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无有办法,当下一咬牙,就走到了水边,然后一步一步,仿佛脚下足有千斤之重,慢慢的往河对岸移动过去。
    校尉!
    此时此刻,河对岸一个土匪打扮的男子急匆匆禀报道:校尉,我们找到人了!
    什么?一个满面胡子的壮汉站起身来,说:人在哪里?可是真的进了荆国的会盟大营?
    假土匪禀报说:人就在眼前!河边上!
    怎么可能?那大胡子校尉呵斥道:你敢诓骗于我!
    校尉明察,假土匪说道:千真万确,校尉若是不信,请随我前去一看。
    好,我们去看看。若是真的能将他抓住,回去之后上柱国定然重重有赏,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是!卑将全凭校尉吩咐。周围一帮子七八个假土匪,立刻拱手压低声音说道。
    那大胡子校尉一挥手,众人提了大刀,快速在树林之间穿梭起来,快速的往河边而去。
    还未有走到河边,就听道沙沙、沙沙的脚步声。
    下一刻果然瞧见个年轻人,一步步拨开树枝,缓慢的在林间行走。他一边走一边低头四处寻觅,一看便是在寻找东西的样子。
    嗬!大胡子校尉倒抽一口冷气,兴奋的咧嘴而笑,说:是他!千真万确!就是他!我们若是能把将他带回去,上柱国定然欢喜坏了!
    校尉,我们可要立刻动手?旁边假土匪亦是兴奋不已,已然摩拳擦掌起来。
    且慢!大胡子校尉狐疑的说: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什么埋伏?
    不可能的校尉。旁边假土匪道:他从都城逃出,本就无有带几个侍卫跟着。前几日我们的伏击生了效果,他的侍卫死了大半,还有大半被我们擒获,听说他身边已经是一个人也无有了。
    旁的人道:这小子也是够机灵的,一个人东躲西藏,竟是躲了这么许久,可叫咱们好找啊。
    校尉,莫要犹豫了!这次我们定然不叫他再跑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仿佛年轻人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瞧在眼里百爪挠心,都想要扑上去抓住他。
    大胡子校尉思忖片刻,大手一挥低喝一声,说:上!抓住他!要抓活的!
    扑簌簌
    黍离提心吊胆的过了河来,寻了一路,眼看着草丛里一抹红色羽毛,可不是小太子荆白玉的箭矢?总是寻到了。
    黍离松了口气,赶忙跑过去就要弯腰捡起,好赶紧拿了箭矢渡河回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当的一下子,银光突然晃了过来,因着树荫缝隙间的日光,晃了黍离眼睛一下。
    黍离下意识的低头,堪堪避过迎面削来的大刀。
    嗬!是你们!
    黍离定眼一看,再顾不得什么箭矢,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爬起来调头便要跑。
    跑!我看你还跑得掉吗!站住!
    大胡子校尉呵斥着,又提刀快速扑上来。
    这黍离的确细皮嫩肉,厉长生瞧得不错,他手上一个茧子也未有,并不是会武功的样子。
    校尉身强力大,快走两步直接会上黍离,拽住他的后衣领子。
    啊
    黍离低呼一声,直愣愣便被大胡子校尉直接拽倒,硬生生便被扔在了地上,磕的他后脑勺生疼。
    嘿嘿!殿下!大胡子校尉阴测测的笑着说:可别再挣扎了,快快跟我们回去,上柱国大人寻得您很是辛苦呢。
    大胆!黍离蹙眉低喝,哪里还有先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反而骄横的厉害,说说:你知道我是谁,还敢对我不敬!
    哈哈哈假土匪们都笑了起来,说:说好听的,您现在还是皇子。若不好听的,您是不是皇子,还不是我们上柱国大人说了算?所以您啊也就别拿乔了,乖乖随我们回去,也免得受苦不是?
    若是您听话,上柱国大人一高兴,指不定就叫您做了咱们离国的皇上呢!是也不是?
    说的是啊,到时候皇上您可莫要忘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功劳啊!
    一伙人将黍离围了起来,口里说着什么皇子皇上的,语音中却无有半点恭敬可言,嘻嘻哈哈,轻蔑之意再明显不过。
    黍离气得浑身打颤,但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要从这些假土匪的包围中突围,几乎便是不可能的。
    黍离眯了眯眼睛,忽然说道:好罢,我也是不想死的。那我跟你们回去也就是了,你们万勿伤害了我去。
    对啊,您这样不就得了。大胡子校尉颇为满意他的乖顺,说:那就请您站起来,与我们一道离开这里。这里毕竟是荆国地盘,您也不想给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罢!
