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等她哼哧哼哧背着沉重的书包跟上,在沙发前站定。
    还来不及尝试把人推醒,四下环顾一圈,却顿时傻眼:
    这看着得有三百来平的大平层,入目可见空阔的客厅和开放式吧台,古色古香的屏风隔开足能坐下十几人的用餐区。甚至还有一块地方被划出、用作健身,沙袋拳套跑步机一应俱全。
    只是里头的具体环境,却显然配不上近于奢华的“摆设”。
    茶几上散乱着披萨盒与空或半空的饮料罐,红白蓝游戏机被胡乱扔在地毯上,插线板上插着各色各样的充电器,两三个手机在沙发上、地板上任性“躺尸”。看得出来是不同时期的新款。
    解凛头朝下躺着,躺了一会儿,大概是不舒服,单单又脑袋侧过来喘口气。
    头发乱糟糟的盖住脸颊。
    缓半天,似乎才想起来眼前站了个人,又掀开一丁点眼皮。
    “迟雪。”
    他问她,鼻音还很重:“吃饭了吗?”
    “……”
    “等会儿下午阿姨会来打扫卫生,”他开始闭着眼说话,“你不用管这些,饿了就按那边通讯器1382——连的小区对面饭店,可以点餐。之后我付钱就行。”
    说完,脑袋一转,又睡过去。
    而迟雪却仍傻站着。
    看了半天,忍不住望向墙壁上的电子钟。
    时钟已指向八点。
    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在超市帮忙清货摆货。但为了来给解凛当“家教”,她昨天刚辞了职,然后花了几乎大半个晚上整理上学期的笔记和学习资料。
    父亲看她背着这么一大书包出去,愈发对她所谓“去图书馆自习”的借口深信不疑。
    只是现在这个点。
    很显然,对于解凛而言——还早着呢。
    她叹了口气。
    轻手轻脚把书包卸下、放上沙发,又看着桌上的披萨盒,默默伸出手。
    ……
    这天上午——
    准确来说,中午。
    等到解凛真正睡饱了起床,十二点已过半。
    迟雪彼时正拿餐桌当书桌、小声地默读背单词,听见声音却瞬间转头来,解凛双手向后撑在沙发上,亦懒洋洋看向她。
    是在学校里看不着的随性懒散模样。
    “你没点东西吃?”
    他起身。
    顿了顿,忽然又低头,环视一圈。
    原本满地的杂志游戏机不见了,桌上的饮料罐和披萨盒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平整漂亮的地毯、光洁的茶几和一侧摆放整齐、按大小尺寸叠好的“杂书”。他前几天刚换了新款的switch被压在上头——看这架势,大概是充当了个镇纸的作用。
    “……”
    他揉着脖子,眉头微蹙,问:“你收拾的?”
    没等她回答,却又一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咕哝道:“怎么搞得像我请你来是为了压榨你一样。”
    池雪:“……?”
    用几年后时兴的话来形容他的表情及感受,大概即是:
    干得挺好。
    下次别干了。
    她打小敏感,察觉到这一点,顿时紧张起来。
    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的时候,总是词穷,于是只能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因为所以”,等解凛喝了杯水润嗓子回来,她还站在那,眼神紧跟着他。
    两条辫子也跟主人一起、委委屈屈地垂下来。
    “怎么了?”
    这回却换解凛不解:“干嘛站着?坐啊,你想吃什么,等会儿帮你点。”
    他说完又去洗澡。
    每天固定一早一晚洗两回
    不想等他都换了身运动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迟雪还站在那,很无措的样子。
    解凛擦着擦着头发,动作倒逐渐慢了下来。
    又稀奇地一挑眉。
    “我惹你了?”
    他问迟雪。
    迟雪说:“要不、我,把东西全放回去?”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他忽然失笑。
    也许是在家里不比在学校。
    只一个笑容罢了。他好像突然又从高傲不可一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解凛,变成一个可靠近的人。
    迟雪莫名所以、满脸疑惑。可看着他笑,又忍不住也跟着笑,笑着笑着,才发现他原来是在笑自己。脸红得快要烧起来。
    “我第一次来同学家做客,”最后只能小声又小声地解释,“不知道、有些东西可能不能动,只是想顺手收拾一下。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那,我把它们放回去可以吗?”
    “不用。”
    他摆手。
    定定看她一眼,
    忽然又走过来,径直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
    她闻到沐浴露淡淡的橘子香气。
    刹那拉近的距离,依旧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只失神地看着他:右手撑脸,有一页没一页地翻动她刚誊抄的笔记。
    ——脸好小。
    ——手也好白。
    她不说话,脑子里的思绪却漫无边际。
    甚至不忘悄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与他相比、明显短很多的手指,不够落利分明的指节。
    颇有种丑小鸭见白天鹅的复杂心情。
    “想什么呢。”
    解凛却又抬起头来。
    拍拍旁边椅子,示意她坐。
    “我也没骂你,就是觉得没必要麻烦你。迟雪。”
    他说:“你怎么就这么怕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
    第一天去解凛家。
    迟雪紧张、害怕、在不知所措中被他招待着吃完了一顿大餐。
    第五天去,解凛还是没有早早起床,但是已交给了她能开门的芯片卡。
    于是她悄然上楼。
    却发现这次茶几上摊的,已从不知名的各类杂志,换作了她昨天写给他的笔记和试题。
    解凛的字很漂亮,贴着她的字写“解”、“因为”、“所以”。
    语文题答得乱七八糟。
    英语单词字母对调。
    唯有数学,竟然答得八九不离十。
    她啧啧称奇。
    ……
    再后来,到第不知道多少天去。
    她已习惯了解凛起不来床的坏习惯。
    然而那天例外,他竟难得起了个大早。
    又解释说是因为昨天那个题想到半夜没有想出答案,“每次想做的事做不到就会很烦”,所以“干脆跳过那个题往下做,最后不知不觉做了半本练习册”——一回过神来,天都亮了。
    迟雪闻言忍俊不禁。
    又一本正经接过练习册,就地批改起来。
    ——模样的确像极了个认真本分的小老师。
    于是从此之后,便在他那得了个奇怪的“外号”。
    小老师,这个题怎么做。
    小老师,锅糊了。
    小老师,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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