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玉淡淡看了他一眼, 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与顾时相处的这段时间中,他也发现了顾时对摄政王异样的亲昵和仰慕,虽然确实是摄政王将他从小镇上带出来,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 苏从玉自认为自己陪伴顾时的时间已经比蔺寒川久了,怎么这孩子还是日日期盼着摄政王。
    好在……苏从玉看着书中‘狡兔烹,走狗死;飞鸟尽, 良弓藏’那段话,眼神微微动了动 ,若是这小子当皇帝,按他那重情重义的性格, 倒是与摄政王同出一脉。
    他也就不必再担心摄政王早晚有一天会不得好死了。
    顾时失望的从空无一物的窗户上收回目光,他惊讶的发现, 苏先生苏从玉竟然也在发呆, 可惜顾时没有亲自出手, 打回去的勇气, 只能心中暗笑。
    又过了几日,顾时一直没有等到摄政王, 他失落极了, 就连休沐的那一天都没有开心起来。
    浑浑噩噩的换上府里新作的华美衣裳, 管家还给顾时打扮了一番,虽然没有涂脂抹粉,但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已经完美的融入了京城中的一众纨绔少爷们之中。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时差点没认出自己来。
    在顾时的记忆中,他永远是灰扑扑的、干瘪瘦小被人唾骂的存在,可现在的他,要是回到小镇上,恐怕没人敢信他是出生于小镇上。
    “偶尔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管家替顾时配上一把折扇,笑道。
    拿着折扇的顾时确实挺嚣张,自带一股风流不羁的纨绔少爷气息,顾时学着记忆中的那些人,他眉目一撩,便像了十层十。
    被管家硬生生赶出王府的顾时在街上闲逛,他穿着富贵,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人,就算有不开眼想找茬的人,注意到顾时的穿着打扮,就已经远远躲开了他。
    就这么干巴巴的转了几圈,顾时就没有了兴趣,他正要转身回家,却听到了熟悉的的名字。
    “摄政王现在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看他如此大的动作,难不成是想……”
    “他现在也与皇帝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不知道他和小皇帝如今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无非是求而不得罢……”
    顾时眉心皱了皱,他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坐在了说话的二人面前,一脸纡尊降贵的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两位兄台,不知道你们所言何事?”
    那两人一惊,仔细打量过顾时的穿着打扮后,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这位兄台,下次可不要这么突然出现。”
    顾时只当做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笑眯眯说道:“两位兄台,我才来京城不久,对京城里的事情不太熟悉,不知你们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一边说着,顾时又叫了一些吃的,还喊了一壶好酒。
    说话的两人都不是缺这点东西的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时摆足了姿态,他们也不好再端架子,压低了声音开头道:“这位兄台,慎言……你知道摄政王和陛下之间的事情吗?”
    顾时:“……”
    “大概了解一二,他们是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各有立场。”顾时斟酌了一番,说道。
    “你这边是见识浅薄了。”其中一个纨绔少爷小酌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品了半晌,才说道,“他们表面是死对头,实际上……”
    顾时心头一跳,他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情要揭开:“实际上是什么?”
