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到这儿, 倪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感觉浑身不舒服,不自觉加快脚步。
    可是, 越往前走,就越靠近教学楼,人就越多。这里的每个人、每张嘴都在说话, 每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个音符, 接着,音符化为根根利箭, 精准无误的扎进倪清的肉.体,这是比身体上的疼痛来得更加煎熬的,精神上的摧残。
    流言蜚语追赶着她,她想逃都逃不掉。
    忍痛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电梯,面对人满为患的逼仄空间, 她实在没忍住,冲着身后有说有笑的男女大叫道,“吵死了,闭嘴。”
    而后,过去一秒钟,她意识到自己唐突的做法,灰溜溜下了电梯,“不好意思。”
    其实,倪清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她,在旁人眼中可能像个神经病,但是她好像生病了,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一路狂奔到办公室,倪清摸着剧烈起伏的胸腔,待呼吸平静一点之后,敲响了门。
    导员已经向黑发女人询问过事情经过,让倪清来,是想让这个故事更加具体一些。倪清如实的说:自己和朱围在溜冰场结识,成为朋友,期间没有任何越轨之举。
    思来想去,导员实在不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想和大叔做朋友,深究原因,倪清却不再说话。
    谈话就此结束。
    “这样吧,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比较严重,所以院领导和你的家长等会儿也会来。你先在这里稍微坐一会儿,等人来齐了我们移步大会议室,好吗?”
    她没权利说“不”。
    *** ***
    分针一圈一圈转过去,等到第二个小时的时候,办公室迎来第二位和第三位客人。
    在看见客人面目的时候,辅导员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你们怎么来了?”
    他站起来,走到妻儿身边,随着他走向的方向看过去,倪清看见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是他老婆,女人拍着小女孩的背,微微笑着,“我带女儿来看看你怎么还没下班。”
    “有点学生事务要处理。”辅导员走近些,挠头,有些憨厚的笑。
    “没关系,”女人和善的看了一眼倪清,又继续看辅导员,“我们等你一起回家。”
    小女孩也一摇一晃的鼓起掌来,“等,帕帕,一起回家。”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应该是牙牙学语的年纪,明明词都吐不清楚,她还是要说,“帕帕。“
    她在叫爸爸,但是口齿不清,“帕帕,帕帕。”
    “帕帕,要抱。”
    不一会儿,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走到辅导员眼前,乖顺的张开双臂。
    辅导员脸上的笑容展开,把她抱起来,靠在肩膀上,“抱抱抱,爸爸抱。”
    就这么淡薄的看着一家三口亲热团聚的场景,倪清迟缓的转回头,不知不觉中,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她抬手抹一把泛红的眼尾。
    烦死了,怎么又有沙子进到眼睛里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倪政没来,向敏君来了。担忧的面容,让她显得更加苍老。且刚从超市下班,她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脱掉,就十万火急的赶来学校。
    “老师好,请问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辅导员一五一十跟向敏君描述了今早发生的事,接着,她连话都没和倪清说,不由分说将手打在倪清身上,“你这死丫头怎么回事?“
    “给人道歉了没有?“
    倪清板着脸,默默忍受向敏君的毒打,中途没有说一句话。
    倪清想起小时候,向敏君喜欢用衣架抽打自己,可能早就麻木了吧。
    在校领导们集体严肃的目光下,向敏君逼着倪清,点头哈腰的赔不是,是她的错,亦或者,不是她的错,都成了她的错。
    末了,倪清还是被记了过。
    倪清知道向敏君也是为了她好,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对,让她感觉很痛。
    送向敏君离开的路上,倪清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在这一路上,向敏君一直在骂倪清不学好,“你们辅导员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真当人家小三啊?“
    “你说说你哦,好好一个小姑娘……“
    向敏君也没想到,倪清会在下一秒暴怒,“我没有做过!我说我没有做过!你是我妈!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的话?”
    倪清的眼白里布满红血丝,向敏君愣了几秒,皱眉,“你这孩子还跟我顶嘴是吧?”
