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吉,果真逢凶化吉的好名字。
    梦里的沈筠曦同现在的沈筠曦有何关系?
    三月后,沈筠曦对他态度前后迥异,可是,他的沈筠曦与梦里的沈筠曦也判若两人。
    梦里的沈筠曦看着他时眼里带光,眸中总是有缠绵情意,对他巧笑倩兮,与他说话也似裹着蜜糖。
    萧钧煜咽了咽喉结,慢慢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闪过痛楚。
    果真,人不能比较。
    萧钧煜睁开眼睛,眼前已经空空如也,正对着他的玉兰花开得正盛。
    “太子殿下,抱歉让您久等了,失礼失礼。”
    沈父急步走过来,连连朝萧钧煜拱手道歉。
    “无碍,沈公莫客气,毕竟是孤贸然来访。”萧钧煜抬手扶起了沈父,声色温润。
    “太子殿下客气,藩国使臣来朝,陛下想着沈氏,是我沈某的荣幸。”沈父俊朗的面容满是笑意,眉梢洋溢着神采。
    沈父引着萧钧煜自后花园随意闲逛,步子徐徐。
    “他们藩国使臣中有几位姑娘,沈姑娘性子明媚,于沈家商铺之物信手拈来,沈公到时可否请沈姑娘那日帮忙接待?”
    沈父踏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他侧眸看了一眼,眸光带了抹审视。
    萧钧煜躬身朝沈父拱手,声色徐徐如水:
    “外交无小事。确实是孤一时未想起合适的人选,若是沈公有人员推荐,还请沈公帮忙举荐一二。”
    沈父看着萧钧煜面上的端方严谨和坦坦荡荡,心中升起的疑惑又下去,面上带笑,面容慈祥和煦。
    “能为国效力是我沈家和曦曦的荣幸,今日我会同曦曦道。”
    “多谢沈公。”
    萧钧煜朝沈府做礼,沈父笑笑避开了萧钧煜做礼的方向。
    “今日叨扰沈公。”
    “不敢当,不敢当,太子殿下客气了,”沈父谦逊道。
    谈完了正事,再也没有停留的理由,萧钧煜由沈父送着出了后花园。
    萧钧煜看了眼方才沈筠曦离开的方向,又想起方才在前院看到的那人红光满面似是冰人。
    萧钧煜眉睫压了压,在出垂花门时,似是不经意道:“听说沈公有意为沈姑娘相看人家?”
    “正是,”沈父毫不避讳:
    “曦曦去年及笄,按说就可议亲,是我想多留曦曦在身边,方才拖到今日。”
    这一句话将沈筠曦去岁至今恋慕萧钧煜,不愿议亲的事宜,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萧钧煜眸子一暗,他停住脚步,面向沈父,直接问道:
    “不知沈公,为沈姑娘择婿,有何标准?”他说罢,两片薄唇微掀,似要再开口。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沈父悠悠叹了口气,截了萧钧煜的话。
    一时,沈父俊朗的面上满是轻愁,笼着浓浓的父爱,沉声感叹道:
    “我沈某这一生奋斗,也不过是想子女安康喜乐。曦曦自幼丧母,被我捧在掌心宠大,顺风顺水惯了,素来心直口快,不适合红墙宫门,我沈某平生一大愿便是为曦曦寻得疼她宠她纵她的如意郎君。”
    “曦曦的郎君日后待曦曦定要胜于我待曦曦,做不到,我便去张榜招个入赘的,让他婚后事事依了曦曦心意。这样,我日后下了黄泉,才有脸见贤妻。”
    沈父一口气说完,说得慷慨激昂,老泪纵横。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摸了摸眼角的泪珠,看向萧钧煜,恍然大悟道:“某一时情绪激动,方才太子殿下想说什么?”
    “没什么。”萧钧煜菱唇微抿,淡淡道。
    沈父笑得更真诚了,又抹了抹眼角,憨憨笑着致歉:“沈某一时失态,让太子殿下笑话了。”
    “沈公拳拳慈父之心,孤心生佩服,沈姑娘也定会寻到疼她宠她纵她的夫婿。”
    萧钧煜黑曜石的凤眸深邃如寒潭,面色郑重,一字一顿。
    沈父笑呵呵,开怀大笑:“谢太子殿下吉言。”
    ……
    玉兰苑里,沈筠曦差了云巧让府里木匠来给折耳猫做一个猫爬架。
    “谭师傅,大致就这这这要求,做完之后柱子上都缠上麻绳,吉吉喜欢。”
    沈筠曦正逗折耳猫,用一个小麻绳团,吊掉在猫前面逗它。
    “是,听姑娘的,姑娘心思巧妙,这猫爬架我还是第一次做。”木匠朝沈筠曦伸了伸母,指老实巴交的脸上漏出真心实意的赞赏。
    “我也不过拾人牙慧。”沈筠曦笑道。
    前世,她养的小折耳猫身子孱弱,蹦不动,她便央着萧钧煜想办法。
    萧钧煜在书房了翻了半天书,画了一张图纸,让宫里的工匠做了一个红檀木猫爬架,方便小折耳猫不出屋爬上爬去。
    木匠显然有些不信:“姑娘谦逊了,我做木工二十年,今日头一回听到,还要给猫做猫爬架,还这般精巧。”
    沈筠曦笑而不语,挥了挥手,木工退下。
    小猫正摇头摆尾追着麻绳团跑,脚步不稳,一蹦一跳。
    “吉吉,你这会儿倒是腿脚不便,刚才在后花园倒是跑的轻盈。”沈筠曦见小猫要摔倒,把它抱在怀里,团了团小猫的脑袋。
    “以后不是我,不要擅自跳到人家怀里,世界这么大,坏人那么多,不小心惹了不喜欢猫仔的矜贵人,把你摔了,怎么办?”
