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师怎么说?荆白玉赶忙问。
    喻青崖想了想说:就是脱臼了,没事儿的。我以前也脱臼过,复位就好了。我脱臼了我爹还打我呢,你瞧我不是也没事吗。
    荆白玉松了口气,道:真的没事啊,看来是我想多了
    喻青崖点点头,说:医师的原话是,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七八成了!
    荆白玉一惊,道:七八成?那剩下的两三成呢?什么时候能养好?
    喻青崖摇头,说:不知道啊,毕竟是受了伤的。厉大人自己走了一日才与我们汇合上,拖延了治疗时机,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十成。不过你放心罢公子,医师说了,将养几日,日常这些事情,都无有问题,不会妨碍什么的。
    荆白玉越听越是心惊胆颤,日常的事情虽不妨碍,但厉长生哪里是安于日常之人,他们皆不是那样的人。
    厉长生那双手,便是要做些登峰造极之事才能展现他的锋芒。
    而眼下,因为要救自己,他的手受了伤,不知道是否能痊愈。
    喻青崖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见荆白玉脸色突然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吓了他一大跳。
    正巧这个时候,喻风酌归来,见了荆白玉的模样,不由冷冷的瞧着喻青崖,道:你做了什么?
    喻青崖委屈的说:爹我什么也没做啊。
    荆白玉有些个失魂落魄,最终带着小老虎离开了喻青崖这面,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次不只是厉长生受了伤,陈均年亦是受了伤,不过眼下大家都已然无碍,停留此处休息一时,也便可以再次上路,往会盟之地赶去。
    荆白玉有些闷闷不乐,拜托萧拓与喻风酌两个人,去四周寻找一番,将附近的名医都请来走一趟。
    厉长生听了这事情,便往荆白玉面前去,道:可是头疼?或者身上的伤口疼?
    荆白玉摇摇头,说:不疼,都好了。
    那这是怎么了?厉长生坐在他身边,道:那是着了风寒?请这么多医师过来做什么?
    荆白玉抬眼瞧他,道:给你看手臂的。
    厉长生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搞得神神秘秘,害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荆白玉一脸严肃,着实想不出来,道:你的手伤得那么严重,你怎么不告诉我。
    厉长生道:与陈均年比起来,我的手伤得并不严重。
    但是荆白玉有些个蔫头耷拉的说。
    不必担心。这次能顺利脱险,已然是万幸之事。只是手臂有些小毛病罢了,无需担心。厉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开顽笑一般说道:莫不是长生这手不能动了,太子便要嫌弃了我去罢?
    荆白玉笑不出来,垂着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是怕你嫌弃我。我一直这般无能,总叫你保护我。
    厉长生道:太子殿下可是日后长生的靠山,如何能这般说?乖,过两日便要上路,就别多胡思乱想了。
    虽然厉长生全不在意模样,但是荆白玉心中有个疙瘩,怎么都觉着不舒坦。
    众人修养数日,厉长生肩膀好的差不离,陈均年亦是伤口结痂,下榻行走全无大碍,只要不立刻动刀动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而那一面肩膀中箭的殷棋,同样慢慢的好了起来。
    殷棋正坐在营帐之中,刚为自己换好了伤药。突听外面有跫音而知,脚步不轻,间或轻重缓急,来者武功不弱,却走得如此凌乱,显然心中烦闷至极恼怒非常。
    哗啦!
    有人大力掀开营帐帘子,竟是一下子将帘子硬生生拽了下来。
    姜笙钰板着脸怒目而入,呵斥道:殷棋!
    殷棋不知姜笙钰为何如此动怒,他站起身来,大约抱了个拳,说道:殿下寻殷棋所为何事?
    何事?
    姜笙钰只身前来,身边并无侍卫跟着,他从头到尾皆被怒气充斥,快步进来,一把便抓住了殷棋的衣领子。
    殷棋皱了皱眉头,最终忍耐下来,并未有躲避还手,站在原地,声音平静的道:殿下这是何意?殷棋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殿下如此恼怒。
    不知道!好得很!姜笙钰冷笑一声,道:好得很呢!我看,那詹无序处心积虑的,全无与我合作的诚意,反而是来激怒我的罢!
    殷棋自小跟随在尚南侯詹无序身边,并非姜国太子姜笙钰的人,听到姜笙钰突然直呼尚南侯姓名,有些个不悦模样。
    殷棋稍微皱眉,手腕一转。他虽无姜笙钰武功高强,但胜在力大无穷,是姜笙钰全然比不过的。
    殷棋登时挣脱了姜笙钰的束缚,道:殿下恐怕忘了,先行来寻侯爷,想要合作的人,可是殿下您啊。如今这是何意?