    向敏君有点喘不上气,“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也晓得我是你妈啊,啊?你要晓得我是你妈,你就少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好好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我没有做过。”倪清只是怔怔地重复,“我说我没有做过。“
    “你没做过,那你说欸,你跟人家来往干么事呢?“向敏君问。
    气氛安静了几秒,倪清冲着她大叫,“因为他像爸爸!像我爸爸!像我想象中的爸爸!你满意了?这下满意了?我就是想体验一下父爱是什么感觉,所以才和他有联系,起因就是那么简单,因为我帮他找到了走丢的女儿。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有色眼镜看我,我是死刑犯吗?还是,我是谎话精?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没有一个!”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向敏君明显呆住了,微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激动,倪清深呼了几口气,淡淡说,“你走吧。“
    ”我以后会好好学习,不跟社会上的人来往,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们丢脸的。”
    *** ***
    说归说,事实上,倪清并不是这样做的。
    她既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图书馆和教室。
    她在园区的全家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毛巾、充电器之类的。然后,提着塑料袋,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花光支付宝里剩的生活费,她订了一周。
    颓废糜烂的生活就此开始,倪清把手机关机,没日没夜的窝在酒店不出门,房间内部,外卖盒和泡面桶堆在角落,没人收拾。
    学校老师不点名,所以,她钻空子,连学校都已经好几天没去,
    平静的几天过去,某一天早上,九点,门铃突然响了。
    昏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倪清坐在床上,对着门外大喊,“……不需要客房服务。”接着,她又重重倒回床上。
    两秒后,门铃又响了几声,带着些许不耐烦和焦躁。
    倪清揉了揉打结的头发,睡眼朦胧的重复,“不需要!不需要客房服务!”
    闻声,那头沉默了几秒,程崎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我。”
    第53章 倪清乖
    房门外的程崎, 眉头皱起。门里的女人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t恤衫和睡裤,在揉那头潦草混乱的长发。空洞无神的双眼在看见程崎的那秒,变得不甚清晰明亮。
    倪清呆住了。
    为什么他会找到这里来?
    而趁着她呆住的那段时间, 程崎面无表情扫她一眼,错身进入房间内部。
    狭小的空间里,到处堆满翻倒的瓶瓶罐罐,还有吃剩的外卖盒。各种臭味混杂在一起,难闻的很,程崎隐忍着将装着教科书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脚一动,踢到旁边的易拉罐,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喝酒了?”
    她埋着头, 跟在他后面,“你来干嘛?”
    邋遢让她不再美丽, 但却多了一丝人气。颓丧的人气。
    他停了停,“来管你。”
    “管我?”倪清抬起头,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 “轮不到你管我。”
    此时的她, 双颊凹陷,蓬头垢面, 黑眼圈明显。
    他懒得和她吵架,态度还算克制,“我不管你谁管你?”
    “嗯?”
    是你那个满脑子□□的爹还是唯唯诺诺的妈?
    程崎说的没错,没人愿意管她。
    倪清的肩膀往下坠了坠,有些萎靡的低下头,又看见男人手腕上的头绳, 她笑得另类,“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她淡漠的看他一眼,拖着脚后跟走到长桌边,食指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烟,又拿起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燃它。
    烟和打火机,是她昨天下楼去便利店买面包时,顺手拿的,还没试过。
    倪清发现自己还挺上道,第一次就成功了。她把细烟放在唇边,学着电视剧里,猛吸了一口,像模像样的朝程崎脸上吐了一口烟圈,“省省吧,跟你女朋友出去玩不好吗?闲出屁来管我这个八百年前的前女友。哦,不对,都算不上前女友,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在一起过。”
    刺鼻的烟雾洒在程崎脸上,男人没有闭眼,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她。看她露出马脚,看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忽然,倪清的喉咙猛地被呛了一口。
    浓烈又冲头钻入鼻腔,她急忙抽出烟身,双手扶住桌面,剧烈咳嗽起来。
    上方传来一道声音,“希望你不是在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下学抽烟。”
    程崎站在她背后,大手轻拍她的背,“还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没女朋友。”
    “这个头绳是你落在酒店的。大家去南城那次。”
    男人的语气趋于平淡,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倪清没有说话,等到咳嗽也终于停止,空气安静下来。
    看着地上凌乱的泡面桶和垃圾袋,程崎拧了拧眉,“你吃饭了吗?”
    “嗯。”她说。
    程崎缄默几秒,“或者我换个问法,你好好吃饭了吗?”
    倪清没有回答。
    长腿一迈,程崎走到衣柜前,略显粗暴的拉开衣柜的门,如他所料,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你他妈一件衣服穿多少天?”
    他忍不住朝她发火,看不下去她这般糟践自己。
    而倪清也恢复了以往那样冷冰冰的面庞,“看不下去的话可以现在离开,我没求着你管我。”
    对面的人可能是真的被她气到了,咬住后槽牙,一言不发的转身,关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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