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礼部侍郎家那个表亲真是胆大包天,竟在南苑猎场刺杀太子殿下和和泽,罪该万死。”
    皇上半撩眼皮看了眼淑妃,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平平淡淡,却让淑妃心头一颤。
    淑妃捏着指尖,倾身吻住皇上的喉结,润白的指尖慢慢朝下。
    皇上抬手按住了她不老实的纤手。
    淑妃愣了一下,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美目流盼,睇了一眼皇上,又去吻他的唇,抵着他唇瓣呵气如兰:“陛下真是养生。”
    语调又娇又媚,若是寻常人,是个少女也会羞红了脸,偏生淑妃想撩的那人面色如常。
    “和泽为救沈姑娘差点没命,臣妾看沈姑娘对和泽也有意,回程路上又送糕点又送羹汤,陪了和泽半路。寻常人都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皇上不若给他们赐婚?”
    皇上慢慢撩起眼皮,看着淑妃媚色无双的娇颜。
    淑妃又娇娇贴过来,抱住皇上的手臂撒娇道:“皇上好不好?您就可怜可怜臣妾的一片慈母之心。”
    皇上突然捏住淑妃的下巴,一字一顿道:
    “南苑猎场的刺客确实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下巴一疼,淑妃不明所以,看着皇上冷肃的面庞,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点头应和:“确实,和泽背后受了一剑。”
    “朕听说,太子心口也中了一剑。”
    淑妃眸光闪过嫉妒,在皇上清淡的目光下掩住眸光的情绪,软声道:“是的,臣妾听说也是心头一颤,给东宫送了珍藏的补品。”
    皇上看着她,轻轻嗤了一声,抬手松了手中的温腻。
    “淑妃,太子若是薨了,朕不介意折一两个皇子给他陪葬。”
    淑妃下巴一疼,却还还没来得及撒娇,心便一颤,她忙从皇上身上退下,下了塌,双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臣妾不明愚钝,不明皇上何意。”
    “愚钝有时是好事,朕不喜自作聪明之人,淑妃,凡事不过三。”
    皇上的声音无波无澜,却让淑妃脊背一寒,周身汗毛乍起,她半扬着下巴,泪光晕在美目中似落不落:
    “臣妾愚钝,不明皇上何意。”
    窗外流云如纱,遮了月影,室内霎时昏暗,烛光摇曳。
    皇上睨着淑妃瑟瑟发抖的秀肩,抬手扔了一件外衫搭在她的肩头:
    “真愚钝才好,回吧。”
    肩头骤暖,淑妃的心头确实如坠寒潭,她觑了眼榻上金尊玉贵的皇上,抿了抿唇,身侧的手指再三拳合。
    倏而,她盈盈福礼:“谢陛下怜惜,臣妾告退。”
    淑妃用肩头皇上的外衫拢住窈窕的身段。
    刚她特意只披了一薄如蝉翼的纱衣来,现揣摩着皇上的意思,淑妃抬手拉了拉肩头的外衫,堪堪将自己裹住。
    淑妃心头微沉,皇上是想让她知道:没有皇上的明示,她连见穿衣的体面都没有。
    一踏门槛,凉风习习,淑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抬眸看了眼湛黑的夜空,眼圈攸得红了。
    淑妃咬牙仰面,骄傲得如同一只凤凰,眼眶的泪珠久久没有落下。
    她美目灼灼团着一把火,看了眼身后的寝殿,咽了咽酸涩的喉头,许久,才踏出一步。
    ……
    翌日,沈府。
    沈筠曦醒来时,身体又酸又软,她抬眸看了看窗棂,天光大亮,她约摸睡了五六个时辰,却浑身酸懒无力。
    一身胳膊,她打了一个哈欠。
    外面守着的云巧听见,撩开帷幔:“姑娘再睡会,还是起?”
    “起,去看看兄长和父亲,他们定是还在担忧我。”沈筠曦以手掩唇又打了一个哈欠,惺忪杏瞳里漾着雾煞煞的水汽。
    云巧点头,拉了拉她床头的铃铛,在外侯着的丫鬟端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
    沈筠曦收拾完毕,饮了一碗清粥,就朝青竹苑步去。
    李院首正在整理药匣子,看沈筠曦道,眸光悠悠一闪,望着沈筠曦仙风道骨的面容带着浅笑:
    “沈姑娘您来了,臣正想去您院中给您诊个平安脉。”
    “我无碍,劳李院首挂念。”沈筠曦朝李院首福礼道谢。
    李院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眸光温和:“昨日臣给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诊脉,两位殿下都惦记沈姑娘,怕沈姑娘受了惊吓,让臣一定要给沈姑娘诊个平安脉。”
    “二皇子殿下的伤重不?”
