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州牧府。
    蒯良办公的署衙内。
    此刻,蒯良正埋头处理公务,忙着安排南阳郡的事情。张绣即将在育阳县落脚,意味着要调整育阳县的官吏体系,这对整个南阳的官场布局都有冲击。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这一切,需要蒯良来协调。
    所以在这段时间,蒯良几乎忙得天昏地暗。
    “嘎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吏慌慌张张的进入,拱手行礼后,急忙道:“蒯大人,出大事了。伊籍伊大人,被人杀死了。”
    蒯良瞳孔一缩,很是震惊。
    伊籍是荆州的高官,也不乏武士保护,好端端的在襄阳,怎么突然就死了?更何况在襄阳城内,要杀死伊籍,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蒯良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问道:“怎么回事?”
    小吏躬身禀报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道。伊籍的尸体,刚被送到州牧府门口。看其伤痕,应当是被人杀死的。”
    蒯良站起身,便径直往外走。
    来到门口,蒯良仔细看了看横陈在地上的伊籍尸体,好半响后,目光才抬起,落在护送伊籍回来的武士身上,喝问道:“谁这么大胆,敢在襄阳城杀伊籍?说,是怎么回事。”
    作为荆州高官,蒯良一发怒,气势逼人。
    武士恭恭敬敬站着,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当即说了伊籍带他们去劫杀张绣的事情。
    蒯良听完,喟然叹息。
    天作孽,犹可存!
    自作孽,不可活!
    伊籍竟然去劫杀张绣,只能说是自找死路。
    蒯良当即吩咐武士收敛伊籍的尸体,便快速返回州牧府,径直来到刘表的书房。
    向刘表行礼后,蒯良连忙禀报道:“主公,张绣一早离开了襄阳。伊籍因为遭到张绣羞辱,心头不忿,带人在半路劫杀,反被张绣杀死。如今,伊籍的尸体送回来了。”
    刘表听到后,很是惊愕。
    伊籍死了?
    伊籍对刘表而言,不仅仅是重要的心腹,更是刘表的老友兼同乡。刘表想着伊籍被杀,怒气滋长,愤懑道:“张绣小儿,着实可恶。明知道伊籍是老夫的重臣,竟然还敢杀伊籍。”
    蒯良听着刘表的话,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发表意见。
    当日的诗会,赌约是伊籍自愿答应的,愿赌服输,理所应当。如今伊籍派人劫杀不成,反而被杀死,这是伊籍咎由自取。
    刘表却不甘心,咬牙切齿道:“蒯先生,张绣完全没把老夫放在眼中。欺人太甚,实在太过分了。你有什么建议,能给张绣一个教训。”
    此刻的刘表,满腔愤怒。
    愤怒之下,便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
    蒯良却摇了摇头,正色道:“张绣要立足南阳,得仰赖主公的支持。主公要教训张绣,有的是办法,不是不可以。”
    “关键在于,是伊籍先带人去劫杀张绣,这是伊籍失理在先。只要是参加了诗会的人,都伊籍劫杀张绣的缘由,是当日在州牧府,被张绣羞辱了。”
    “伊籍劫杀张绣不成,反被杀死,是自食其果。”
    蒯良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主公如果派人教训张绣,岂不是让人笑话主公,认为主公恃强凌弱,公私不分。”
    “卑职建议,压下此事。”
    “眼下最好的处理,是不管不顾,只能哑巴吃黄连,就算苦,也得吞下去。更何况,张绣要坐镇南阳郡的北面,主公需要张绣挡住来自北方的压力,不宜和张绣闹僵。”
    蒯良道:“请主公三思!”
    刘表一腔怒气,难以发泄。
    按照他的想法,是真想直接弄死张绣,甚至有将张绣挫骨扬灰的想法了。
    只是,他又奈何不得张绣。
    这就是最尴尬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表咬牙切齿的说话,对于伊籍的死,若说愤怒,倒也有愤怒,但更多的,还有他自己对张绣的愤恨。这一次张绣出使襄阳,他处处吃瘪,丧尽颜面,反倒是张绣得了名声,赚了个盆满钵满。
    刘表要报复!
    伊籍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
    这是借题发挥。
    刘表看向蒯良,询问道:“先生,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张绣?”
    蒯良道:“主公,如果恃强凌弱的打压,倒是很容易。但名正言顺的对付,近乎不可能。”
    刘表眼眸阴沉下来,道:“老夫不管,不论你用什么计策,是恃强凌弱也好,是名正言顺也好,总之,不能让张绣好过。老夫养你们,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的。如果事事都要老夫考虑,要你们何用?”
    蒯良眉头一挑,很惊讶。
    刘表竟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这不似刘表的风格。
    蒯良心中,也是不喜。
    曾经的刘表,礼贤下士,很是贤明,但随着刘表立足荆州后,态度渐渐发生变化。而现在刘表的话,却让人很是失望。
    君择臣,臣亦择君。
    他替刘表效力,也可以不替刘表效力。更何况,刘表能立足荆州,也是靠了蔡家、蒯家、黄家等荆州大族的支持。
    现在,刘表有些自以为是了。
    蒯良不愿意使用毒辣的计策,劝道:“主公,我们和张绣是盟友,没有必要闹得太僵。一旦双方关系僵了,对主公并无好处。”
    刘表大袖一拂,呵道:“老夫就问你,有没有对策?”
