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气急,身子前倾,猛得去夺萧钧煜手中的红绸宝牒,她拽住了红绸,却一个不稳身子向前栽去。
    沈筠曦手里紧紧握住宝牒,看着愈来愈近的青石,她心脏怦怦跳,害怕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腰上一紧,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沈筠曦眉睫如蝶翼扑颤,一对秋水明瞳漾着一汪盈盈秋水,迎面对上萧钧煜丰神俊朗的玉颜。
    沈筠曦一把推开萧钧煜,从他怀里扭开,水汪汪的眸子怒瞪萧钧煜:“登徒子。”
    萧钧煜狭长的凤眸眯起,看着沈筠曦,声色清淡:“是孤救了沈姑娘。”
    沈筠曦突然一声冷笑。
    她被萧钧煜不要脸气到了,攥着红绸的玉手青筋暴起,心口微微起伏,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太子殿下若不擅自抢我的宝牒,我也不会摔倒。”
    萧钧煜想说自己没有抢,看着沈筠曦气鼓鼓的小脸,抿唇,没有解释。
    清者自清。
    他目光扫了一眼沈筠曦手中的红绸,又看了一眼她因生气小脸绯红而愈发靡丽的小脸,抿唇,沉默一瞬,菱唇微启:
    “沈姑娘若想嫁得良缘,该规矩些,收收性子。”
    第7章 争执(修)   太子:沈姑娘覆水难收,话……
    “沈姑娘若想嫁得良缘,该规矩些,收收性子。”
    玉石相激的音质,珠圆玉润,每个发音都甚准,沈筠曦张口想反驳:
    “又不是嫁你,干卿何事。”
    却一时恍神,她太久不曾见过萧钧煜。
    上一世,自萧钧煜不顾她的意愿,要娶了孙霞薇做侧妃,她便不愿搭理他,不愿听他讲话。
    萧钧煜见沈筠曦乖巧,以为她听进去了,想着沈筠曦一年多对他痴心一片,自己近来屡屡因她恍神。
    萧钧煜深思片刻,面色微微有些舒缓,抬眸睨了一眼沈筠曦,菱唇微掀:
    “孤不喜张扬。”
    他还未说完,便被沈筠曦脆生生截住了话头:
    “太子殿下,讳疾忌医大忌。”
    萧钧煜面色攸得转冷,狭长的眸子锁住沈筠曦:“沈姑娘此话何意?”
    他周身气质矜贵,长年养尊处优,位居高处,心中不虞,只是淡淡一瞥,便如千钧万钧的力道压下,让人喘不过气,如坠冰窟。
    沈筠曦亦是觉得周身一凉,却气不过,她上世傻,栽到了萧钧煜身上,重来一世,可不会。
    沈筠曦屏着呼吸,鼓着软腮,乌溜溜的剪水明瞳瞪得圆溜溜:
    “太子殿下哪里听我想嫁给殿下?幻听,还是臆想症?大病需就医,莫误了时辰,否——”
    她水眸凉凉得扫了眼萧钧煜,突得冷笑一声,淡淡收回眸子。
    她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一颦一笑灵动惑人,丹唇开开合合,却让萧钧煜脑袋一时轰鸣。
    他贵为太子,十八年来,从未有人敢对他对此放肆!
    沈筠曦性子明媚不拘小节,却未对他如此无礼。
    萧钧煜垂在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隐隐跃动,他薄唇抿成直直的弧度,凤眸深若寒潭,紧盯着沈筠曦,一字一顿,声音降到了冰点:
    “沈姑娘,覆水难收,话不可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沈筠曦才不怕他,一对水瞳与他漆黑的凤眸相对。
    这里不是紫禁皇城,盛朝民风开化,沈筠曦对萧钧煜心里没了念头,便也没了畏惧。
    若是以前,萧钧煜英眉一蹙,她便心尖揪着,心里千回百转,九曲回肠反复惦念、思忖他是不是对她有意见。
    周遭的空气凝滞,他们两人四目相对,似有无声火花四溅,福明吓得冷汗琳琳,两股颤颤。
    见沈筠曦鼓着雪腮要开口,福明忙凑在沈筠曦跟前小声劝道:
    “沈姑娘你少两句,你的心意,太子殿下一直看得见。”
    福明在萧钧煜跟前屡次帮着沈筠曦说话,也不过是自幼服侍萧钧煜,看出了萧钧煜疏冷淡漠的外表下对沈筠曦的不同。
    这话说得!
    这还心意看得见,那若看不见,不得磨搓死她。
    沈筠曦淡淡睨了眼福明,又斜斜扫了一眼萧钧煜,胸腔微震,嗓子里溢出一声冷嘲,黑白分明的潋滟水瞳瞪着萧钧煜:
    “太子殿下放心,我就是去做道姑,也不会想着嫁至东宫嫁给你。”
    空气骤然沉默。
    “沈筠曦。”萧钧煜面色霜冷,声音从齿缝中泄出,让人胆寒。
    幽邃如深潭的凤眸,眼底隐隐幽光闪烁:“有些话,说出口便收不回。”
    “太子殿下若没听清,我再说一遍。”沈筠曦与他剑拔弩张,两片莹润饱满的丹唇相碰,浑不在意道:“我就是去做——”
    “沈姑娘!”“沈姑娘!”
