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像秦时那样天生道体,根骨旷世的天才,修士们竞相争抢,倒是合情合理。
    或者如同决明道人的小徒弟那样,百伶百俐细致入微,将师父伺候得妥妥帖帖。
    他一无卓越天资,不能光耀门楣。二无剔透心思,时常惹得师尊生气,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收一个这样的徒弟,除了比别人的师父多费心,还有何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小剧场
    1.
    陆续:所谓师尊文学,就是人人都想当我师尊。
    看,又来一个。
    众人:没人想当你师尊,只想做你道侣。
    2.
    永远只出现在背景里的星炎魔君:别问我什么时候出场,很戳心。
    第053章 沧阳
    “张道友说笑了。阿续是我深爱的徒弟, 绝无可能拱手相让。”
    绝尘道君嘴角挂着淡笑,举手投足无处不透着细雨濯林的高贵温雅,又正如连绵细雨泽润万物, 世间无一物可以抵抗浸润的侵袭。
    “我这有一件天阶法宝, 可攻可守威力不凡,”对于对方的拒绝,张道长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交换条件, “若是闻道友舍得割爱,我愿将此宝送给闻道友。”
    天阶的高级法宝,九成都被炎天界呼风唤雨, 权大势大的仙门世家或修界大能们所占。
    许多离元婴境仅半步之遥的金丹高阶修士, 也难得到一件。
    陆续知道师尊法宝众多, 又怀瑾握瑜清风峻节, 决计不会贪图别人的法宝。
    但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竟然这么值钱, 可换一个天阶法宝。
    张道长一开口就是稀世珍宝, 再一次昭然显示他的身份地位, 绝非寻常的金丹修士。
    绝尘道君神色依旧和悦,温言雅语却染上一层薄雾寒霜:“还望道友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 切勿再纠缠不休。”
    他伸手揽过爱徒的肩,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势, 仿佛宣示自己的所有权一般轻声笑道:“阿续, 我们走吧。”
    张道长仍站在大路中央, 不动如山地截断通往乾天宗的必经之路。
    “闻道友, ”他冷声哼笑, “我见道友见多识广, 器宇不凡,想同道友结个善缘,因此一直好言相向,以礼相待。”
    “若道友不识时务,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释放出灵压,盛气凌人地警告对方,若是不愿将徒弟相让于他,就依照修士之间的规矩,比试斗法,杀人夺宝,谁强谁说了算。
    陆续骤然一惊,随即生出万分愧疚。
    师尊虽性格温和,也是可一剑劈山分海,剑破苍穹的元婴尊者。
    绝尘道君的名号,在炎天几乎可以横行无忌。即便三宗四门十二派的家主掌门,都得礼让三分。
    师尊为了陪他去王家,隐藏了身份修为,只扮作一寻常修士。竟被一金丹境界的修士出言威胁。
    自突破元婴之后,恐怕从未再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恭不敬。
    清艳眼眸闪过锋锐寒光,如霜刀一般冷冷看着张道长。
    有人对师尊不敬,他身为徒弟理当教训对方一番,何况这事本就因他而起。
    可惜他的修为比对方差了足足一个大境界,不是对手,只能躲在师尊身后,无能为力地看着师尊自降身份,为自己费心。
    “怎么,生气了?”张道长显然察觉出陆续冷如霜刀的眼神,“若是你愿意乖乖跟着我走,我可以保证,不伤你师父性命。”
    他勾了勾嘴,轻浮一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阿续,哪个续字?”
    “张道友,我的阿续,不是人人能叫。”绝尘道君高贵淡雅的笑意还挂在嘴角,右手已并指为剑,优雅轻划,一道银光掠影便化作一柄利剑,逐风追电般直朝对手而去。
    张道长本就有斗法的打算,冷嗤一声“正合我意”,瞬时召出佩剑,举剑相迎。
    两柄利剑在虚空中猛烈向撞,霎时激荡出一圈青光四射的灵气涟漪。
    涟漪又须臾化作无形的惊涛巨浪,迅速向外扩散蔓延。
    顷刻之间风云涌动,飞沙走石,山道两旁的成荫巨树起伏摇落,发出粗枝断裂的咔咔碎响。
    灵压正面相冲,一直悠然自得的张道长脸色悚然突变。
    虽然表面看起来势均力敌,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压制了。
    他在沧阳宗地位非凡,本命神剑乃是威力巨大天阶神兵,甚至比一些小门小派的元婴修士的本命法宝还要高上几个品阶。
    寻常金丹修士根本不是他对手。
    但眼前的敌人,仅靠单手掐出剑诀,隔空御剑就将他轻易压制。
    他知晓,修士在外行走,有些人身份特殊,不便示于人前,因此会特意隐藏部分实力,不让别人看出来历。
    他也有意遮掩了身份。
    他猜到对方或许故意压低了修为,真正的实力会比明面上强一些。
    却怎么也料想不到,对手的修为竟强横到如此地步。