    好,我随你们走。黍离乖乖的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身来。
    就在黍离起身的一刻,他突然五指收拢,从地上猛抓一把土石,一把扬起来,就朝那大胡子校尉的面上扔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
    大胡子校尉正欢喜的厉害,突然被洒了一脸的沙土,不只是眼睛迷了,嘴巴里也都是土石。
    黍离趁机缩着肩膀一钻,从大胡子校尉身边溜了过去,瞧上去油滑的厉害。
    给我追!
    抓住他!
    呸!什么皇子,给我打断了他的腿!只要活着就行!
    大胡子校尉已然被激怒,火冒三丈的大吼着。剩下的假土匪一拥而上,快速朝着黍离的背影扑去。
    黍离哪里敢回头,咬牙拼命往前跑着,想要从小树林中穿出。心说那荆国的小太子荆白玉就在河对岸,若是自己跑出树林,指不定可以向他求救。
    黍离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着急,着实无法辨认方向。
    他并不觉得自己离河边有多远,可这一路跑回去,竟是远的仿佛天涯海角,怎么都瞧不见那条溪水,就连溪流声也是听不清的。
    黍离心中咯噔一下子,莫不是自己跑错了方向,这路不是通往河边,而是通往树林深处的?
    若是这般
    黍离心中凉了半截,耳边一声大吼:在这里!要抓到了!
    黍离没有回头,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太近太近。他下意识的往前猛的一扑,堪堪错过一个假土匪伸过来的手。
    啊
    黍离扑的太狠,保持不住平衡,低呼一声,感觉脚下被绊了个跟头,一下子直接飞了出去,双手先搓在地上,火辣辣的一片,下巴也磕在了地上,疼得他眼泪差点坠下来。
    完了
    黍离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得的。
    这些个时间的逃亡,着实让他心神疲惫,若是就此死了,指不定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
    黍离心中仍然不干,绝望的恐惧,还有不甘的愤恨交织在一起。
    哎呀,黍离,你原来在这里呀!
    就在这惊险一刻,突听一个稚嫩声音,带着俏生生的笑意,又有些奶里奶气,竟是仿佛久旱甘雨,及时的不能再及时。
    黍离抬头去瞧,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可不就是荆国太子荆白玉?
    自然,厉长生也跟在荆白玉身边,是片刻不离的。
    厉长生面上仍旧温和的厉害,他对着黍离伸出手来,说道:如何这般狼狈,快些起来,瞧瞧手都给磕破了。
    厉长生一脸的关切,声音也是再温柔也没有,仿佛他真的关心黍离似的。
    而眼下这一切,可不是厉长生精心策划的一盘棋。
    你们是什么人?莫要多管闲事!
    大胡子校尉带人追了上来,眼瞧黍离在劫难逃,却突然多了两个帮手,他们心中都是一哆嗦,生怕有个什么变数,当下呵斥起来,想要吓退厉长生与荆白玉。
    黍离被厉长生扶起,他这会儿惊魂甫定,不敢强出头,赶忙便识时务的缩在了厉长生与荆白玉身后。
    荆白玉笑眯眯的拍了拍的胸脯子,指着黍离说:我是什么人?我是他主子!
    什么主子?
    假土匪们被荆白玉这一句话给弄懵了去,皆是面面相觑。
    哈哈!主子?好大的口气啊!一个假土匪嘲讽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给我说来听听。荆白玉顺着他的话说。
    站在厉长生身后的黍离吓了个哆嗦,连忙道:小人小人并不认识他们他们无端端便要杀小人,小人实在是
    别与他们废话,反正不过是多了两个人,给我上!一并抓起来。大胡子校尉挥手说。
    谁说我们是两个人?
    厉长生忽然笑着说了一句,只见他不慌不忙,抬起手来一挥。
    随即旁边树丛中沙沙之声大作,竟是一瞬间涌出了一两百人。
    这
    怎么回事?
    我们中了埋伏!
    假土匪们喧哗起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立刻便想要找个突破口冲突而出。
    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走!
