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寻到了十七年前镖局中押解那趟镖的几人,已经买通了他们,他们会在殿前一口咬定当年那趟镖并非送往宿州。
    而是全州,队伍里确有个抱孩子的男人,那孩子也被卖去了全州。他们还买通了太监,即便是要滴血验亲,不论如何,都是不会相融的。”
    “不可能,先前圣上已经验过,是融了的。”
    “若此次未融,那先前验得一遭便更是有欺君之嫌,姑娘,圣上素来多疑,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便再无翻身之余地了。”
    “他们想治父亲和夫君的欺君之罪?拔了穆王,还能毁了威远侯府和岚家?”
    “不错。岚将军手上尚握着兵权,若此事成了,孙家人自然会想法子将这兵权捞在自己手里。”
    “可是……夫君已经入宫了……”
    林音眼前一黑,方影慌忙扶住她,“不然属下潜入宫中,想法子同恩人通个气?”
    “夫君早先便已经起疑孙皇后会拿他的身世做文章,想来定不是毫无准备。你入宫太冒险了,被抓住反而是咱们有理说不清了。邓先生,你可知……蔚林玥有了身孕一事?”
    “这便是邓某今日要来说的第二桩事,这两桩事安王殿下都是瞒着我的,孙家素来信不过我,穆王殿下突然杀出,致使殿下更加依仗孙家,很多事也不同我说了,今日殿下出府赴宴前,同孙家人在书房内密谋此事,这才被我听去。”
    “王妃这胎刚被诊出,还未坐稳,孙家想让王妃落胎,加害姑娘,王妃也愿意拿这个孩子为殿下博前程。
    我等姑娘时便听闻侯府前被围起来了,这才担忧。若孙家在宫内成了事,落胎一事便是雪上加霜;
    若宫内未成,安王便会对侯府发难,残害皇嗣也是死罪一条,只要将此事扯到王妃身上,自然便能扯到侯府。届时先除了穆王殿下强有力的外家,日后再另想别的法子。”
    “蔚林玥竟然蠢到愿意拿孩子来诬陷我……”林音按按发痛的额头,“孙家下手太快了,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还有这个,今日殿下不在,我偷溜去书房,无意间发现殿下烧了不少书信,地上尚有未烧尽的纸片,上面写得好似是匈奴文,姑娘定要多关注匈奴的动向。”
    “匈奴?”
    林音想到之前匈奴发兵又退兵,不由又想起前世因着匈奴一事而被满门抄斩的武安侯府和秦王府,沈策还真是从未让她失望。
    邓伏南见林音愣了神,问道:“若此事穆王殿下中了孙家的计,姑娘下一步打算如何走?”
    “不会的……”林音斩钉截铁道,“孙家?就凭他们想害我的夫君,还不够格。”
    邓伏南看着林音,原本不安的心竟也静了些许,他莫名愿意相信这个威远侯府的三姑娘。
    邓伏南又道:“姑娘,若此事了了,定要让穆王殿下留意淮阴王。”
    “淮阴王?他不是被幽禁了么?”
    “圣上以仁孝治国,不会残害手足,只是将他关在了王府内,前段日子殿下曾问过邓某对淮阴王的看法……总之,小心为上。”
    林音点头,“我心里有数了,邓先生放心,待此事了,离我兑现诺言也不远了。”
    “姑娘,我们是盟友,邓某虽不是好人,却希望姑娘和穆王爷能平安脱险。”
    “自然,此事还是多谢先生了。”
    ?
    同邓伏南告了别,林音出了香行,站在街口默了一阵,对方影道:“走,咱们去祁王府。”
    “祁王?祁王会帮咱们么?”
    “会……”林音肯定道。
    “可是姑娘要祁王殿下帮咱们做甚?”
    “入宫寻人。”
    方影纳闷:“咱们在宫内还有人?”
    “那次让你抓的骗子和尚,你忘了么?”
    方影确实不太记得了,问道:“可是侯府那边?”
    “先不管,如今要紧的不是蔚林玥,半夏已经去给母亲递消息了,母亲会稳住的。父亲是正一品的大将军,母亲又有诰命加身,沈策不敢妄动。”
    ?
    祁王府……
    林音走至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她拿出韶宁县主的玉牌递过去,“烦请拿玉牌通报一声,你们殿下会见我的。”
    门口的小厮吩咐人递了玉牌进去,片刻后便有人来,引林音入了书房。
    沈睿正在习字,听见门响抬起头。
    “今日甚么风,把韶宁妹妹吹来了……不对,如今该叫弟妹了。”
    林音没甚么心情同他寒暄,她走了许久的路,这会儿也累了,径直在椅子上坐下。
    “殿下,咱们在宿州也算得上是相识一场,韶宁今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相助?”
    “先说来听听。”
    “我想要殿下入宫一趟,帮我送封信。”
    “送信?今日孙太傅带人去告了御状,痛斥威远侯欺君,这个关头儿,威远侯和穆王生死未卜,弟妹是想给谁送信?”
