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楹抖开衣服,天青色锦袍的右肩上缓缓升起一轮明月,还有几片祥云纹与明月相衬。
    “这就是你绣补的衣服?”萧沂看着那格格不入的月亮,对月楹的审美产生了一点怀疑。
    “怎么,哪里不对吗?”月楹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相配,她辛苦了半个月绣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好看的。
    萧沂顿了顿,“放下吧,”他也不指望她能绣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月楹将衣服递给燕风,功成身退,脚踏出房门,便听到了萧汐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大哥!”
    萧汐日常来串门,月楹已经习惯了。
    萧汐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燕风手里的衣服,“这是大哥的衣服?谁的手艺,这等绣工的绣娘也敢给大哥做衣服?”
    还没走远的月楹:有被内涵到。
    萧沂眼都未抬,“比你强。”
    萧汐:……
    第32章 吕家春宴
    吕家的春宴办得很热闹,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
    吕相为了弥补这个离家多年的小孙女,送了无数奇珍异宝。凭吕相对这位孙女的疼爱程度,大家不难看出,谁若娶了这位, 将来定能青云直上。
    “呦, 这便是七娘吧, 生得真水灵,一看便知是吕家的嫡亲孙女。”
    “在外面那么多年, 规矩却一丝都不出错,不愧是吕家的血脉。”
    “姑娘十岁也不小了, 眼瞅着就及笄了, 也该相看起来。”
    吕老夫人笑着应承,“七娘还小,不急不急。”
    吕七娘只甜甜地笑, 提到她时适时露出个羞涩的表情。
    月楹陪着萧汐与吕老夫人见了个礼, 便去找商嫦了。
    萧汐倚在栏杆上,“若非我娘身子不方便, 我才懒得来呢。”
    商胥之没有来,她也提不起兴致。
    “你小声些。”商嫦环视左右。
    萧汐瞥了眼众人,“五殿下和九殿下都来了, 为什么我觉得今日有事要发生?”萧澈与萧浴就像她与梁向影, 要么都不出现,要么只能出现一个,但凡两人都在场,总要出点幺蛾子。
    商嫦抬了抬下巴,“不止,十一殿下也来了。”
    萧澄?他倒是鲜少出现在这种场面。
    萧澄生母家世不好, 与萧澈萧浴没法比,在众皇子中就如个透明人一般。
    “应当是吕大公子请来的。”吕家大郎是萧澄的伴读。
    萧汐没把这放在心上,转而问起,“为何只见吕老夫人不见董夫人?”董夫人是吕七娘的亲生母亲,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不在?
    商嫦小声道,“你平素不在意旁的事,不知道董夫人在吕七娘丢失那一年,精神状态就已经有些不好了吗?”
    “知道一些,但吕七娘不是找回来了吗?董夫人的病还没好吗?”
    商嫦正了正身子,“这种病哪能一朝一夕就好。”
    春宴是大场面,吕家怕董氏脑子不清楚,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了,便没有让她出来。
    “也是,当年是董夫人带着孩子上街,才丢了的,这么多年找不到,她没有疯已经很好了。不管怎么说,吕七娘都已经回来了,她的病也该慢慢好起来。”
    两人平淡聊着天,月楹在旁边却站不住了,偶尔扭动一下身子。
    月楹懊悔,出门时就不该喝那口水。因为上次的意外,她不是很想单独离开。
    所以只能憋着,但似乎有些憋不住了。
    金宝发现了她的异样,“月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月楹压低声音道,“想解手,又不认识路。”
    商嫦耳尖听见了,上次月楹在南兴侯府出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便道,“让圆儿带你去吧,她来过吕府。”
    圆儿是商嫦身后的圆脸丫鬟,月楹忙道谢,“多谢大姑娘。”
    “随我来吧。”商嫦与萧汐交好,她们也算熟识。
    圆儿带着月楹九曲十八弯地穿过院子,“上次南兴侯府出了意外,你吓坏了吧?”
    月楹笑笑,“多谢姐姐关心,是有些后怕。”
    “往后出来可得小心,咱们做丫鬟的人微言轻,有时候受了委屈,主子也好不出头。”圆儿怕她有怨。
    月楹道,“我知晓的。”
    圆儿是个热心人,月楹之前与她接触就发现了。月楹解决完了问题,浑身舒畅。
    圆儿等在门口,忽然她惊呼一声,“呀——”
    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锦衣妇人倒在了花园中,圆儿上前去扶,月楹也刚巧出来。
    “谁家的女眷?”