    “二皇子伤势无碍,伤在背肩胛处,不是大伤,倒是太子殿下心口剑伤半寸有余,刺客真是穷凶极恶,是想要了太子殿下的命。”
    李院首叹了一声。
    沈筠曦纤柳的眉毛飞快得蹙了一下,没接李院首的话。
    沈筠曦抿了抿唇,坐在青竹苑的厅中,将手袖子拉过手腕。
    李院首用一新帕子搭在沈筠曦皓白的手腕,慢慢闭上眼睛,神情郑重。
    脉搏一跳一跳,细而沉。
    第51章 玉镯   萧钧煜一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
    李院首豁然睁开眼睛,看了眼沈筠曦,面容严肃。
    沈筠曦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李院首,怎么了?”
    沈筠曦指尖一颤,小声问道。
    李院首看了看沈筠曦绝色倾城的笑靥,左右看了眼立在厅中的丫鬟,东侧珠帘后依稀看见沈筠晔靠在榻上温书。
    李院首欲开口犹豫了一瞬。
    他眉宇间的神色让沈筠曦心跳加速,沈筠曦捏了捏打颤的指尖,起身,笑盈盈对李院首道:
    “我送李院首出府。”
    李院首点了点头,低头将随手的用具规整。
    沈筠曦引着李院首走在青石道上,青竹苑的青竹挺拔翠绿,竹外一丛牡丹花开得正盛,花团锦簇,雍容华贵。
    沈筠曦无心欣赏,带着李院首出了青竹苑左拐,郁郁繁盛的牡丹花海中,她挥手屏退了随行的丫鬟仆从。
    “李院首,有话您直说。”
    沈府的牡丹花是京都城一绝,听说可堪比山景御园的牡丹,李院首原本不以为然,今日一见,魏紫姚黄,灿于园中,锦绣成堆,端庄秀雅,果然名不虚传。
    而沈家的明珠沈筠曦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一袭长裙立于瑰丽无双的牡丹花中,依旧不掩其风华,瑰姿艳逸。
    果真这般女子,才得两位皇子挂心,可……李院首满是沧桑的眸光垂下。
    “沈姑娘,您脉象…如珠走盘。”
    刹那,沈筠曦如遭电击,僵在当场,脑袋一片空白。
    “且您这脉象不稳,有滑胎之象。”
    李院首见沈筠曦怔愣,垂了垂眼帘,无声朝沈筠曦行了一礼,悄声退下。
    云巧等了许久,见沈筠曦一动不动,她轻手轻脚过来,轻轻唤了声:“姑娘,大公子正等您,差奴婢问您怎么了?”
    沈筠曦面色无一丝血色,贝齿在唇瓣上咬出了一抹血痕,杏瞳中雾煞煞。
    “姑娘这是怎么了?”云巧一惊,声音也有些颤。
    “云巧你去同兄长说声,就说,说,我突然有些饿了,回去吃些东西。”
    沈筠曦强忍着情绪,哑声道。
    ……
    东宫。
    萧钧煜坐在书案前,手执白玉狼毫,对着手下的折子半响没有落笔。
    “太子殿下,沈姑娘的脉象确实是滑脉。”
    萧钧煜手腕一颤,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抹浓稠的墨。
    砰砰砰,心脏剧烈得跳动,心跳声大得震耳欲聋。
    仿佛有烟花在眼前绽开。
    “脉象孱弱,有滑胎之象。”
    萧钧煜的心跳骤停。
    “臣在离开沈府时,路过了一处牡丹花丛,花叶凋零,臣嗅到了落子汤的药方。”
    言尽于此,李院首顿首告退,却身边凉风起,太子殿下健步如飞跃过了他。
    ……
    沈府,玉兰苑。
    云巧两眼通红,跪在沈筠曦跟前,带着哭腔:“奴婢办事不力。”
    沈筠曦看着两碗氤氲着热气的药碗,怔怔出神。
    半响,沈筠曦方慢吞吞抬起眸子,澄澈如泉的杏瞳一反常态此时没有晕着泪,她神情淡定,轻声道:“起吧,不怨你,这也许是命。”
    沈筠曦右手不自觉摸了摸小腹。
    这个上世做了几百个日夜的动作,她好不容易才戒掉,如今,却又情不自禁抚上了小腹。
    小腹依旧平坦。
    重生次日,她下定决心斩断前世与萧钧煜的孽缘,灌了整整几碗的落子汤,却终究迟了一步,没有阻止住这个顽强小生命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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