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明洲在会议室靠门的座位,打开了蜻蜓的专属电脑系统。
    他们的时间很少,距离欧阳被人带走,已经半个小时了。
    FBI的车辆停留在外面,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向他们要求保持通讯畅通,便于接受绑匪的勒索消息。
    坐以待毙不是沈明洲的性格。
    只可惜他等待的人还未到场,他敲打键盘,调整系统性能的行为,显得有些冷漠。
    你在做什么?
    宁俊走过来,藏着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美国混乱的治安案件和写实电影看了无数,此时才切身体会到面对绑架的无力感。
    欧阳吃饭时候还在跟他们炫耀互关了教授的推特,现在却不知所踪,连安全都无法保证。
    我在尝试找到她。
    沈明洲头也不抬的回答,导致代表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涌了过来。
    你说什么,沈明洲?你可以找到她?!
    欧阳在哪儿啊!她还活着吗?
    脆弱的神经随时会因为一句希望,挑起巨大的波浪。
    连郭嘉良都难以置信的奔过来,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沈明洲,你需要多久时间?
    提问太多,沈明洲没回。
    周围环境吵吵嚷嚷起来。
    几乎心底绝望的代表队成员,都将殷切的视线投向了电脑屏幕。
    上面不是什么导航地图,也没有他们所期望的监控画面。
    只是一行一行代码,快速而整齐的随着沈明洲的敲打,占满了屏幕。
    出什么事了?斯蒂文见代表团的人围着沈明洲,自然好奇起来。
    毕竟,他们用的中文,斯蒂文只知道他们非常的激动。
    被人群包围的沈明洲,视线坚定,没有片刻游移。
    他在做的尝试,只需要一个关键的人物,就能付诸实践。
    沈明洲写过许多年的算法,调试过成百上千的系统,他最了解的,就是遍布全球的监控网络,还有人们随身携带的智能设备。
    他的表情沉着无比,连带着周围慌张的人群,都感到了一丝镇定。
    宁俊曾经嫌弃并且鄙夷沈明洲的孤僻,不能理解他的系统、无人机具体优越在哪里,现在,却无比希望他能够凭借被专家们称赞的能力,迅速的找到欧阳的下落。
    沈明洲追赶着时间,终于结束了最后一段循环,松了一口气,好了,剩下来只需要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打开,阿诺德教授在助手的陪伴下,表情急切的赶了回来。
    原本,他已经离开了。
    阿诺德教授。沈明洲立刻站起来,没忘记将电脑带上,抱歉这么晚了,还惊动您还赶过来,但是非常感谢。
    阿诺德脸上都是凝重的情绪,说道:孩子,我很抱歉在美国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之前联络我说需要帮助,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开口。
    沈明洲说:我想借用FBI指挥车,我相信美国的警力系统一定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定位欧阳。
    他突兀的要求,引发了所有人诧异的视线。
    沈明洲,你要怎么做?这话由郭嘉良问出口,却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换作平时,沈明洲必然耐心仔细的介绍原委。
    但现在,他只能向阿诺德教授提出要求,教授,欧阳使用的手机是中国厂商Type生产的阉割版安卓系统手机,它具有查找定位功能,但是因为中国版本特性,美国警方无法通过手机定位她的位置。但是我可以。
    沈明洲将刚刚完成的程序,展现在阿诺德面前。
    这是一套基于我的系统运行的信号捕捉程序,它可以通过FBI总控系统,定位到Type信号位置。
    阿诺德作为专家,看得懂一切程序语言,但是沈明洲列出来的并不是代码,而是一个可视化窗口。
    清晰明了的查找,和简单得像是开玩笑的输入。
    像极了学龄前的孩童初学代码,编写的程序。
    阿诺德理解他的心情,说道:孩子,你很优秀,但是未成年绑架案的处理经验上,FBI才是权威。希望你没有被好莱坞的特工电影影响,认为FBI是一群只会善后的傻瓜,在这方面,我们应该交给专业人士。这是他们的职责。
    阿诺德作为计算机领域专家,经常收到政府方的邀约,共同处理信息时代的高智商犯罪。
    他和FBI熟悉,不代表他可以随时动用人情关系质疑FBI的工作。
    我没有冒犯FBI的意思,但是作为一个案件相关者,我有义务提供信息协助警方办案。沈明洲神情严肃认真,这也是我的职责。
    他面前的老人皱着眉。
    也许是沈明洲语气过于坚定,也许是他见过更加外表简陋却神奇的程序。
    也许是这台电脑上玩笑一般的搜索程序,展现出一位少年对同伴安危的牵挂和付出的努力。
    阿诺德教授甚至觉得,沈明洲能做出那套响应迅速的系统,也能做出其貌不扬神通广大的程序。
    他表情微微触动,张开口准备说什么,又双唇紧闭,眼神凝重的问道:孩子,你确定?
