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既不放心,就去看看。”萧沂算是发现了,这丫头没有大夫的命,却有大夫的病,见着病人就挪不动腿。
    她在医术上的造诣实在难得,萧沂已咨询过太医,月楹给罗致动的手术,即便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太医也不敢断言做得那么完美。
    月楹身上奇怪的地方很多,但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尤其是当她的可利用价值巨大时,其他的一切问题都成了小事。
    萧沂想看看,她还能做到何种程度。
    董氏毕竟是女眷,萧沂身为外男并不能进到屋里。
    听着屋内的一声声痛呼,月楹焦急地像个在等待生产的家属。
    太医不一会儿就到了,吕秋阳领着太医进门时,与月楹打了个照面。
    巧得很,是个熟人。
    等到月楹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刘太医匆匆一瞥已然看到了丫鬟打扮站在萧沂身后的她。
    刘太医瞳孔一缩。
    第33章 坦白
    刘太医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那丫头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找师弟问过那丫头的身份, 是个被寄居在伯父伯母家的可怜孩子,又怎么成了个丫鬟。
    但那丫头的容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这辈子敢与他叫板的小姑娘也就她一个。
    刘太医又看了一眼,却见月楹在朝他笑。
    这下他非常确定, 就是那丫头!
    月楹见躲不过, 索性大方朝他露了个笑。
    萧沂没有错过刘太医的震惊之色, “认识?”
    月楹点点头,“世子还记得秋晖堂吗?”
    “你上次治病的医馆。”
    “对, 秋晖堂的杜大夫与刘太医是师兄弟,我在医馆治病时, 遇见过他。”月楹摸了把鼻子。
    萧沂眯起眼, “只是见过?”
    “还……争执了一番。”月楹找补道,“但不能怪奴婢,刘太医说的不对, 奴婢当然要反驳。”
    刘太医是太医院出了名的火爆脾气, 无奈他医术绝佳,有人不爽也只能憋着, 萧沂可以想象,月楹说的争执,绝不是像她所描述的云淡风轻。
    萧沂莞尔, “你吵赢了?”
    “算……赢了吧。”怼得刘太医说不出话, 应该是赢了吧,虽然刘太医试图转移话题。
    萧沂笑而不语,刘太医在太医院可是吵遍天下无敌手的。
    屋内董氏捂着腹部辗转反侧,冷汗频发,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刘太医检查了董氏的小腹,右下有包块, 六腑不通,脉弦数,瘀制于内。
    刘太医心中一紧,又是这样的脉象,与那日那人的脉象有九成九的相似。
    吕秋阳侍立在床前,“刘太医,我娘得了什么病?”
    刘太医没有说话,而是又检查了一遍,结果并无二致,他额头微微发汗,面色沉重。
    吕秋阳心急如焚,“刘太医,到底怎么了,我娘的病,很严重吗?”
    “令堂得了……肠痈。”
    “什么!肠痈!那不是绝症吗?”吕秋阳顿觉希望渺茫,七尺男儿也不禁落下泪来。
    董氏睁开了眼,绝症二字刺激了她的心神,“不,我不能死,还没有找到双双!”
    吕秋阳闻言更是心如刀割,抱着母亲哭嚎,“娘!”
    “刘太医,求您救救我娘,您会有办法的,对吗?”世家公子低声下气。
    刘太医皱起眉又松开,慢慢道,“的确还有办法。”那丫头上回已经写了这腹部有肿块的肠痈该如何处置。
    只是……他到底该不该相信。
    刘太医犹豫了。
    “刘太医,刘太医……你快说呀,什么法子?”吕秋阳的呼唤让刘太医回神。
    对了,那丫头不就在外面吗?
    刘太医一拍膝盖,站起来往外走去,快出房门时又停住了脚步,他真要拉下脸去求那丫头帮忙吗?
    吕秋阳跟过来,“刘太医,可是需要什么药材,无论您要什么,我吕家都会尽力找到,只要您能救我娘。”
    吕秋阳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只要能救人,求那丫头又如何!