    此等灵压定然不会是无名无姓之辈,不知是乾天宗哪位高人,居然隐藏身份跑去凡人家中,查一桩微不足道,争夺家产的可笑小事。
    一时不察,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他顿时萌生退意,打算低声下气道歉赔罪。
    只要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看在沧阳和乾天同属炎天三宗之一的份上,想必不会再与他为难。
    脚尖轻踏,避过戾气逼人的一剑,张道长向后飞退了一大段距离。
    正要开口赔罪,求对手停止这场强弱悬殊的比试,倏然间又是一柄飞剑,划破虚空响起低鸣龙吟,威如雷霆般朝他急速袭来。
    姓闻的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一柄飞剑已经将他牢牢压制,如今两把剑同时攻击,迅如狂风,幽如鬼魅,他光是闪避就已倾尽全力,左支右拙。
    而对手依旧气定神闲,嘴角挂笑,仅看和煦风雅的外表,根本想象不到出手竟如此阴毒狠辣。
    对手招招直刺咽喉,再这么下去,他只要稍一不慎,慢下半步,便会即刻殒命。
    “前辈……”他必须得开口,亮明自己身份让对方停手,“在下是沧阳宗主的……”
    张道长说话之时,身形有了半刻停顿。
    飞剑顿时寒光一闪,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强戾灵气。
    他瞬时明白,对手出手狠辣,从未打算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从没想过要饶他性命。
    他也瞬间知晓对方的身份。
    强势的灵气排山倒海汹涌袭来,剧烈的疼痛宛若万把利剑斩裂神魂,要让人遭受碎割凌迟之酷刑。
    “绝!尘!”张道长声嘶力竭的凄惨哀嚎响彻行云,惊飞树林中一大群的燕鸟。
    惨叫声在恶毒的恨怨中戛然而止,山道上悚然死寂,鸦雀无声。
    绝尘道君心念一动,浮空的飞剑闪过一抹光耀流荧,霎时消散。
    阴戾的眸光斜睨了一眼对手消失的方向,转瞬之间又变回清风闲云的温和优雅。
    他若无其事朝一直揽在身边的陆续扬嘴轻笑:“为师一时大意,竟然让他逃了。”
    他温言软语向爱徒传道授业:“沧阳宗有一秘术,名为替死术。炼此术者,选一生辰相同的人,同自己神魂绑定。若是哪日遭遇死劫,能以命换命,由对方替死挡灾。”
    “这是沧阳宗主峰一脉的不传之秘,若是以后遇到沧阳宗主门下弟子,需先布下罗网法阵,防止他们逃脱。”
    “虽是由别人替命,但施术之人神魂也会受到重创,此时他深受重伤,只需再补一剑,便能将其彻底抹杀。”
    绝尘道君没料到张道长和沧阳宗主有关,陆续更是意想不到。
    他对炎天道门之间的具体情况不算非常了解,却也知晓,各派合纵连横,千秋万载以来,为了各自的利益时而友好时而争斗,没个定数。
    近千年来,三宗四门十二派统领炎天道门,各派分割一隅独霸一方,小打小闹不断,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师尊,”陆续担忧问道,“我们重伤了这个姓张的修士,会不会因此和沧阳宗主结下仇怨?”
    若沧阳宗主来寻仇,师尊是一峰之主,情势会不会扩大到乾天宗和沧阳宗的争斗?
    这俩大宗一旦生了罅隙,其他仙门必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良机,定会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坐收渔人之利。
    “先不论沧阳宗会否因为这一门下弟子找上乾天宗理论,”清雅声调里的笑意和煦如风,又卷着怒风狂澜的纵横睥睨,“就是他们上门寻仇,又能如何?”
    “可是……”
    劲长有力的五指挑起一缕青丝,在指尖缱绻缠绕,暧昧旖旎,“你信不过为师的实力?”
    “弟子不敢。”
    “为师曾经说过,对于弱者的无能叫嚣,大可如长风过耳,一笑而过。但他们若令你不快,只管动手,无论何事,都有为师给你撑着。”
    陆续恭顺地退了一步,垂眸拱手:“多谢师尊。”
    柔亮青丝不再绕于指尖之上,把玩墨发的手指蓦然一顿。
    绝尘道君轻声一叹:“我们走吧。”
    ***
    陵源峰天高气清,碧空如洗。
    连绵百里的芳华林终年不败,山风一拂,乱红飞洒,瓣雨漫天。
    陆续跟在师尊身后,回到尘风殿时,方休坐于桌面,将脚踩踏在椅子上,眉头微皱,一脸按捺不住的心烦气躁浮于表面。
    寰天道君大刀金马斜靠椅背,两人隔坐着一条三丈宽的旷阔走道,不时四目相对,火花电光四溅,凝结着沉寂如渊的剑拔弩张。
    察觉到灵息的靠近,如刀似剑相看两厌的目光同时瞬转,望向来人。
    “回来了?”寰天扬了扬嘴,朝绝尘轻描淡写一问,语气熟络,没把自己当外人。
    方休从桌子上骤然而起,冷声询问:“闻风,你昨晚把小曲儿带去哪了?”
    态度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对师兄的半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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