    我确定。沈明洲努力的加重自己的砝码,阿诺德教授,欧阳已经失踪半小时了,我不清楚美国交通情况,如果现在还不将她的位置确定下来,绑架者带着她走出地区范围,会相当的危险。请给我一点时间,只有五分钟都行!
    年老的美国人更懂得美国的治安情况。
    当一次绑架超过数个小时没有收到绑匪信件要求赎金,那么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见面是不是在天堂。。
    按照FBI惯例,则是边找边等。
    寻找监控里绑匪踪迹,等待歹徒主动发来联系,或者,等待知情人提供情报。
    现在,沈明洲就是知情人。
    跟我来。阿诺德教授背着手,往外走。
    那么微小的机会,不去尝试就等于放弃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这样的代价绝对比失去信誉更加沉重。
    FBI的指挥车,装载不少先进的科技设备。
    通讯、显示、监控监听,还有必要时候对付歹徒的各种秘密武器。
    阿诺德教授突然前来,现场负责人拉斐尔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老先生向来只在总部出没,带着学生、助手前呼后拥,还第一次如此轻装简行,带着个小孩儿过来打招呼。
    因为这是全球科技大赛现场,连全球顶尖的科学家,都要过来捧场?
    拉斐尔没有细想,恭敬的问候道:阿诺德教授,您好。
    阿诺德教授与他握手,顺便介绍了身边的少年,这是一位来自中国的优秀学生,沈明洲。他是被绑架者的同伴,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想要协助你们的工作。
    黑发黑眼,熟悉的苍白淡黄中国人模样。
    拉斐尔诧异的问道:什么信息?
    定位信息。阿诺德教授指了指车上的总控电脑,他只要使用这台电脑的网络,就能迅速定位被绑架者的信息。这也是他参赛项目的一部分。
    阿诺德教授不算说谎。
    无人机蜻蜓的操作系统基于沈明洲的自制系统。
    而沈明洲的搜寻系统,同样基于相同的构架。
    但是,拉斐尔关心的可不是什么项目不项目,比赛不比赛。
    哪怕这位孩子未来会成为诺贝尔获奖者,统治下一个智能时代,也不能让他轻松愉快的说出好的没问题请随意使用。
    因为,这不符合原则!
    阿诺德教授,我非常尊敬且崇拜您,但是让一位非警察系统的未成年人使用我们的总控,我们很可能面临严重的渎职起诉。
    他说得不算客气,规定之中鼓励协助者提供情报,但是提供FBI总控绝无可能!
    你们在办理高智商犯罪案件的时候,我经常作为协助者使用你们的系统,并没有见你们收到过任何起诉。阿诺德教授用亲身经历举例,如果沈明洲的行为违反相关规定,导致你们遭到起诉,我一力承当所有后果。
    拉斐尔镇定自若的拒绝道:阿诺德教授,这是原则的问题,就算您承担后果,我们也
    那么,在本次案件结束之后,由我的律师阿尔伯特向FBI发起律师函。阿诺德教授不依不饶,抬出了法律,状告FBI在本次未成年人绑架案中,拒绝接受知情人协助,延误救援行动,致使外国公民权益受损!
    不怕无赖撒泼,就怕大佬懂法。
    拉斐尔脸色铁青,连看阿诺德慈眉善目的长相都不觉得他亲切了。
    一时之间,他眼前出现了出席法院被告席一遍一遍解释的画面。
    要是更糟糕一点,会出现大量的居民游(删除)行,抗议他的渎职行为。
    他非常想用严肃的语气告诉阿诺德我拒绝,你起诉我吧。
    但是,理智和经验让他挪开了步伐,让出了道路。
    您请。
    沈明洲道了谢。
    他获得FBI总控使用权之后,迅速的将手上的电脑打开。
    那是唯一一台装有万物系统的笔记本,从国内跟随他一路参展,经过他的一系列仓促修改,足以利用政府网络启动搜寻信号模式。
    但是,在沈明洲动作迅速,扯出数据线的同时,之前的操作员发出阻止的声音。
    不!你在做什么!操作员的语气满含惊恐,你这样会导致我们的总控感染病毒,我不能允许这么危险的举动!