    萧拓亲自带着二百士兵前来,如何能叫那些个假土匪逃跑。士兵们训练有素,哗啦一声,持枪缩小包围圈,将想要反扑而去的假土匪,尽数包围在内。
    都抓起来,抓起来。荆白玉奶声奶气的说:胆敢欺负本太子身边的人,真是胆大包天呢!
    他说着,挺胸抬头,双手背负的走了过去。
    萧拓已然将假土匪尽数扣押起来,迫使他们跪在地上。
    荆白玉走到他们面前,笑嘻嘻的道:你方才问我是谁?现下可知道?本太子那是大荆当朝太子荆白玉!
    嗬
    那些个假土匪齐刷刷抽了一口冷气,都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荆白玉道: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何人呢,口气狂妄至极。
    小人瞧他们,恐怕也就是周围打家劫舍的土匪罢了,嘴里或许一句真话也无有,太子殿下莫要中了他们的奸计啊。
    黍离才脱离危险,忽然听到荆白玉这问话,顿时心中又提心吊胆起来,不等那些个假土匪开口,赶忙率先说起来。
    说的也是啊。荆白玉特别听劝一般,点点头说:那就先把他们押回营地,其他的回去再说罢!
    敬诺。
    萧拓动作麻利,将几个假土匪带走,一行人行猎无有猎到什么野味,但也算是大货全收,而且盆满钵满。
    荆白玉欢喜的骑上高头大马,催马走到厉长生身边,低声笑着说:厉长生你的主意果真不错。
    厉长生道:这回太子殿下想要知道黍离的身份,绝对并非难事。
    一行人回了营地,荆白玉下令将假土匪管好,无有他的命令,其他人皆是不得接近。
    关于审问假土匪的事情,自然就交给了荆白玉最为信得过的厉长生来完成。
    回来之后,黍离便提心吊胆,整个人还恍恍惚惚。
    作为一个温柔和蔼的好主子,荆白玉叫人给黍离好好的处理了一下手心里的挫伤,还将他的下巴也包扎了一番。
    黍离的伤口一直隐隐的疼着,但远远不及心中的焦虑,焦虑使他已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若是那些假土匪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
    荆国与离国向来并不交好
    那荆白玉怕是要
    黍离一想到此处,额头一阵阵冷汗流下来,只觉得这营地是不能待下去的,必须要早早离开才是。
    荆白玉瞧着黍离一会儿脸色惨白,一会儿脸色铁青,那模样着实有意思的很。
    荆白玉故意咳嗽一声,果然就瞧黍离仿佛惊弓之鸟,吓得一个激灵。
    荆白玉又故意将耳杯用力放在桌上,发出哆的一声,黍离又是吓得一个哆嗦。
    黍离呀
    小人在,小人在!
    黍离连忙跪在荆白玉面前,俯首说道。
    黍离,你是不是被那些个土匪给吓坏了?荆白玉明知故问,一脸纯良模样,说:你别怕啊,有主子我保护你呢,你说是不是。
    是是,小人感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黍离卑微的道。
    荆白玉点点头,说:你知道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便好,我这个人做了好事儿,也不是非要旁人报答的,做了好事儿,我自个儿心里也开心,你说是不是?
    厉长生撩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之时,就听到荆白玉在说这个。
    厉长生止不住低笑了一声,荆白玉抬头瞧他,顺便瞪了他一眼。
    厉长生这么一笑,荆白玉感觉自己什么威严都没了,这简直便是在给自己拆台。
    厉长生你回来了!荆白玉故意当着黍离的面说:那些个土匪审问的如何,他们是什么人?
    啪嗒
    黍离一个不甚,将案几上的耳杯打翻,他连忙去擦拭案几,这一串手忙脚乱的,差点又将其他东西碰倒,还将案几上的茶水弄了自己一身。
    黍离又慌里慌张的去擦自己的衣裳,擦着擦着,袖口里滑出一样东西来,咕咚就掉在了地上,还挺沉重。
    那是什么?荆白玉被那掉出来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问道。
    黍离快速将其捡起,揣回怀里,讪讪的说道:瓦片,一块瓦片罢了。小人背井离乡,着实思念家乡,所以捡了屋头上一块瓦片带在身上,好解思乡之苦。
    那东西灰扑扑的,的确看着像是个瓦片。
    荆白玉也无多问,反而又去瞧厉长生,说:那些个土匪的事情,你还未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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