    姜笙钰手腕吃痛,但气势丝毫不肯输掉半分,冷声说:你故意让我出兵袭击荆人太子荆白玉一行人,你可知那队伍之中,有个叫厉长生的!
    厉长生?殷棋心中纳罕不止,这厉长生是什么人物,殷棋哪里能不知道,在荆国皇宫之中,怕是没有一人不知厉长生是何许人也。
    殷棋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笙钰道:你可曾听说过,厉长生乃是我姜国细作的传闻?
    殷棋心中咯噔一声,似乎已然察觉到不对之处。
    厉长生与姜国太子姜笙钰的容貌颇为相似,这一点殷棋长了眼睛,自然是瞧得出来。可人有相似,殷棋并未有往那方面去想,亦是他心中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
    若厉长生真的与姜笙钰有什么血缘关系,那么
    姜笙钰与尚南侯詹无序之间的合作,恐怕便算是到了头。
    而眼下,姜笙钰怒目而视,又提起传闻中厉长生姜国细作的事情,殷棋心中顿时再明白不过。
    姜笙钰一字一顿的道:他是我小叔父。
    殷棋脸上未有一丝表情改变,但心中霎时间千回百转,着实难以平静。
    姜笙钰道:差一点,你便要我亲手杀了我的叔叔!好啊,这一切,莫不是詹无序那猘儿的阴谋!
    太子殿下!殷棋一听这话,登时也怒了,道:侯爷真心与殿下合作,请殿下莫要迁怒于侯爷。厉长生的事情,连太子殿下您都不知道,侯爷如何得知?
    迁怒?姜笙钰冷笑着说:好啊,这词儿用的着实太好了!来人!
    他怒吼了一声,门外立刻涌进一片士兵,一个个铠甲加身,手持长枪,齐声道:请殿下吩咐。
    把他给我抓起来。姜笙钰道。
    是。士兵们答应一声,立刻上前将殷棋团团围住。
    殷棋身上有伤,对付姜笙钰一个的确无有问题,可眼下士兵可是几百?他就算抵抗也无丝毫用处。
    殷棋被士兵以枷锁扣住,迫使他跪于姜笙钰面前。
    姜笙钰居高临下的瞧着他,道:本太子便是要迁怒于詹无序。他不过是一枚弃子,一条丧家犬罢了,本太子想如何对待他,难不成还要看你的脸色?
    姜笙钰!殷棋挣扎着想要将铁索扯断。
    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坚硬无比,并无断裂征兆,倒是殷棋的箭伤因为剧烈的挣扎撕裂开来,有血迹从他的肩膀流淌而下。
    姜笙钰道:把他先押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是,太子殿下。士兵们说道。
    殿下,殿下这是
    一身铠甲的男子冲将进来,瞧见这情况,顿时有些头上冒汗,劝阻道:殿下息怒。
    姜笙钰并不与他搭话,伸手一挥,士兵们赶忙押解着殷棋退下。
    那男子赶忙道:太子殿下,这般一来,殿下与詹国尚南侯之间便
    你以为我还会与詹无序那厮继续合作?姜笙钰冷笑道:休想,本太子现在改了主意。
    可是太子男子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生怕话说出口来,会被姜笙钰治罪。
    姜笙钰道:可是甚么?日前我与那詹无序合作,也是瞧在他们有人潜伏于荆国太子身边,才屈尊降贵于此。而现在呢?殷棋已然暴露,他们提供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荆国太子无能抓住,还差点
    姜笙钰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道:还差点叫我错手杀了叔叔,幸好幸好他无事。
    可是殿下,将军他行为举止,似乎有些诡异,恐怕男子话又只说了一半,不过姜笙钰显然已经明白。
    男子口中的将军,便是姜笙钰口中所说的叔叔。
    在大荆皇宫之中,有这么一个传闻,说厉长生乃是戎狄来的细作,因着身份暴露,差一点子便被一刀砍了项上人头。
    无有办法,厉长生竟然为了苟且偷生,自愿自宫,最后得以活命充入皇宫,做了一个最低贱的寺人。
    古代之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亦不能随便剪短,更别说是阉割男子的尊严。
    在古人瞧来,这乃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所以厉长生自宫,便可抵了那死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只是大荆有这样一则规矩,在古代春秋战国时期,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罕见,有史料可寻。而且这些自宫之人,入宫之后,不但不会获罪,反而常有飞黄腾达之人。
    厉长生入宫之后变得默默无名,只有宫人们闲极无聊之时,才拿他出来说道说道,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姜笙钰已然令人去仔细打探过,亲信方才急匆匆归来,详细回禀了一番。姜笙钰越听心中越急,越听越是胆战心惊。
