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没有办法,也就只好这般将荆白玉给抱走,放到榻上,叫他抱着面霜睡了。
    荆白玉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睡着的,他迷茫的睁开眼睛,就瞧见和天色黑洞洞的,但这会儿已然不早,已经是快要上早朝的时辰。
    太子醒了?
    厉长生走过来说。
    你回来了啊?荆白玉揉着眼睛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呢。而且你怎么起的这般早?
    厉长生回来的时候已然很晚,干脆就没有躺下,坐在案几旁边看了看书卷,也就到了时辰。
    荆白玉道:我要去上早朝,你继续睡罢。
    厉长生道:长生还未曾瞧见过太子殿下上朝时的威严,太子殿下可否愿意带长生前去看看?
    荆白玉点点头,道:可以是可以的。不过你不知道,这上朝无趣的很,不少大臣没事找事儿,绝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样子。
    厉长生说:今儿个必然是有大事情发生的,怎会感觉到无趣?
    荆白玉才睡醒,有点听不明白厉长生话中的意思。
    厉长生帮荆白玉穿戴洗漱着,外面灵雨疾步而入,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诏书。
    哦?荆白玉有些惊讶,皇上不管朝政许久,没想到突然下了一道旨意。
    荆白玉打开一看,脸上表情着实复杂的很,有些欢喜又有些忧愁。
    厉长生并不好奇的模样,在一畔问道,说:皇上可是废除了皇后之位。
    你又知道了?荆白玉叹息一声,将诏书放下,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呢。
    皇上恐怕也是一夜未眠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根本就是气得睡不着觉,太医在旁边侍奉了一个晚上,各种汤汤水水的就没停过。
    华夫人是决不能留下的,韩家因为韩忠德,也被皇上记恨在心,指不定哪一日便会寻个理由,随便的将整个韩家整垮。
    至于皇后
    虽然大义灭亲,可皇上心中膈应的很,如何能不牵连于她。
    皇上心里思忖着,若不是皇后当时执意非要韩忠德进宫做什么期门掌,华夫人能遇见着他?能与他私通,还假装怀了龙种!
    皇上是越想越气,天不亮就下了旨意,让人送到太子荆白玉宫中,等着早朝之后在众人面前宣读。
    厉长生道:太子放心,就算废除皇后,亦是不会动摇太子根基的,反而可以借机铲除外戚势力,这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儿。
    荆白玉点点头,道:我自然懂这个道理。
    荆白玉并非皇后亲生,只不过是养在皇后身边的,所以皇后被废,与荆白玉并无太大的关系。皇后被废,关系最大的自然是外戚。
    先前因为宋旻的事情,荆白玉已经狠狠的捏咕了他们一遭,如今又遇到这等大事,怕是整个朝廷,都要跟着天翻地覆。
    皇后那面已经听到了风吹草动,却也无有办法,只能颓废的坐在殿中。
    心里一片死灰,想着全完了!
    全完了!
    当初自己为何要答应华夫人的要求?
    为何要听从华夫人的安排!
    若是没有这事情,荆白玉还是她的儿子,她也还是皇后,等皇上不在了,她便是太后啊!
    皇后后悔不迭,整个人更是憔悴枯槁,嘴里说着:来人!来人!
    本宫要见太子!
    快去!把太子请过来!
    皇后一阵大呼小叫,桃夭上前道:娘娘,太子去上朝了,这会儿是来不了的。
    不不不!皇后又喊了起来,说:不能叫太子去上朝!不能啊!
    皇后知道太子荆白玉手中有诏书,若是荆白玉一旦上朝,诏书宣读出来,她这皇后马上就要降级变成夫人
    她已然这般年纪,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此时此刻,日光东升,太子荆白玉带着流安世子期门掌厉长生一并前来上朝。
    厉长生站在荆白玉的一侧,垂眼去瞧着俯首跪拜的众臣,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
    就如厉长生所说,这一次的早朝,一丁半点也是不无聊的。
    众臣听到皇后被贬夫人一事,瞬间炸了锅,沸沸扬扬的不停议论着。
    今日早朝,并不只是这一件小事儿,竟是接连又发生了两件让荆白玉窝心的事情。
    岂有此理!
    灵雨在殿内,就听到了太子殿下的呵斥之声,连忙走了出来。
    灵雨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的了?是谁惹了您不快?
    荆白玉黑着脸,仿佛一时被气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灵雨去瞧厉长生,厉长生倒是并无着恼模样,对灵雨淡淡的笑了一下,道:麻烦你去给太子端一杯冷泡茶来,正好解一解夏日烦闷。
    是,婢子这就去。灵雨连忙点头。
    厉长生将殿门关上,笑着道:太子这般气劲儿,怕是要将一整个宫殿的人都给吓坏了。
    厉长生!你还笑得出来!荆白玉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我这是为了你不值得啊!你竟不觉得生气?
