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俊逸面颊上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
    杀袁谭!
    这是解决之法。
    可袁谭是他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袁绍虽说不喜长子,但袁谭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可以漠视袁谭,可以不去管袁谭,可如今让他,亲自下令杀死儿子,内心更是煎熬。
    袁尚的内心,巴不得袁谭去死。
    袁谭死了,他一家独大。
    他要继承家业,便是稳如泰山的事情。袁谭在,郭图等认为立长立嫡的人,都支持袁谭。在这样的前提下,袁尚始终做不到一家独大。
    袁谭一死,郭图等人,就不得不支持他。
    袁尚站出来,郑重道:“父亲,虽说许先生所言,冷血甚至无情。但实际上,这是别无选择的事情。如果父亲这一次逃避,下一次再面对张绣时,又要如何逃避呢?或者说,下一次父亲面对张绣时,再度面临兄长的性命危险,能有解决之法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袁绍拳头狠狠捶打在城楼上,心中大骂袁谭蠢货。
    没真功夫,却要逞强。
    以至于在如今的情况下,他处境无比为难。
    张绣在城外,见城楼上没有反应,他虽说听不到城楼上的话,但能明白袁绍的犹豫,再度道:“袁绍啊,我的条件其实不难。只要你答应交出兵权,袁谭不必承受痛苦,你我之间的矛盾,就此化解。你,何必坚持呢?”
    袁军士兵,议论纷纷。
    一个个袁绍麾下的士兵,脸上的神情,都是一副皱眉的神情。
    都为袁绍惋惜。
    谁都能明白袁绍的为难。
    一方面是袁谭,另一方面是数万大军,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不容易抉择的。
    袁绍心中难以抉择,可这一次,他没有逃避的机会。以往的时候,他遇到难以抉择的,可以躲避开,但现在,避无可避。
    袁绍一咬牙,道:“张绣小儿,我不会接受你的威胁。”
    说完,袁绍看向射手,下令道:“你们一个人瞄准张绣,一个人瞄准袁谭。给我放箭,射杀了袁谭。”
    “是!”
    弓箭手得令,立刻应下。
    在安排弓箭手后,袁绍的手死死摁在城墙上,再度道:“张绣,我袁绍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任何的决定。”
    张绣道:“冷血的袁绍啊!”
    “咻!”
    忽然,又有破空声传来。
    张绣抬头望去,他手中的龙泉剑再度抡起,横拍出去。随着他一剑拍出,只听啪的一声,剑刃撞在箭杆上,顷刻间,就把射来的弓箭拍飞了出去。
    下一刻,张绣皱起眉头。
    因为他发现还有破空声,也不是射向他的。
    “不对,是针对袁谭的。”
    张绣回头看去,在他往回看去时,只听扑哧一声,锋锐的箭头,已经刺入袁谭的心脏。
    “嗬嗬……”
    袁谭的口中,流溢出鲜血。
    他张嘴想说话,但上涌的鲜血,堵住喉咙,使得他无法说话,只能是嗬嗬发声。剧烈的痛楚,自心脏的位置传来,让他浑身都颤栗起来。
    紧跟着,他眼前的视线,随之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要死了吗?
    袁谭的内心,生出无尽悲哀。
    他的脑中,浮现出小时候的一幕幕。
    那时候的他,深受袁绍的喜爱,是整个袁家中最瞩目的人,谁都喜欢他。袁绍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也都给他,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惜他母亲死后,袁绍续弦,而他后来有了三弟袁尚。
    袁尚出生后,袁谭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什么事儿,袁绍都拿他和袁尚相比,在袁绍的眼中,他处处比不过袁尚,什么都争不过袁尚。
    或许,死了也好!
    可惜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中。
    讽刺啊!
    袁谭的内心,生出悲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当无尽黑暗笼罩住他的时候,袁谭身体抽搐两下,便垂下脑袋。
    再无一丝的气息。
    “谭儿!”
    城楼上,袁绍看到袁谭垂下脑袋的一幕,凄厉大吼。
    毕竟是他的儿子。
    他亲口下令,射杀了他的儿子。
    张绣看到袁谭被杀后,心中明白过来。他知道袁绍杀袁谭,是为了断绝他的威胁。张绣也不得不佩服袁绍,换做是他张绣,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忽然,张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仔细琢磨一下,袁绍杀了袁谭,也不是坏事。
    这是可以利用的。
    “哈哈哈……”
    张绣见状,忽然大笑起来。
    笑声中,尽是嘲讽。
    他的笑声,压下了袁谭凄厉的大吼。张绣朗声道:“袁绍,你亲自下令,射杀了自己的儿子,现在还来哀嚎袁谭,这是什么?”
    “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谁杀了袁谭?”
    “是你袁绍!”
    “你明明有救回袁谭的机会,可你没有这样选择。就算你不救回袁谭,也可以不管袁谭,难不成,我张绣会杀了袁谭吗?”
    “不可能的!”
    张绣朗声道:“我如果杀了袁谭,就没了掣肘你的人。所以,我顶多是虐待袁谭,打断他一两条腿的事情,怎么可能杀死袁谭呢?”
    “可是,你杀了袁谭!”
    “你为什么杀袁谭?”
    “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愿意再受到我张绣的掣肘。就算你不愿意交出兵权,不愿意离开,大可以撤出荡阴县的。”
    “只要你撤出荡阴县,袁谭一样不会死。”
    “可是,你却杀了袁谭。”
    张绣一副不屑和鄙夷的神色,道:“为了你的利益,为了那一丁点的权利,你选择杀死自己的亲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袁绍心冷如此,当真是冷血啊。”
    “可惜,可惜了袁谭!”
    “知道袁谭死的时候,最后说了的有句话吗?”
    “他说我好恨,恨自己不是袁尚。”
    张绣眼神锐利,道:“唉,袁谭所言也比较正确。如果袁尚沦为俘虏,别说让你交出兵权退出荡阴县,恐怕让你割让土地,你都会同意的。”
    袁绍哑口无言。
    好说歹说,都让张绣一个人说了,他怎么都是错。
    张绣继续道:“袁绍啊,为了给你的三儿子铺路,你狠心杀袁谭,真是心狠。我佩服你,不愧是大将军袁绍。”
    袁绍的面色大变。
    没有想到,张绣还来这么一出。
    他杀了袁谭,张绣出口污蔑,使得他无法自辩。先前张绣胁迫他交出五万多军队,可现在,张绣却说他可以撤退,还说不会杀死袁谭。
    张绣太狡诈了。
    原本袁绍杀了自己的儿子,内心便郁结在心。现在,又被张绣攻讦一番,胸膛起伏,内心更是无比的难受。
    他气血上涌,喉头一甜。
    “噗!”
    一口鲜血,自袁绍口中喷洒出来。他双手倚在城墙上,面色变得惨白,嘴角更是挂着一丝斑斑血迹。
    这一刻的袁绍,无比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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