    “摄政王心悦陛下已久,可惜陛下郎心似铁,不为所动。”喝酒的那人将杯子里的所有酒都一口气倒进嘴里,那人再睁开眼,眼睛里也染了些得意,“我哥哥的叔叔的表妹的大嫂的弟弟在宫内当差,他说的话,岂会有错。”
    “心悦?!”顾时瞳孔一缩,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酸涩难言的搅合在一起。
    “这件事京城的人都知道,也就你们这些新来的不知道。”
    “摄政王也是个深情的,他的后院一个人都没有,倒是对陛下深情款款,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不,要我说,摄政王早和陛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做这些大动作。”
    “我听说,摄政王从天门关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与陛下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死死藏在他的王府中,不敢让他露面。”
    “这种事情,若是陛下知道了……”
    “陛下可是万金之躯,岂是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可以媲美的……”
    那两个素不相识的纨绔少爷还在说着什么,但顾时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他站起身,双眼迷离且茫然的向王府走去。
    在他身后,那两个纨绔少爷依旧在夸夸而谈,谁也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少年又突然消失了。
    心悦……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在心里品了又品,顾时惊讶的发现,他好像在嫉妒。
    我在嫉妒什么?顾时把玩着手中拿的扇子,他自认并不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可现在,他忍不住推翻了自己的看法。
    顾时突然有些难过,摄政王和小皇帝门当户对,他们站在一起,就是最合适的一对……而顾时,与蔺寒川站在一起,任谁也不会想到二人自己之间的关系。
    虽然没有见过小皇帝,可顾时有自知之明,他的容貌气度,哪一样都比不上对方。
    远在皇宫中的小皇帝赵渊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他结果身旁太监递上来的蚕丝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鼻尖,擦得他的鼻头红红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陛下如今身体状况欠佳,不宜劳碌。”蔺寒川坐在小皇帝的对面,甚至有心情笑了笑,“还请你自请一封退位诏书。”
    “朕不同意!”赵渊狠狠说道,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就说得气血翻涌。
    “陛下,别生气,您别和自己较劲了。”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忧心忡忡,急急忙忙的哀求道,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蔺寒川用指尖点了点书桌上的那封明黄色圣旨:“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
    无论赵渊是如何想的,蔺寒川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小皇帝便也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赵渊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他目光冷冷的盯着蔺寒川,眼中的光明明明灭灭数次,最后化为一片黑暗:“你要自己登基?”
    这也是赵渊最想不通的那一点。
    摄政王可以权势滔天,当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但他不能自己推翻王朝的主人,否则那些大臣们都会骂死他,也会有无数的人打着以正血统的名义起义。
    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代表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赵渊不信,摄政王会为了这么一个名头,而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不。”蔺寒川淡淡的说道,但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就不再说话。
    赵渊深深的看向蔺寒川,像是要看进他的内心。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赵渊自认为足够了解对方了,他知道摄政王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比如以前外戚当道,但因为没办法连根拔起,摄政王 便选择了视若无睹,压下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贪婪之人。
    而他等了许多年,终于有机会将外戚一网打尽,他就绝不会轻易罢手,必定要将最为细弱的根部都□□。
    而这一次,他要让皇帝写下退位诏书,就说明他早已经有了谋算。
    “长风哥哥。”时隔多年,赵渊再一次叫出了这个名称,他脸色苍白,说话声音也虚浮无力,“你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吗。”
    “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可你把持朝政多年,一直没有还权于我的意图,我身为皇帝,不能不担心啊。”
    向来清高孤傲的小皇帝,第一次在摄政王面前用了‘我’这个自称,像是示弱,又像是在认输。
    蔺寒川将诏书向前推了推:“与这无关。”
    赵渊难得的示弱被忽视得彻底,他咬着唇,迟迟没有动笔。
    “你的毒深入血脉,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劳心费力,若是再继续当皇帝,不出一年,你就会猝死于心悸。”蔺寒川缓缓说道。
    这毒是小皇帝的外公与母后给他下的,原文中也有,但原文中有戚长风手下的神医在,也有戚长风这么一个高手为他以血还血,以命换命,才让赵渊得以恢复。
    就算如此,恢复了健康的赵渊也身体大不如前。
    现在他没有了神医治疗,也无人给他以血还血,蔺寒川不认为他还能活多久。等他死了以后再让顾时继位也没什么问题,可蔺寒川不想再等待了。
    蔺寒川说的话又毒又狠,赵渊脸色变了又变,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怨毒的看着蔺寒川,口中喃喃:“你比我狠,你好狠的心啊,戚长风。”
    第133章 小皇帝和摄政王相爱相杀
    蔺寒川面不改色, 只是将明黄色的诏书向前推了推,意味不言而明。
    若是以前,看到自己吐血, 他肯定已经惊慌失措……赵渊口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还带着淡淡的苦涩。
    “只要朕活着, 朕就是皇帝!”或许是知道示弱已经彻底没了用,赵渊直起身, 随意的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液,“这天下,到底是赵家天下!”