    不会感染。
    沈明洲在他的怒视下,残忍无情的建立连接。
    他在对方崩溃讶异的眼神里,淡然回答道:我的电脑使用的是自制系统,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写出感染它的病毒。
    电脑病毒,仍是程序。
    万物系统生态自成一体,哪怕市面上再厉害的病毒进来,也只会成为它身体里的一点儿冗余垃圾,被万物自动清理。
    狭窄的空间,阿诺德、拉斐尔操作员的三双视线盯紧了沈明洲。
    亲眼见证他在把随身携带的电脑,与FBI总控后台建立连接。
    这样的行为令人心情焦躁。
    特别是精通法律的拉斐尔。
    泄露机密、中国间谍。
    各种阴谋论涌上心头,拉斐尔连阿诺德都有些不敢信任,手掌悄悄滑到枪把上,考虑要不要先逮捕,再
    这是什么?!
    沈明洲的笔记本屏幕上,出现了无数的亮点。
    稀疏的洒落在街道之间,连FBI的指挥车里都有相应的标记。
    手机。沈明洲摸出自己Type公司的老款型,程序里的识别特征码,一大部分都来自自己的手机。
    我熟悉Type公司的手机型号,所以利用了查找手机的定位功能,建立了信号连接。
    屏幕上只有酒店、指挥车上的零星几个亮点,应该都是中国代表队的成员。
    拉斐尔握着枪,撇撇嘴,幸好你们这款手机不畅销,你要是换成苹果手机,不仅找不到你的同伴,而且满大街都像是目标。
    资本主义的优越炫耀,让沈明洲无奈的叹气。
    如果不是美国沿途监控稀少到让绑匪失去踪影,他又怎么需要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一款国内制式的手机。
    沈明洲缩小地图,根据这些亮点,试图找出属于欧阳的信号。
    然而离开了酒店,道路地图一片漆黑,仿佛只是一张单纯的地图而已。
    拉斐尔见他毫无目标的搜寻,说道:虽然手机非常容易定位,但是你的同伴很有可能手机关机了。有经验的绑匪,都会记得处理手机。
    希望他们不会。沈明洲盯紧屏幕,唯恐错过任何的亮点。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时间足够,他必定能够想出更为安全的方法来查找欧阳的位置。
    搜寻的过程十分漫长。
    但是阿诺德却看得认真。
    定位手机信号对于手机厂商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平时犯罪事件,警方寻求厂商协助,对目标进行监控、提取手机内部信息,也不算难。
    但是,阿诺德确定,中国的手机来到美国,同样接受美国通信运营商的管制,即使要查找信号,也必须经由美国公司调取数据。
    否则,想要攻破一家公司的保密定位数据,技术手段和硬件设备有多难,他都无法自己能够做到。
    现在,沈明洲做到了,还用的FBI的总控系统与服务器。
    阿诺德教授看拉斐尔的视线有些复杂。
    极有可能这次救人之后,FBI真的会面临起诉。
    哪怕情理道德站在他们这一边,拉斐尔也少不了陈述整个过程的麻烦。
    老教授目光和蔼,温柔的对拉斐尔说道:什么时候你有空,我们去喝一杯下午茶,我介绍阿尔伯特给你认识。
    拉斐尔本就对阿诺德信任动摇了一丝,听到这话更加警觉,握枪的手再次紧张。
    阿尔伯特是业内知名魔鬼律师,号称常胜不败,经常接下案子,不用走上法庭,对手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选择撤诉或者庭外和解。
    律师在美国极其重要。
    他这样的小人物,别说跟阿尔伯特认识,就是上律师事务所预约,人家都会给上一百年的排队期限。
    他心头惶恐不定,终于问道:教授,您到底和被绑架的中国女孩有什么关系?
    态度过于慎重,阿诺德也感受到了他的误会,我永远忠于美国。你大可不必握着你的枪。
    是我祈求阿诺德教授带我来的。沈明洲视线没有移开屏幕,却为教授辩解,拉斐尔先生,您不用防备我。我保证FBI总控的信息不会泄露出去,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对我接触过的设备进行专业检查,同样您有权扣押或者摧毁我的电脑。
    哦,这是当然。拉斐尔的手掩饰一般从枪上挪开,我会收缴你的电脑,也会对你进行严格的审查。
    美国对于涉密信息、隐私的重视程度,远比国内敏感。
    沈明洲考虑过自己出手之后,会收到各种各样的警告或者盘查,但是任何代价都没有同伴性命重要。
    他欣赏欧阳对待实验的认真,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同伴在美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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