    “别管那么多了,先将人扶到亭子里去。”每次参加宴会都要出点意外,月楹都习惯了。
    眼前这妇人通体水云缎,发间两根紫玉簪不俗,非富即贵。妇人鬓间有些许白发,下半张脸以轻纱覆盖,看不清容貌,露出的一双眉眼依稀能看出这是个美人。
    扶起妇人时,月楹趁机摸上了她的脉,“只是有些贫血,休息会儿便无事了。”
    这妇人贫血有些年头,今日大概是累着了,才会晕倒在这花园中。
    只是衣着如此华贵的妇人,身边竟没个人跟着,月楹不解。
    贫血着最忌讳呼吸不畅,月楹抬手摘去了妇人的面纱,让她能呼吸新鲜空气,又以手指按压了妇人几个穴位。
    面纱摘下,贵妇人两面脸颊红红。
    与喜宝一样的季节性过敏,怪不得要带面纱。
    “咦,这不是董夫人吗?”圆儿叫出声。
    月楹疑问,“她是董夫人?”那个据说脑子有点问题的董夫人?也是今日主角吕七娘的生母。
    在月楹的穴位刺激下,董氏缓缓睁开了眼,她按了按眉心,“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月楹弯下身,“这是您家后花园,您不小心昏倒了。”
    “是吗?”董氏喃喃道,还真有些失了神的模样。
    “夫人是要去哪,我们喊人送您过去吧。”圆儿道。
    董氏视线看向前面,没有说话。
    前面就是摆宴的地方,圆儿猜测,“夫人是想去前面吗?找七娘子?”
    董氏神色恹恹,“我才不想去,那不是我的双双。”
    月楹与圆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
    这算意外吃瓜吗?
    董氏竟然说刚找回来的吕家孙女是假的?
    董氏似是自言自语,“我的双双与我一样,她那张脸干干净净。”
    月楹掩着嘴侧身问,“吕家七娘脸上有胎记?”
    “没有啊。不曾听说这回事。”圆儿立即否认。
    月楹想,没有胎记那董氏为何这么说?还是她真的精神不正常说胡话?
    董氏安静坐着,坐姿端正又赏心悦目,一看便知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本该满头乌云的年纪,鬓间却是已生了白发,她两弯柳叶眉蹙起,有种病美人的抽态。
    她忽然站起来,“茶花,我要给双双摘茶花。”
    “夫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害得奴婢好找!”一个青衣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
    见董氏衣衫上有泥土,一边帮她整理一边念叨,“您身子不好,又不记得路,就别乱跑了。夫人想去什么地方,一定要让奴婢陪着你。”
    青衣丫鬟动作轻柔,董氏淡淡回了句,“双双喜欢茶花,我想着这几日快开了,不知怎么就眼前一黑。”
    “您想要茶花,等会儿剪了给您送去房里。”
    青衣丫鬟又站起来,看见月楹与圆儿,“多谢你们帮了夫人,你们是来参加春宴的丫鬟吧,这里有我呢,你们可以回去了,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无妨无妨。”月楹与圆儿手挽着手一起走了,刚才得知的信息量太大她们要好好消化一下。
    还不等她们消化,前院也出事了。喧闹的宴会此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刚回来的两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见多了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与整个春宴格格不入。
    显然这人不是来参加春宴的。
    “怎么回事?”月楹贴着金宝问。
    金宝道,“不知道啊,宴会好好的,这男人突然冲出来说吕家姑娘是假的。”
    这么巧?
    方才听董氏说吕七娘有问题,这又冲出来一个人说吕七娘是假的。
    “把这胡言乱语的人给我拖出去!”九皇子萧浴厉声道,他怒瞪向旁边的萧澈,一定是他五哥搞的鬼。
    吕七娘是他找回来的,现在有人指证是假的,岂不是在打他的脸!他不能让这么多天的筹谋付诸东流。
    萧澈淡笑着,“慢着!九弟,这事关吕家姑娘的身份,怎么也要人将事情说完吧,你说是吧,秋阳。”
    “五殿下言之有理。”
    说话的是吕家大公子吕秋阳,寻找小妹多年,好不容易寻到,全家人都很开心,如今她的身份却有疑,这让他怎么能不着急!
    吕家认回吕七娘全凭一块玉佩,那玉佩是吕家祖传之物,极难仿制。而且也不是吕七娘自己拿着这块玉佩找上门的,是他们发现有人典当这玉佩,提供玉佩下落的是萧浴,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查到了当年的人贩子。
    人贩子将人卖给了一个戏班,戏班里那年买回来的孩子只有吕七娘,恰好年纪又对得上,滴血认亲也没问题。
    吕家自然而然就认为这姑娘是他家的七娘。而这个中年男子,正是那位戏班班主,吕秋阳还记得他的模样,但才短短一月时间,这位戏班班主怎落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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