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对属于这个词有误解。
    哦?
    且不说我先生的心不属于你,他的身体也没有属于过你,哪怕一秒钟。陆至晖顿了顿,继续说,昨晚,我看过视频,也亲手帮他擦洗过身体。恕我直言,你好像连手指都没放进去吧?
    汤临脸色僵了僵,没有说话。
    知道后来发生过什么吗?陆至晖放在桌上的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汤临心头,一点一点地击溃他。
    就在你被警察审讯得一秒钟都不能休息的时候,我们拥抱,亲吻,做艾。我们做着比你亲密一百倍的事情。而你,还没来得及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时候就已经被捕了。你也知道你的药量有多足,他很亢奋,我们到两点都还没休息。
    说起来也得感谢你,我跟我先生确实在这方面比较保守,但是昨晚,我们都很开心。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汤临,他猛捶了一下桌板大吼:
    你胡说!
    第85章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汤临, 他猛捶了一下桌板大吼:
    你胡说!
    陆至晖仍旧游刃有余地看着他, 轻松点。我身后这扇玻璃是单向可视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警察眼里。如果你对我动手, 判刑的时候又得多一条了。
    他揭开桌上的茶杯,徐徐抿了一口。
    汤临咬紧了腮帮,贴着桌面的拳头不甘地缩了回去。
    你想拥有他, 有人却想毁了他。跟你们计划的一样,昨晚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被绑架了,被一个手上有疤的男人轻薄。当然,你这条疤太独特了, 那些人很快就把你挖了出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愤怒。汤临笑得狰狞,因为这件事闹大了,大家都会觉得白彦跟我发生了关系。而你,戴了绿帽子。
    如果没有警察介入, 你刚才的思路确实说得清。不过么, 警方今早已经发布了公告, 明确公示,这是一起强/奸未遂的犯罪。现在,大家都知道, 极目工作室有个叫汤临的导演策划了一出绑架和强/奸。但, 最后一无所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太愚蠢了。
    你!
    本来你和我先生在一个圈子里工作,还有机会见面,甚至成为朋友。但这件事之后, 你的后半辈子,无数无数个日子,你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他。哦,不知远在老家的令堂大人是否也看新闻?听说她马上要七十了,也不知道她看到新闻会是什么反应。
    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关我妈的事。陆至晖,祸不及家人!
    我没那个闲心去知会令堂,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新闻肯定是会播报的。也是,汤导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么,之前但凡考虑到一点后果,恐怕也不会动手了。毕竟,家人受罪犯影响,也是一种犯罪成本,不是么?
    汤临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倏地一下子没了力气。
    陆至晖没打算停下,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其实想想,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和我先生说不定可以成为朋友,甚至以后他移情别恋爱上你了也未可知,毕竟感情这东西说不准。你这几年做导演做的不错,也陆续开始接大项目了,本来不出一年的工夫就能把令堂接来一起住,也免得她一个人在老家无依无靠。但,这些好像都不可能实现了。
    我先生自然是会记恨你,不过他好歹有我,我可以帮他走出这个阴影。但是令堂可能就不一样了。听说你还有个兄长,也是年轻的时候闹事进了局子。真不知道两个儿子都入狱,她会怎么想。
    这么一看,事情好像就不一样了。谁造成了这一切?谁引诱你对我先生动手?谁让你今生今世都不再可能见到他?谁让令堂的余生日夜难安?我想,比起我先生,其实你更恨那个人吧?
    须臾间,仿佛一记重锤在地板狠狠敲了一下,轰然巨响之后,周围陷入乱葬岗一般的沉寂。
    汤临不知是什么时候垂下的头颅,待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几乎要贴到桌面了。许久许久,那头的角落终于传来沉闷的妥协的声音:
    他是上周联系我的。
    他,不是白彦,不是汤临的母亲,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藏在幕后的凶手。
    这话好似接通线路的开关,一墙之外的崔组长听到之后,连忙让人做笔录。
    每次都是没有归属地的号码,我曾经试着拨回去,但都是空号。
    陆至晖看着他,问:声音熟悉么?
    汤临摇头:他用了变声器,不知道男女。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谁?
