灌了几碗落子汤,她已经杀了他一回,她再也下不去手。
    她是想要努力留下这个孩子的。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沈筠曦鼻子一酸,泪珠一瞬落了下来。
    李院首手落下,摇了摇头,见沈筠曦难过,声色放缓道:
    “沈姑娘脉象不稳,有滑胎之象,但沈姑娘莫担心,胎儿还是有几分保住的希望,老夫先开一副安胎药,沈姑娘先服用试试。”
    “真得!谢谢李院首!”
    沈筠曦猛得抬头,眼睛灿亮,含着泪珠朝李院首道谢。
    “只不过沈姑娘幼时本就身子弱,前面又用了虎狼之药……”李院首顿了下,没有将那话说出来。
    沈筠曦却领悟到了,面色一白,肩膀又颤了下。
    李院首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这个,反而神色严厉叮嘱道:
    “沈姑娘内里亏弱,经不得半点差池,需听医嘱,切莫再乱用药,这日常膳饮……”
    李院首声音徐徐,慢条斯理叮嘱,云巧专心致志,连连点头,在一旁细细记下。
    沈筠曦双手环抱小腹,面上有些失魂落魄,纤眉似蹙非蹙。
    李院首蹙眉,将手中的药方交给云巧之时,他转身,朝沈筠曦安慰道:
    “沈姑娘您心思有些郁结,这于胎儿不利。您还需保持心情舒畅,春和景明之时,可出去走走,切忌郁郁。”
    “我记下了,多谢李院首,今日麻烦您了。”
    沈筠曦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朝李院首绽开一抹笑容,柔声道谢。
    她眉睫上挂着圆润的泪珠,琥珀色的杏瞳水泠泠含着一汪清泉,展颜一笑,笑若春山,美得惊心动魄。
    可李院首作为医者,诊了沈筠曦的脉,知她心中郁结,看了沈筠曦灿烂乖巧的笑容反而心里有些堵得慌,他家中也有女儿。
    李院首面上慈祥和蔼,带了些许温煦,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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