    殷棋说的无有错,姜笙钰便是迁怒了尚南侯詹无序,因着他此时此刻,心中愤恨至极,根本难以平复,恨得他全身骨骼咯咯作响,恨得他咬牙切齿,恨得他一腔怒火就要炸裂。
    姜笙钰万万无有料到,叔父离开姜国之后,竟然入了荆国的皇宫,屈辱的做了一个寺人。
    滴答滴答
    姜笙钰死死攥着拳,指甲将他的手心划破。
    他抬起手来,那男子不敢再说一句话。
    姜笙钰道:你不必多言,我已着人打听清楚。厉长生便是我的叔叔,千真万确!他进入荆国皇宫那一年,的确是叔叔离开姜国的时候。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叔叔他怎么又会我欠他的那么多,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男子一瞧,连忙垂下头来,自知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姜笙钰突然皱了皱眉,道:这事情,莫要让父王知道。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办的罢。
    是。男子连忙道:卑将知道。
    姜笙钰抬起手来,瞧了瞧自己流血的掌心,道:好了,你先下去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太子殿下。男子恭敬的退出。
    姜笙钰瞧着掌心中的血珠,目光却恍惚起来,心随神动,已然想到了许多往日里的事情。
    姜笙钰乃是姜国的太子,他的父亲便是姜国的君主。
    而多年前的厉长生,并不叫这个名字,这只是他来到荆国的一个化名罢了。
    厉长生乃是姜笙钰的小叔叔,亦是姜国君主的弟弟,却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罢了。所以厉长生从小便被姜笙钰的父亲排斥,害怕他会抢夺自己的王位。
    后来姜笙钰的父亲继承了王位,成为姜国的君主,他又开始害怕,厉长生会抢走他儿子姜笙钰的王位。
    厉长生为了打消君主的疑虑,自请削藩,只保留一个口头将军的职位,回到姜国都城,就待在姜国君主的眼皮子下面,哪里也不去。
    姜笙钰与厉长生虽然年纪差了一些,但与他这位小叔叔关系却要好的很。姜国君主一瞧,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觉得厉长生心怀叵测,想要腐蚀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等姜笙钰继承姜国王位,厉长生便可把持朝政。
    这般辗转反侧之后,姜国君主终于下令,给厉长生安排十项罪状,将他立刻下狱问斩。
    姜笙钰听闻这件事情忧心忡忡,他一连跪求父王几日,却无有丝毫办法。最终,偷偷将厉长生从牢中救出,亲自将他送出姜国地界,与厉长生说先去躲避几年,等自己继承了王位,便接他回来。
    姜笙钰记得三年前,小叔叔与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就算不能在姜笙钰身边,亦会时时刻刻想着他念着他,亦会帮他助他,希望日后姜笙钰可以做个出色的君主。
    那一别太过匆忙,姜笙钰无有明白小叔父话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此时想来
    当初厉长生离开姜国,便往荆国而去,竟是为了姜笙钰,在荆国做了个细作。只可惜身份败露,无有办法,为了继续苟活,只得自宫成为寺人。
    姜笙钰感觉心如刀绞,一想到小叔叔为了他,竟是变成了这样,就感觉心跳都要停止。
    厉长生穿越来大荆,并不是原本的那个厉长生,只是容貌未有改变,声音也无有差别。他并不知道原身经历的事情,说实在的,厉长生倒是对此有些兴趣,的确很想知道,自己与那位殿下之间的渊源。
    毕竟姜笙钰那人看起来虽较为年幼,但行事狠辣非常,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若是真有些个什么渊源,倒是能捏住他的脉门,稍加利用一番。
    厉长生!
    荆白玉趴在他耳边喊了一嗓子。
    厉长生无奈的侧头瞧着他,道:怎么了闺女?这般大声,爹爹的耳朵差点子便聋了。
    呸!荆白玉气得叉腰,道:与你说话你不理人,一回了神就欺负人。
    谁欺负了我的宝贝闺女?厉长生调笑道:爹爹第一个替你收拾他。
    如今一行人复又上路,荆白玉重新扮起了女娃娃来,为了以防万一,荆白玉也只好乖乖听话穿着小裙子招摇过市。
    此时荆白玉只能自我安慰的庆幸一番,自己年纪还小,穿上小女娃的裙子,其实也瞧不出什么来,旁人看不出,便也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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