    汤临又摇头,沉默了半晌之后,又道:但是,不代表我没有线索。他抬头,仿佛抓着一根树藤的攀缘者,一动不动地盯着陆至晖,我有条件。
    说来听听。
    一百万。你差人送去给我母亲,让她足够安度晚年。
    陆至晖没有答应,也没有立即拒绝,这让汤临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吸了一口气,上半身都朝陆至晖倾斜过去。
    陆至晖,一百万,我没有漫天要价,我只想让我妈的晚年能过的稍微好一点!一百万对你而言根本就是一个不能再小的数字,你只要拿出一百万,马上你就可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这笔交易难道不划算吗?
    陆至晖停止敲打桌面的手,可以。不过,别指望我对你手软。
    汤临没有再讨价还价,很快把汤母银行卡的号码给了他,然后看了眼监视器,把声音压低:
    这部手机是我私下用来联系亲人和朋友的,知道号码的人很少,从这里面筛人,谁跟白彦结过怨,不就一目了然了?
    没有指向具体的人或者团队。
    陆至晖道:这个消息可不值一百万。
    我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只能提供线索。不然,无论我说出哪个名字,他反过来告我诽谤,不是得不偿失么?
    他定定看着陆至晖,眼睛如利剑上反射的白光,仿佛要说出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
    毕竟,我现在一无所有,请不起别人那么好的律师。
    他意有所指,而又因为没有证据不能在警察局说出的人,都在这句话里了。
    请不起别人那么好的律师,陆至晖的眼珠动了一下,起身:
    那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过,我要说明的是,这一百万可以给令堂,但你,可能会彻底见识到,什么是好律师。
    他走出审讯室,崔组长带着助手上前来,陆先生,现在汤临招供了有幕后指使人,我们会根据这部手机的通讯录逐个审查,相信真相会很快浮出水面。
    陆至晖的眉头没皱得之前那么紧,他伸出手跟崔组长交握,辛苦你们了。
    崔组长笑笑:陆先生哪里话?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立交桥如盘根的巨蟒一般前后交接,最下层的地面因此被物体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在某些地方能有一块白光,斑马似的。
    黑色的轿车在光怪陆离的斑马上行驶,阳光和影子间歇性投射在面色坚毅的人脸上,忽明忽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鼓起了一根青筋,如沙漠里曲折的几乎要干涸的径流。
    汤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口中的那个,请得起好律师,又时刻都盯着白彦的人,四十个号码的通讯录上只有一个抓住了他的眼睛魏佳辰。
    但是,汤临手上没有录音,或者任何能够佐证犯罪的证据。他们一样,都只是猜测。或许汤临在警察接下来的审讯中会坦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猜测,但,没有证据,只空口无凭的一句白话,魏佳辰最多只会带过去问几句话。
    顺便,起诉汤临诽谤。
    汤临现在认了罪,官司缠身,当然不愿意再惹出这么一个麻烦。若是魏佳辰最后真的被捕,那他或不定可以从主犯变成从犯,得以减刑。但,没有证据,只有他的推测、猜想,且不说魏佳辰敢把这件事闹大肯定想到了脱身之策,单是魏氏财团的律师出手,抓住机会反咬一口也是迟早的事。
    之前一味的警告和忍让,到现在看来都无比愚蠢陆至晖头一次有后悔的事情。
    陆先生,这件事非同小可,您身为公众人物肯定是要发声明的。但是我希望,同伙的事情,您先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他走时崔组长再三嘱咐。
    其实声张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从策划开始,就是要闹到人尽皆知。而魏佳辰与汤临并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自然会算到有招供的一天。故而,怎么脱身,怎么不留把柄,断断是之前就计划好了的。崔组长他们恐怕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不过,汤临的消息也并非没有用处。起码,他现在的能力,对付魏氏还是游刃有余的。说穿了,商业上的事情他可以处理的很好。
    唯独小豹子,他一筹莫展。
    小豹子有过很不愉快的经历,让他不敢跟别人睡同一个房间,现在,这个阴影还没彻底走出来,又被推进另一个深渊。若是小豹子因此一蹶不振,不说话,不吃饭,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个本该被他护在心尖上的人,却在他怀里被人伤害。
    如此想着,陆至晖愤恨地捶了一下方向盘他极少这么情绪外露。
    上午十一点,网上的争吵已经闹翻了天。有人心疼白彦被人绑架,有人觉得这是炒作,有人给他画了一张绿帽子的图,有人骂白彦脏。各方的口水战打得不可开交,陆至晖没空理会,只在停车后,用手机更新了一条微博。
    一,彦彦现在在医院,身体没有大碍,请各位关心他的人放心。
    二,我身为丈夫,没有保护好他,这件事我要担一部分责任。
    三,警方已确认罪犯身份为汤某,稍后会正式起诉。
    四,任用问题员工,公司难辞其咎。鉴于汤某对我先生造成的严重身心伤害,该公司已经违反签订条约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本人已起诉罪犯所在公司,望周知。
