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辞回去,想了整整一晚,脑中却挥之不去司鸾儿哭肿了眼、缩在那里、肩膀一颤一颤的可怜样子。
    可一想到她要嫁给旁人,就算不是沈漠,也会是别家的公子。
    薛辞更睡不着了。
    第二日他便求着父母去下了聘。
    与英国公府结亲,其实是他们薛家高攀了,方氏虽然有些不情愿儿子娶个武将之女,但从小到大,儿子第一次情真意切地求了她。
    方氏只好拉下脸面,受着英国公夫妇的奚落,这婚事也算是定了下来。
    英国公夫妇倒是不怕方氏欺负女儿,一来他们家好几个武艺高强的儿子可不是摆设,二来英国公夫人心里门清,就自家女儿这性子,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婚前,薛辞自然也是受足了她那几位弟弟的刁难,后那几人被司鸾儿一句「抠眼珠子」才吓得老实。
    整个英国公府的人都叹道:“大姑娘当真外向。”
    “那当然,姑爷那般颜色,要我我也外向。”
    大婚之前,又刚巧赶上司鸾儿的生辰。
    因着这是司鸾儿出嫁前在府内过的最后一个生辰,英国公很是重视,家中的三郎也从外任之地特请回京,顺道送妹妹出嫁。
    司鸾儿抱着一堆礼,回到院内便见薛辞给她送了封信,邀她去御河畔。
    司鸾儿屁颠屁颠就去了。
    天上的明月朗照,月色流转在御河内,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薛辞正坐在河边,见到她,招手喊她过来。
    薛辞吹了首曲子给她听。
    司鸾儿托着腮,“是仙长自己谱的曲子吗?真好听!以后可以经常吹给鸾儿听吗?”
    司鸾儿开心地扯着薛辞的胳膊,他好厉害呀,且马上就是她的夫君了。
    全上京贵女都肖想的人,以后是她的了。
    其实司鸾儿到了今日,都仍然觉得十分不真实。
    小心地问:“仙长,你不会悔婚罢?”
    薛辞还不待说甚么,司鸾儿立刻打断道:“若仙长骗了我,我、我……”
    司鸾儿纠结了一阵子,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对他,喊弟弟打他一顿又不舍得。
    最后才道:“若你骗了我,我就再去寻旁的俊俏郎君,给他写诗!”
    薛辞当即沉下脸,“你敢。”
    “我为何不……唔……”
    薛辞扣着她的后脑,良久才放开她。
    “鸾儿,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2
    司鸾儿没听懂甚么意思,尚懵着,过了阵儿才问他:“我学问不好的,你日后不会嫌弃我么?”
    薛辞只是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呆瓜。”
    白云难以持寄,若她当真愿意在山野之间与他同看,又何尝不可呢?
    懂与不懂,又有甚么重要呢?
    最起码,他孤傲地活了这么大,只为她一人谱过曲子。
    她听不懂曲中有几叠,又有何要紧?
    要紧的是,他只愿意吹给她听。
    所有人都会同他说,他与司鸾儿并不相配,也不合适。
    可只有他知道,司鸾儿像是一阵风,和煦又撩人,在他寂寥无波的生命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微波。
    如每个日常般,他日日收着信,然后期待着下一个收信的时刻,直到——信再也没有来。
    薛辞突然明白了,原来人生还能有另外一种热闹的过法。
    而他接触了这种热闹,并习以为常,便再也回不去没有了她时的寂静平常。
    司鸾儿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你才是呆瓜呢。”
    薛辞却又问她:“鸾儿还想要甚么旁的礼物?”
    司鸾儿今日饮了些酒,脑子也有点儿不灵光,竟指着天上的月亮说:“我要月亮。”
    谁知薛辞竟然道:“好,等我片刻。”
    没一会儿,薛辞不知从哪里端来一个银盆,弯腰在御河边打了一盆清水。
    明月倒悬在盆内的清水中。
    薛辞将银盆推给她。
    对她道:“鸾儿,生辰快乐。”
    薛辞的眼中似是映着比月光还耀眼的光芒。
    ?