    刘太医道,“大公子稍等,我需找个帮手。”
    刘太医径直往萧沂所在的地方走去,绕过萧沂对月楹道,“丫头,董夫人得的是肠痈,还请你帮忙。”
    刘太医恭敬鞠躬,月楹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您请我帮忙?”月楹一愣。
    刘太医以为她不愿,“丫头,行医便应当救人,这话是你说的,你我虽有私怨,董夫人是无辜的。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你救人。”
    月楹笑起来,“刘太医,我在你眼中,便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这老太医也不是十分没救,至少救人的心是真的,就是对她还有偏见。不过这偏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月楹懒得计较。
    “我答应您。”
    刘太医释然一笑,是他太小人之心,人家姑娘压根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直被忽略的萧沂说了句,“刘太医,治病时,还请不要有旁人在场。”
    刘太医应下,萧沂这反应,显然是知道月楹医术不凡。
    月楹转身,温柔看向萧沂,他记得她说过的话,有旁人在场她会分心。
    萧沂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她异于常人的医术还是不要暴露在外人面前为好。
    吕秋阳走过来,“刘太医在这做什么?”他母亲还在鬼门关,刘太医却在这里与萧沂闲话,他自是不解。
    刘太医眼珠转了转,忽然高声道,“世子从小长在白马寺,又是了怀大师弟子,福泽深厚,身有佛光,有他在此,董夫人转危为安的几率能大大提高、”
    不愧当了这么多年太医,说起瞎话来真是有一套。
    吕秋阳是真担心母亲,也没时间去思索刘太医话中的破绽,连忙向萧沂作揖,“还望世子救一救我娘。”
    萧沂扶起人,“秋阳不必行此大礼,我答应就是。”
    萧沂与他只是点头之交,吕秋阳喜不自胜,“那就多谢世子了。”
    刘太医道萧沂只需站在外堂,佛光便可佑人。
    内室刘太医屏退了左右,房间里只留董氏,无人知道萧沂身后的小丫鬟进了房间治病。
    “舌质淡,苔薄白,脉沉细,内有脓肿,要抽脓,琉璃针管您带了吗?”
    “有的。”刘太医赶紧递上。
    董氏是女眷,有些用药刘太医多有不便,基本都是月楹在操作。
    月楹下针又快又准,时刻观察着董氏的病情变化,“煎犬黄牡丹汤加败草酱。”
    刘太医依言开方,药煎煮好了就给董氏喝下。董氏还未昏迷,照理来说是可以自己喝药的,但房里只余他们二人。
    不见熟悉的人,药汁又苦,董氏忽然闹起来不想喝药,“不喝。”
    她手一伸险些打碎药碗,还好月楹及时缩手,药汁在药碗里晃了一圈,溅出几滴在她手背上。
    “岳丫头,没事吧?”
    “没事。”月楹摇头,这药并非滚烫,只是手背红了些许。
    月楹哄着董氏喝药,“夫人,快将药喝了,喝了病才能好,好了才能找双双呀!”
    听见双双二字,董氏眼睛亮起来,“找双双!对,我要找双双!”捧着药碗就喝了起来。
    董氏喝了药,平稳了好些,然高烧依旧不退,过了一会儿竟干呕起来。
    刘太医焦急道,“这是何故?不都好转了吗?”
    月楹再摸脉,观察董氏腹部,有腹胀之势,她冷静道,“董夫人经年贫血,体质阴寒,阳气不足,方才的药损阴过重,不适宜她的身子。”
    “那便要温阳补阴……”刘太医脑子转得飞快。
    月楹忘了这一点,她暗自懊悔,“换药方,薏苡附子败酱散合参附汤,量减半。”
    “有理有理。”刘太医下去吩咐。
    月楹以金针助她清腹,换了新药,再一个时辰,董氏高热退散,面色恢复常色,冷汗退去,渐渐安眠。
    听说再多,都没有亲眼见证来得更令人信服。
    刘太医负手挺胸,谁说肠痈是绝症来着,这不是治好了吗?以后谁要再说治不好,就让他来吕府看看!
    看见恬静睡去的董氏,月楹才坐下来喝了口茶,端起茶杯时手都险些不稳,手指酸软得厉害。
    月楹揉着手指骨节。
    “回去拿这个泡水,浸手,能舒筋活络的。”
    月楹抬眸,刘太医一脸的别别扭扭,她眉眼弯起笑道,“多谢。”
    刘太医见她一双糙手,不免埋怨起萧沂来,“医者的手最是金贵,你家世子既知你有本事,怎么还叫你做粗活?”
    月楹伸手翻看了下,这双手确实不怎么好看,掌心有好些硬茧,皮肤粗粝。
    不过粗活这事实在是冤枉了萧沂,除了前两个月,她是一点粗活都没干了,手又非一朝一夕能养得回来的,她在王府快半年,才养成这个样子。
    “养养就好了。”
    刘太医也坐下来,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他有些话还要问清楚,“丫头,你不是寄居在伯父家,为何成了睿王府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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