    他没有多余的开场白和结束语,简明扼要的四条把事情说清楚,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紧接着,莱湖警方出了通报,蓝底白字,威严肃穆:
    8月9日,莱湖公安局接到市民报警,影视行业从事者汤某对其同事白某实施绑架,收到警情后,公安机关高度重视此案件,并在多方协助下,成功阻止汤某对白某的进一步侵害。到案后,汤某对绑架和强/奸未遂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公安机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条和第Y条法律规定,对汤某依法刑事拘留。
    连续两条微博出来,网络暴力才终于消了许多。与此同时,粉丝组织的向恶势力说不的大量发声才终于得到转发。
    走道两侧都负手立着保镖,黑衣在白墙之间尤其明显,像盘桓在树干上的红皮子蛇。空气里充溢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有一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赤/裸/裸立在眼前一般,刺鼻。
    陆至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在病床旁的白色椅子坐下。床上的人睡得很安静,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干净了,只剩雪一般的惨白。密长的睫羽歇在眼睑上,如停在枝头小憩的蝴蝶。唇色也只剩一星点的淡淡的红,透着一股浓烈的凄美感,美的好不真实,让陆至晖都觉着,这幅情景仿佛在梦里才出现过。
    他的手悄悄放在床边,搭在柔软的棉被上,往日雷厉风行的商业帝王现在疲惫不堪。
    先前询问过医生。说有过类似经历的患者,一般会抑郁很多天,情况稍微严重的还会自闭。不说话也不吃饭,别人叫他也不听。他的小豹子经历过两次这种事情,恐怕是会沉寂很多天了。
    医生还说,他可能会抗拒一切身体接触,也不喜欢别人靠太近。所以,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就像抱着花瓶过吊索桥一样,要步步为营,一步都不能踏错。
    他不悦地闭上眼睛,一夜未眠让他的眼睛很是酸涩,他缓了一会儿,抬手捏了捏鼻梁。搭在床上的那只手却突然传来一个生涩的触感那个微弱的力道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怕他没发觉,就又扯了一下。
    嗯?
    他睁眼,朝床上望去,却不知沉睡的人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像从被窝里探出头的毛茸茸的仓鼠。
    陆至晖连忙回过神来,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
    但床上的人并没有回复他,他想起之前医生说的话,一时有些无奈。正当要退两步,给他多一点私人空间时,受伤的小豹子却有了反应。
    他病恹恹地,眼眸濡湿地看着自己,没有害怕,没有抵触,反而动了动唇,糯糯道:
    先生,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超字数了唔
    第86章
    先生, 我想回家。
    白彦攥着他的袖子, 只在指尖捏着一点,没有多用力, 却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他眼睛湿漉漉的宛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声音哑哑的, 宛如秋天落在地上干枯了的叶子。
    好,我马上叫司机来。
    陆至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医生告诉他, 未免病人出现过激反应要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让他消化这件事情。但白彦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抓住他, 主动亲近他。
    他没有动那只被攥着袖子的手,用左手笨拙地掏出手机,给司机发了个消息。发完了之后,他开始手足无措他不知该把袖子抽出来, 还是进而握住他的手。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白彦无力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没有力气。
    陆至晖耐心地解释: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医生说, 这个药虽然能很快把你体内的药中解掉,但会造成短时间内的肌无力。过会儿就好了。
    白彦仿佛没听到他解释似的,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力气。
    陆至晖察觉到他有话想说, 于是低身凑过去,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白彦委屈地告诉他:我快抓不住你了。
    陆至晖急忙朝袖口看去,果然,那只指节分明的手正在往下滑, 宛如挣扎在暴风雨里濒临死亡的蜻蜓。于是一把握住,仿佛是大雨里给蜻蜓撑起的一把伞,挡风,挡雨,护着它,陪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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