    福明一声急唤,遥遥也传来一声柔和的轻唤。
    沈筠曦抬眼去看,是二皇子萧和泽和云巧南晴从大雄宝殿出来,正唤着她。
    沈筠曦朝他们招了招手,再回眸,眼前碍人眼的萧钧煜已经没了踪影。
    “姑娘。”云巧、南晴小跑着到沈筠曦跟前,一个绕着她转,一个上下在她身上反复确认:“姑娘没事吧?”
    “沈姑娘,刚那人……”萧和泽抿了抿唇,喉结朝下滚动,顿了一瞬,声音里带了几分忐忑:
    “刚那人是皇兄?”
    “我没事。”沈筠曦拍了拍云巧、南晴的手安抚他们,又转身朝萧和泽不以为意道:“是。”
    见她面上情绪不太高,萧和泽指尖微颤,想问不敢问,垂下眉睫。
    倏尔,萧和泽抬眸,面上挂着清清浅浅的笑容:“我准备了纸鸢,沈姑娘,我们一起去后山放纸鸢如何?”
    沈筠曦眨了眨眼睛,仰头望天,蔚蓝的天空正有几只纸鸢在翱翔,远了些也有星星点点,自由自在。
    沈筠曦轻轻点了点头,萧和泽心里长舒一口气,眉间的笑容浓了几分。
    ……
    隆福寺,后山。
    隆福寺建于西山之巅,后山有大片平整的山地,坡度起伏平缓。
    三月的春风暖人,茵茵绿草上欢声笑语,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或站或坐,或奔走嬉戏。
    沈筠曦牵着一根细线,莹白如玉的手腕一扬一低,手缝间牵出一根长长的丝线,自下而上,连接云端,上头牵着一只五彩的鸾鸟纸鸢。
    东风迎面吹来,携着淡淡的青草香,裹着零星几片浅绯色的桃花瓣,沈筠曦牵着手里的纸鸢小步奔跑。
    纸鸢迎风而上,遥指九霄,在蔚蓝色的高空展翅翱翔。
    翩跹的裙角、旋转的落英,沈筠曦随着纸鸢一同翩翩起舞。
    她张开手臂,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胸腔里瞬间盛满了春天的味道,是生机勃勃的春日,朝气勃勃的春天。
    是未来可期!
    沈筠曦转身,眼波流动,顾盼神飞,回眸一笑胜星华。
    萧和泽愣在原地,他手掌抚在自己的心口,心脏怦怦怦跳个不停,他仿佛看到了仙子下凡尘。
    突然,手中的线猛得一松,看着纸鸢歪歪斜斜要往下落,沈筠曦蛾眉颦蹙,语笑嫣然:“你们快来。”
    萧和泽三步并作两步:“怎么了?”
    “纸鸢要掉下来了。”沈筠曦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娇娇软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忐忑。
    被她水润润的眸子一望,萧和泽心脏又开始怦怦怦直跳:“别担心,紧一紧绳子就好。”
    萧和泽安慰沈筠曦,他立在沈筠曦身旁,温言柔语指导沈筠曦。
    沈筠曦却总不得关窍,她手按着萧和泽的法子去拉扯牵线,却眼见着纸鸢越来越低,她急得翦水明眸漫上了一层盈盈水雾。
    萧和泽目光盯在她秀窄纤长、丰润盈白的纤纤玉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犹豫一瞬,他手指缓缓落下。
    沈筠曦扭头唤他:“二皇子快来帮帮我。”
    萧和泽手一顿错开了原定的方向。
    他喉结上下滚动,与沈筠曦并肩而立,身子微微前倾,左手与沈筠曦握着线轮的右手相临,右手落在沈筠曦捏着牵线的上方两寸。
    他手腕轻动,收了一些线,又对着牵线一拉一扯,只见刚才刚歪歪旋下的纸鸢又稳步腾空。
    “飞起来了!”沈筠曦眸光粲然,因为兴奋,一对澄澈通透的水眸如同洒满了星光。
    ……
    “太子殿下?”
    孙霞薇托着手里的荷包良久,小心翼翼奉上心意,却不见萧钧煜出声。
    孙霞薇又羞又臊,将手里的荷包捏在手里,指尖紧得发白,忐忑半响,她抬眸去看萧钧煜。
    抬头,却见萧钧煜眸光疏冷,正盯着草坪,不知看了多久。
    孙霞薇轻轻又唤了一声,萧钧煜仍在出神,面如冠玉的侧颜冷峻,周身带着生人勿进的威严。
    孙霞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绿莹莹的草地上有人在放纸鸢,却有两道人影最是醒目。
    女子绰约窈窕,着一袭玉色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外搭一件海棠红对襟外衫,却掩不住纤秾合度、霞明玉映,一月白锦袍的男子与她并立,亦是陌上君子人如画。
    萧钧煜在看的正是这一幕。
    沈筠曦和萧和泽共牵一根丝线,臂膀交错,交头接耳,不知萧和泽说了什么,沈筠曦巧笑倩兮,丹唇随笑分。
    他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又看了多久。
    孙霞薇一眼便看出了那两人是谁,她瞥一眼身旁美如冠玉的太子殿下,眸光闪了闪,眼帘低垂,眉睫轻闪的瞬间,她眸色深处略过一抹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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