    这有什么的?厉长生不作一回事,道:反正长生日后,是要跟在太子身边的,怕是不会再回流安之地去了。
    不行!荆白玉猛的一拍案几,道:回去!一定要回去!本太子陪着你回去!这就准备回去!
    这厉长生道:太子何必置气,太子公务繁忙,若是离开都城,恐怕多有不便。
    荆白玉道:不行!那流安侯老眼昏花,忒的不长眼睛!竟是趁着你入都城的时日,悄悄罢黜了你世子的头衔,本太子是决不能咽下这口气的,一定要替你给讨回来。
    原来早朝之时,有官员上报,说是流安侯已经更换了世子人选。原本流安世子的厉长生被废黜,厉长生的大哥厉储兴上位,成为新的流安世子。
    厉储兴趁着厉长生离开流安之地,撺掇着他爹改变世子人选,流安侯平日里便喜欢厉储兴多一些,便被厉储兴给说动了去。
    这地方废黜世子,其实并非太大的事情,尤其是流安这小地方。不过厉长生乃是太子殿下荆白玉眼前的红人,所以有朝臣就将这事情给上报了过来。
    荆白玉一听,顿时气得头皮发麻,差点当场掀了案几。
    好在厉长生反应极快,轻轻拍了一下荆白玉的肩膀,将他压制了下来。
    荆白玉已然生了一路的气,回来之后丝毫也未有消减,反而越想越气。
    荆白玉说道:无有关系。正好不日有个多国会盟,是关于水患的事情。本太子借着会盟这理由,提前数日出发,我们路经刘安之地,也不是未有可能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厉长生其实对一个小小的流安世子之位,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荆白玉如此上心,而且如此坚持,足以说明荆白玉看重于他,厉长生还是欢心的。
    今儿个还有第二件叫荆白玉不怎么欢心的事情,便是方才荆白玉曾提起的水患之事。
    如今乃是夏季,南方雨水多是再正常也没有的。但这一年稀奇事情层出不穷,就连北方亦是雨水充足,大荆北面的几座小城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什么作物也都给泡死了。
    荆白玉已然下了命令,叫人减少受灾城镇的赋税,好歹也能缓解一下百姓的压力。
    这事情本来处理的妥妥当当,却未有想到,故事还未完结。
    临近大荆有一处成国,地方不大人口不多,那成国罕见了也受了雨灾,大水堵塞在城中,好端端的小镇子眼看着汪洋一片,出门想要徒步骑马皆是不行,竟是需要乘坐小船。
    成国新上任的国君乃是个愣头青,下旨让人将河堤一扒,泄洪引流,就这般痛痛快快的将大水,直接排放到其他国家的土地上。
    大荆边界小城紧挨着成国,一夕之间,便给成国的大水淹了个底朝天。幸好小城里有陆轻舟修建的一处河渠,可以做到引水的作用,不然这大水突然来袭,还不知道一夜时辰会死多少人。
    出了这等的事情,荆白玉如何肯坐视不理?自然是要寻了成国讨个说法的。
    这成国扒了河堤,淹没的不只是大荆一处小城,就连旁边的朱国与姜国也给淹了,他们未有修建河渠,自然是比大荆要惨得多。
    成国淹了旁人,知道大事不好,便开始做缩头乌龟,装傻充愣的,就是不肯承认大水是他们排放,只说是老天爷的缘故。
    朱国与姜国都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正巧了荆白玉也老早看成国不顺眼,众人一拍即合,就准备凑在一起会盟水患问题。若是成国死皮赖脸,最后也不肯承担责任,便要三国联合,一起攻入成国都城去。
    这会盟大事,并非眼下才决定的,老早荆白玉就准备亲自参加。
    反正大荆这皇上身子不好,是绝对不会跑出都城的,万事都由荆白玉来主持。荆白玉也想趁着这个时候,走出都城到处顽一顽,看看各地的风光趣味儿。
    怎么说,荆白玉也才十八岁,正是年轻好动的时节。
    荆白玉本觉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次去会盟,只是敲一敲成国竹杠,好好叫他们老实些便是了。
    可谁料今儿个大臣上奏,说是姜国那面已经准备妥当会盟之事,会有姜国国君亲自出席会盟。
    荆白玉一听,不得了了!