    林音未答他,想着沈睿的消息竟这般灵通,直视他道:“难道祁王殿下不想除了安王,除了孙家,离皇位更进一步么?殿下觉得穆王是你的敌人,还是心狠手辣的安王才是?若真能除了安王,毁了孙家,殿下不想添把火么?”
    沈睿将笔放下,拿起那幅字,问林音:“弟妹觉着我这幅字写得如何?”
    “不如何……”林音瞧了一眼,“优柔寡断,便宛如殿下为人。”
    沈睿却笑起,从桌案前行至林音面前,在她身旁坐下,“说罢,送给谁。”
    “青阳宫,国师。”
    沈睿倒是有些惊讶,问道:“弟妹还和国师关系匪浅?”
    “不可以么?”
    “那我能得到甚么好处?”
    “殿下想要甚么好处?”
    “我对弟妹很感兴趣。”
    “我对殿下却毫无兴趣,殿下慎言。”
    “弟妹尚指望着我救你的夫君,说话还这般不客气?”
    “我不用指望,殿下一定会入宫送信的,若夫君出了事,安王和孙家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和秦王。你若不愿,我去找秦王也是一样的,左右他和夫君关系好。”
    “你若想找秦王一开始便去了,不过是怕他毛手毛脚把事情办坏罢了。”
    沈睿倒是看得明白,林音也笑了,“如今谁是敌谁是友,殿下应该分辨得清楚,家宅还有事务缠身,告辞。”
    “家宅事务,用我帮忙么?”
    提起这个,林音毫不客气道:“殿下身边可有信得过的医师?”
    沈睿不过是客气一遭,听林音这么问,不由笑意更甚,点了点头。
    “借我用用罢,完事了还你。我会付银票给他。”
    “弟妹不打算付银票给我?”
    林音大手笔地掏了几张放在桌子上,“够么?再借用一下桌案,我将信写好,殿下便入宫罢。”
    林音领了祁王府的医师同方影回了,沈睿瞧着她的背影,捏着手中薄薄的纸张,不由眯起眸子。
    “韶宁县主……蔚林音……”
    “殿下?”
    “走,入宫。”
    ?
    宫内,养心殿。
    张妈妈和明月客栈的掌柜正在大殿下战战兢兢地跪着,那丫鬟的兄长曾因打人入过狱,京兆府留着他的画像,大太监李进将画像拿出,又给张妈妈和掌柜看了一遍。
    “确认是这个男人?”
    “是这个男人……”张妈妈道,“先前不是已经看过一遭了?”
    掌柜也点了点头,“确然是他,脸上有个痦子,长得很凶,小人记得清楚,万万不敢胡言。”
    孙家寻来的人却一口咬定这人是他们兄弟,那趟镖送往的地界,是全州。
    双方各执一词,实难分辨。
    成安帝坐在龙椅上,还未说甚么,便听孙威道:“既不好分辨,不如滴血认亲。虽先前认过一遭,但皇嗣血统实不容混淆,还是谨慎些为好。”
    成安帝摆摆手,示意准了。
    有小太监端了碗清水来,刺破成安帝和岚青的手指,银碗中的两滴血,分落在两侧,并未相融。
    不待孙威长篇大论痛斥蔚缜联合岚家欺君罔上,岚青道:“平安妹妹在安怡宫出生,是发了玉牌的,想来不会有错,不若唤平安妹妹来,一同验上一遭?”
    孙威道:“殿下觉着这水有问题?”
    岚青并不搭理他,成安帝沉着脸,道:“唤公主来,验。”
    小太监欲将水碗撤下,岚青拦住,“怎么,你还想再伤父皇龙体,让父皇再滴一滴血出来?”
    成安帝眯起眸子,“就用这个水碗,速速唤平安来。”
    平安很快被叫来,疑惑地看了外祖父孙威一眼,可成安帝在上头,她自然也不敢说甚么。
    李进将水碗端至龙案上,第三滴血滴入,也并未相融。
    成安帝看了眼孙威,“老师,平安总不能也不是朕亲生的罢?”
    孙威跪了下去。
    平安便也跪下,“定是有人陷害女儿,请父皇明察此事。”
    成安帝恼怒地摔了几本折子下来,“水是从何处端来的,查!”
    “圣上,国师求见。”
    成安帝尚在恼怒中,原本不想见青阳。但想到青阳素来守礼,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养心殿,成安帝眸中深沉,道:“宣。”
    青阳进了大殿,四下看了看,对成安帝行了礼,道:“怎……这般多人,不若臣还是迟些再来?”
    “不妨事,你上来说。”
    青阳跨上石阶,站在成安帝身侧,这才道:“也并非大事,只是臣刚刚卜了一挂,算得养心殿内有血光之灾,这才慌张前来……圣上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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