    “这一点毋庸置疑。”蔺寒川淡淡说道。
    赵渊冷笑一声, 他以前在摄政王面前时维持着无害的模样, 面对朝臣又要假装仁慈圣明,这会儿他终于摘掉了所有面具,露出了所有属于自己的冷厉:“摄政王今日的所作所为, 定会记载于史书之中,名垂千古。”
    权臣篡位,佞臣逼宫,无论什么朝代, 都会令人不齿,千古唾骂。
    人死如灯灭, 若是活着的几十年都过不好, 哪有精力去管死后的名声。蔺寒川不为所动, 他知道今日的小皇帝不会松口,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陛下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今你无儿无女, 若是你突然暴毙, 对大绥并非好事,我这是在帮你才对。”
    赵渊都被气笑了,他与摄政王朝夕相处好几年,从来不知道对方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陛下好好考虑。”蔺寒川轻描淡写的说道,“最好在你暴毙之前考虑出一个结果。”
    他口中一口一个暴毙,每说一次,赵渊的脸色就阴沉几分,目送蔺寒川大步离开的背影,他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看到动静的婢女大惊失色,一路小跑的去请太医,整个宫殿的下人都兵荒马乱,如履薄冰。
    因为赵渊的身体原因,太医院留了一个老太医住在宫殿的侧院,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没花多少时间,老太医就出现在赵渊身前。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搭在赵渊手腕上,他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重重的叹了口气:“陛下,您如今的身体不比以前,可动不得怒。”
    老太医没敢说的是,要是再这么频繁的动怒,吐血,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赵渊看了一眼老太医,他收回手,目光落在那个退位诏书上眼神莫测。
    “陛下,不可动怒!不可动怒呀!”一直观察着他神色的老太医颤颤巍巍的劝道。
    蔺寒川没在皇宫久留,他直接回到了摄政王府。
    本以为顾时会跟着苏从玉好好学习,但蔺寒川去他们平日教学的地方,竟然扑了个空,他愣了愣,而后才招来管家询问情况。
    “阿时不是该在学习吗,怎的不见踪影。 ”蔺寒川有些奇怪。
    管家垂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公子近日课业繁忙,太过辛苦,苏先生便按照王爷的吩咐,隔四天给小公子放一次假。”
    今日正好是顾时休假的时候。蔺寒川倒没想过,自己居然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去哪了?”蔺寒川没有生气,随口又问了一句。
    这段时间中,顾时突然喜欢上了上街游玩,甚至还认识了三两朋友,整日跟着他们吃喝玩乐,这件事管家和苏从玉都知道,只有蔺寒川忙于公务不知情。
    管家作为老年人,巴不得顾时能多出去玩玩,多交几个好友;苏从玉也认为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并没阻止。
    蔺寒川倒是微微皱了皱眉,顾时身份敏感,他顶着那副相貌,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猜出了什么,极有可能陷入危险中。
    蔺寒川不介意小孩子出去玩玩,他只担心他们身边的侍卫带得不够多,会被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顾不上在府中休息一会儿年,蔺寒川马不停蹄的离开摄政王府,按照管家的所言顺着摸过去 。
    顾时在和他新认识的好友‘玩骰子’,这种方法没什么技术性,全凭运气,顾时运气还不错,赢了数把,只让他周围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看得乐不可支。
    懒洋洋的将筹码拢过来,顾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跟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分了,顿时赢得了一大群欢呼声,看得其他人好不羡慕。
    挤出气氛浑浊的赌场,顾时微微松了口气,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心里吐出一口气。
    穷惯了的人突然一口气丢出去那么多,顾时也不是不心疼,只是比起这些外在的阿堵物,他更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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