    婚后,司鸾儿才知道,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淡泊谪仙郎君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分明不淡泊!
    也越来越不像仙长了!
    司鸾儿扶着腰控诉他,“夫君才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夫君才是骗婚呢!”
    薛辞倒是一脸无所谓,“分明是你先写脱衣裳的情诗引诱我的。”
    “脱衣裳?脱甚么衣裳?”
    薛辞轻巧地解开她腰间的衣带,对她道:“脱这件衣裳。”
    司鸾儿:“!!”
    阿琅,你还我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1陶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2晏殊《山亭柳?赠歌者》。
    第78章 番外(4)
    苏子曾一开始没看上宋清许,只觉得她很吵,又缺心眼,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
    宿州一别,苏子曾很快忘了宋清许的模样,只记得她踢坏了妹妹给他绣的外衫,而且虎得厉害。
    后来动了娶亲的念头,是因为母亲突然看上她了。
    母亲苦口婆心的对他说:“子曾啊,母亲这一辈子就朗儿一个心病,我可怜的朗儿,小时候烧了脑子,满上京的名门贵女虽然面上不说,心里都是看不上他的。
    况且我和你父亲百年后,这侯府总要你媳妇来掌,母亲总得挑一个不嫌弃朗儿,对朗儿好的。
    宋家那姑娘心性好,母亲越瞧越喜欢,你若实在不愿意,明日母亲再选出七、八个,给你相看便是。”
    苏子曾看母亲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抹着泪,沉默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他是有正经事做的大男人,不应该整日被拘在家宅之中,相看、又相看。
    于是他和宋清许打好了商量,婚后同房,一床一地,互不干涉,若她碰见喜欢的,他就同她和离。
    宋家那小丫头不同于一般的上京贵女,没甚么小心思,相处起来定然很是痛快。
    只要母亲开心,不找他的麻烦,他都可以。
    苏子曾这么觉得。
    事实也是如此,自打宋清许嫁了来,这侯府里再也没人看见他了。
    就连平日里最疼他的厨房妈妈,见了他,也只是道:“世子夫人呢?我今日炖了鸭汤,快喊她来尝尝。”
    她和四弟都是孩子心性,母亲又不拘着,两个人成日在府内胡作非为。甚至带的素来乖巧的妹妹也开始堆泥巴,掏鸟蛋。
    苏子曾每每回府,都能看见她和四弟有说有笑的身影。
    直到有一天,四弟跑来问他,甚么时候会和清许姐姐和离。
    苏子曾瞪着眼:“那是你嫂子!”
    “才不是呢,姐姐说会和你和离的,哥哥何时同姐姐和离,定要提前和我说,我要娶姐姐给我做媳妇。”
    “呃……”苏子曾心里有些不对味,摆摆手赶走了弟弟。
    回了房内发现宋清许正在看话本子,苏子曾坐在她身边,见她小脸上还蹭着泥巴,丫鬟正拿帕子给她擦着。
    苏子曾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一下一下给她擦脸,不由问了句,“今日做甚么了?”
    宋清许瞧见他,笑了笑,“和子朗还有意如去茶楼听先生说书去了,他们都没猜对结尾,就我猜对了,我厉害吗?”
    苏子曾也随着她笑了笑,“厉害。”
    “脸上怎么有泥巴?”
    “哦,子朗说树上的鸟窝坏了,刚刚去搭窝了。”
    “抬脸……”
    宋清许听话地扬起一侧脸,仍聚精会神的看着话本子。
    “这么好看?”
    “嗯,可好看了……”
    宋清许兴致勃勃地给他说着,直到丫鬟过来请他们去正堂用饭。
    宋清许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话头,对他道,“用完饭食,我再和你细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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