    刚才在后花园,小猫跳到萧钧煜手上时,沈筠曦跟一颗心悬了起来。
    萧钧煜性子冷,前世便并不很喜欢小猫,每每她抱小猫时,萧钧煜都会将小猫从她怀里抱出来,放到地上。
    小折耳猫吉吉什么都不懂,歪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冲沈筠曦叫,用软软的小舌头舔了舔沈筠曦的手心。
    温热又有些痒的触感,忍得沈筠曦躲着身子笑。
    云巧从外面走来,带了一张帖子:“姑娘,安西候府来了帖子。”
    “安西候?”沈筠曦松了小折耳猫,轻轻喃了一声。
    她接过帖子,目光落在最后的落款“武琇莹”,沈筠曦纤细的峨眉似蹙非蹙,杏瞳眼底闪过迷茫。
    倏而,沈筠曦反应过来,是春日蹴鞠那日遇见的姑娘,安西候府嫡女,她的兄长安西候世子是哥哥沈筠晔游商时遇见的知己。
    那日,她本想请他们在兴宾楼用餐,后因武琇莹一时着急寻人作罢。
    寻的那人……正是萧钧煜,沈筠曦眉头蹙了下。
    不耐一人时,但凡与他有关的事情,都不想掺和。
    沈筠曦一目十行看完帖子,随手将它丢在一侧,又蹲身去逗小猫。
    “给安西候府的人回,就说我身子抱恙,不能参加花宴,改日再登门拜访。”
    沈筠曦上世被人参加花宴,不小心晕倒,被有心人爆出未婚先育,成了京都城最大的笑话,沈筠曦此后便不爱参加这些场合。
    云巧点了点头,轻声应:“是。”
    ……
    翌日,皇宫,金銮殿外。
    刚散了早朝,萧钧煜随着文武百官退出金銮殿,步子不缓不慢下台阶。
    “太子殿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萧钧煜脚步一顿,见是礼部侍郎孙常戎小碎步向他跑来。
    “孙大人。”
    萧钧煜轻轻颔首。
    礼部侍郎孙常戎面上谦卑得便萧钧煜行礼,面上绽出一抹谄笑,凑近萧钧煜小声道:“太子殿下,臣斗胆打扰您。”
    萧钧煜眸色清淡,却伫立步子。
    看太子殿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孙常戎胆子大了些,提了一口气,面带忧虑压低声音道:
    “是臣那爱女孙霞薇,她自前几日与太子殿下一别后,生了高热,这几日缠绵病榻,昏迷不醒,却一直反复念着太子殿下,臣这才都胆,想请太子殿下去看看。”
    萧钧煜不置可否,眸子淡淡睨了一眼孙常戎。
    孙常戎一个激灵,脊背老老实实躬起,不敢抬头看萧钧煜的脸色。
    孙常戎有些后悔,太子殿下克己复礼,怎么会在婚前去他府上探望一个在阁女子。
    都是他的小妾出的骚主意!孙常戎心里暗骂让孙霞薇的小娘关心则乱。
    孙常戎眼珠子转了转,余光偷偷觑着萧钧煜的面色,舔了舔唇,小声道:
    “太子殿下,臣择了几个纳采、问名的吉时,前几日给您送了折子,不知,殿下意属哪个日子?”
    “孙大人。”
    萧钧煜无一丝波澜起伏的声音让孙常戎心头一跳。
    孙常戎抬眸看着萧钧煜拱手道:“太子殿下,您说。”
    “孤前几日已同孙姑娘说清楚,孙姑娘并非当日舍命救孤之日,孤与她的口头之约作废。”
    萧钧煜字正腔圆,咬字清晰,孙常戎却犹遭雷击,连连后退两步,浑浊着眸子怔怔看着萧钧煜,喃喃道:
    “太子殿下说的什么,臣怎么听不懂。不是爱女救了太子殿下?就是爱女救了太子殿下啊,那日是爱女为殿下煮药侍奉,不顾清白名声,守了太子殿下一夜,怎么不是救命之恩!”
    孙常戎说到最后激动得面红耳赤,声音陡然拔高,引得汉白玉石阶两侧的大臣侧目而视。
    萧钧煜攸得蹙眉,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眸光中带着凌厉摄人的光芒。
    孙大人全身的汗毛炸起,看了眼萧钧煜蓦得垂着脑袋,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牙冠有些打颤:“臣一时情急,越矩了,求太子殿下开恩。”
    他咣咣在地上磕头,颤颤求饶:“求太子殿下开恩。”
    萧钧煜淡淡瞥了他一眼,“起来吧。”
    孙常戎双腿打颤站起身,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孙大人,孤不会弄错救命恩人,个中细节,你或许可以问问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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