    “有!”
    蒯良直接回答。
    他心中摇头,不再劝说,而是直接回答。反正,他只是一个谋士,只负责出谋划策,为刘表考虑太多反而不合适。
    刘表说道:“什么计策?”
    蒯良道:“借刀杀人之策。”
    刘表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有了期待神色,询问道:“如何借刀杀人?”
    蒯良目光锐利,正色道:“荆州东面的豫州汝南郡,被黄巾贼龚都和刘辟等人占领。他们盘踞在汝南郡,一直想扩张,甚至想杀入荆州。”
    “只是主公派遣了重兵驻扎在边境,龚都和刘辟才没能进入荆州。”
    “要对付张绣,主公可以调走南阳郡和汝南郡边界的兵力,再派人散布南阳郡兵力空虚,育阳县将易主给张绣的消息。”
    “除此外,再把张绣即将得到五万石粮食、数千套甲胄的消息传出。”
    “只要龚都和刘辟得了消息,必定会前往育阳县的。张绣遭到龚都和刘辟的攻打,即使张绣实力强,击败了黄巾贼取胜,实力也会削弱。”
    蒯良侃侃而谈,说道:“如果张绣挡不住黄巾贼,主公便挥军杀出,剿灭黄巾贼,建立威信,同时也能震慑张绣。”
    “妙,妙计啊!”
    刘表听到后,脸上尽是欢喜神色。
    蒯良见状,神色黯然。
    听刘表的意思,必定会采纳这样的计策。可在蒯良的内心,他不希望刘表采纳。这样的计策,虽然能针对张绣,可也会对南阳郡的百姓造成影响。
    这是伤人伤己的计策。
    刘表吩咐道:“蒯先生,这件事情,由你来安排。”
    蒯良却是不情愿,道:“主公,卑职一直忙碌南阳郡官员调离的事情,抽不开身。整个南阳郡的各项事情,让卑职焦头烂额,无暇分身。故而卑职恳请,主公将此事交由另外的人办理。”
    刘表也没有多想,便说道:“此事,老夫便交给刘先处理了。”
    刘先此人,是荆州别驾。
    在刘表麾下,也是刘表的重臣。
    蒯良道:“卑职告退!”
    刘表摆了摆手,蒯良便走出了书房。只是蒯良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关闭房门的书房,脸上露出一抹嘲讽,轻轻摇了摇头。
    老匹夫,不足与之某!
    他对刘表失望了。
    蒯良深吸口气,一摆衣袍,就径直出了院子。他带着随从离开州牧府,但刚走出州牧府,在众目睽睽下,蒯良身体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随从。
    随从连忙进入州牧府,喊来州牧府的士兵,将蒯良抬回州牧府,又请了医师来诊治。
    医师诊治一番,不见任何的症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蒯良最近太忙碌,以至于精神受损,好好静养一番就没事儿。
    刘表闻讯赶来,他进入房中,看到了憔悴的蒯良,关切道:“先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刚出州牧府就昏倒了。”
    他看向医师,问道:“先生是什么病?”
    医师说道:“回禀州牧,蒯大人倒没什么病症,就是太过操劳,精气神受损。这样的病症,不需要服用药物,只需要静养即可。”
    蒯良顺势道:“主公,最近太忙了。卑职恳请主公,让卑职回家修养一段时间。”
    刘表骤起眉头,只是看到蒯良蔫蔫儿的样子,于心不忍,便点头同意道:“就按先生所说的办,你不要多操心,早些康复。”
    “谢主公!”
    蒯良连忙道谢。
    刘表又安抚了蒯良一番,才起身离开。
    蒯良没有在州牧府多呆,让侍从搀扶着,便离开了州牧府。回到蒯家,蒯越连忙来了,他一脸关切的神情,说道:“我听人说,兄长在州牧府昏倒了,是怎么回事?”
    “没事!”
    蒯良摇头道:“那是我装病,故意昏倒在地上的。”
    “啊!”
    蒯越惊讶道:“为什么啊?”
    蒯良也不隐瞒,说了在州牧府发生的事情,最后道:“二弟,刘表年迈,不仅失去了进取心,还恼羞成怒,不顾大局。这样的人,虽说能横行一时,也难以长久。我故意病倒,便是要借此机会,淡出荆州官场。我会逐渐加重自身的病情,然后向刘表请辞退。”
    蒯越道:“兄长有什么打算?”
    蒯良眼中掠过一抹精光,道:“暂时也没什么打算,不过,你安排人北上,把汝南刘辟和龚都可能攻打育阳县的消息,告诉张绣,让他做出防备。”
    蒯越道:“兄长看好张绣?”
    蒯良道:“张绣不简单,有成事的机会。对我们蒯家来说,看好不看好,没什么影响。现在把消息送给他,就是赚个人情罢了。对我们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张绣就可能是雪中送炭。”
    蒯越点头道:“我明白了!”
    “去吧!”
    蒯良摆了摆手。
    蒯越拱手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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