    太子殿下?厉长生瞧着荆白玉,道:可是有何心事?太子的表情有些奇怪。
    没有!荆白玉立刻回答,说的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不过这听在厉长生耳朵里,就更是觉得荆白玉心虚。
    厉长生笑着道:太子如今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才不是荆白玉期期艾艾的,满脸都是不愿意说的样子,又生怕自己这神神秘秘的,会与厉长生产生隔阂。
    荆白玉一咬牙,有些个委屈的瞪着厉长生,道:你要称心如意了!跟着本太子去会盟,不多日就能见到姜国国君,你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姜国的国君?厉长生微微思索,表情只是迷茫的片刻,随即笑着问道:莫不是姜笙钰?
    荆白玉一听姜笙钰这三个字,当下更是气哼哼的。
    厉长生感叹说道:十年都过去了,算一算如今姜笙钰,也应当是做了姜国国君的。
    厉长生更换身份之后,立刻便来寻荆白玉,都无有工夫去顾及旁的事情。如今听荆白玉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了自己那侄儿姜笙钰来,心底难免有些感叹。
    荆白玉抱臂冷笑,道:哼,他再见着你,也不会认得你的。毕竟你那侄子姜笙钰,可比你现在要大的多了。
    厉长生眼下二十出头罢了,而十年过去,眼下姜笙钰已经二十七八,这叔叔比侄儿小了这般多,任是谁也不敢想象。
    厉长生笑着说道:只要太子殿下认得我,长生便心满意足了。
    荆白玉乜斜了他一眼,道:你莫要假装说些好听话敷衍我,我知道你定然最想你的侄儿,恨不得立刻就去见他呢。
    荆白玉说罢,整个人瞬间一愣,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心说自己最近的口气怎么越来越酸了?真是再奇怪也没有。
    我莫不是生病了
    荆白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说道。
    太子殿下荆白玉要亲自离开都城会盟,这乃是大事情,自然要详详细细的提前安排一番。
    荆白玉安排了窦延亭将军带兵驻守都城,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是无需担心旁人趁机作乱。
    窦延亭将军需要镇守都城,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随行保护,这随行将军另有其人,乃是戴罪立功的葛将军葛终南。
    因着宋茗的事情,葛终南在太子殿下生辰之日冲撞了荆白玉,这可是大罪过。当日便被荆白玉下狱,等候问罪。
    不过没两天,葛终南便被放了出来,荆白玉也不是真的要将他怎么样。
    这葛终南的秉性荆白玉是最清楚的,为人耿直的厉害,有点榆木脑袋,对于大荆是忠心耿耿,而且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是不能轻易杀之的。
    有葛终南带兵护送,荆白玉已经提前吩咐好了,早几日出发,中途改道流安之地,需要逗留数日,随后再往会盟目的地的陵川去。
    葛终南虽然知道路经流安之地会比较绕远,但他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太多心机城府,只是觉得太子殿下这般做,定然是别有用意,当下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下来。
    除了葛终南保护太子殿下安全之外,其次负责保卫任务的,便是期门掌厉长生。
    这厉长生入京的时候,还是个流安世子,结果没两日,流安来了消息,厉长生一下子从世子变成了小侯爷,看来流安那地界,是厉长生无法继承的,他的身价瞬间掉了好几个等次。
    一堆人正等着瞧笑话,第二日就传出了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命令,赏赐期门掌令牌,随行会盟大军护卫,可随意调配涤川园两万之众。
    这消息一出,瞬间哗然一片。
    大家伙都知道,这涤川园军乃是太子殿下荆白玉的心腹之军,谁能随意调配涤川园军,证明谁便是荆白玉的心腹之臣。
    想当年九千岁厉长生,便是这涤川园军的上军校尉,全权负责调配涤川园军。当时的涤川园军还只有一万出头,不如眼下的壮大。
    这流安小侯爷凭借着一张与九千岁酷似的面相,竟是真的顶替了九千岁的位置,可不叫旁人震惊不已?
    近日里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厉长生。
    厉长生这个当事人是最为清闲的,并不将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中,跟随者荆白玉一道启程上路。
    日出东方,今儿个乃是大军开拔的日子。
    荆白玉披着腥红披风,立于白马之上,那挺拔的身子在朝阳下显得异常威严。
    厉长生止不住感叹说道:孩子真的长大了。
    你说什么呢?荆白玉逆着光看向厉长生,瞧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大体能看到一个轮廓,说:要不要坐车舆?
    厉长生说道:太子若是骑马,长生便陪着太子骑马。太子若是累了想坐车舆,那长生也与太子一起坐车舆。
    他这般一说,荆白玉嘴角止不住上翘,心情是好的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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