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只得宽慰了她几句,“四妹妹可有说要盘哪里的铺子?”
    “妾隐记得是南街一家快关了的话本铺子。”
    南街?
    那地段确有些荒僻,因着一些糖水铺子十分出名,才有了些往来人群。
    去那里办话本铺子?
    是钱多烧得慌么?
    “前几日家中忙着大姐姐出嫁一事,如今刚忙完,我便正打算这几日同母亲讲一下四妹妹的婚事。四妹妹此举,也是疼惜姨娘,南街那地方,办不起话本铺子的,姨娘莫忧心,待四妹妹受了挫,自然便安生回来相看了。”
    苏姨娘沾着微湿的眼眶,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妾来并非是催促三姑娘同大夫人提琅儿的婚事,只是这孩子着实胡闹,妾寻思着还是早些为她寻位郎君,只要不去做小,便是普通人家都是可以的。
    只是夫人死活不肯松口,硬说要再多留琅儿几年,好生挑选。
    老爷默许下来,不过也是想让琅儿同大姑娘一般为他的前程铺路,妾是当真不想让她嫁去高门大户当个姨娘,同我一般委曲求全地讨日子,日后若生了儿子,便得抱去正房养着。生了女儿,便又是个庶女,还是个做妾的命。”
    “如此循环往复,何时是个头呢……”苏姨娘边说边叹了一句,“这世间像侯爷般,只许大夫人一位妻子的儿郎当真太少见了,妾不奢求琅儿能寻到,只想让她嫁去寻常人家做个正妻。”
    苏姨娘这番话颇为恳切,林音听得懂她的悲伤,却不知如何宽慰,只能陪着她叹了口气。
    苏姨娘慌慌地抹干泪,“是妾失言了,说得多了些,三姑娘别见怪。”
    “我晓得的,姨娘,我既然应了你,这件事定然会办的。你莫难过了,我会把四妹妹的事放在心上。”
    苏姨娘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林音慌慌扶起她。
    “三姑娘是嫡女,当得起妾这一拜。”
    苏姨娘并未久留,恰逢半夏端了茶水进来,这次倒是尝了尝半夏的手艺,好生夸赞了一番才离去。
    半夏也被哄得极其开心。
    苏姨娘走后很久,林音都托腮坐在窗边。
    像父亲那般,一生只娶一位妻子,真的很难么?
    半夏见林音愣神,不由又打趣道,“姑娘又想姑爷呢?”
    林音却正经答道,“没想他,在想这世道。”
    “姑娘都能去做女夫子了……”半夏笑着,“小厨房做了八宝鸭,姑娘是要继续想世道还是去吃八宝鸭?”
    林音边听边咽咽口水,很快做了选择,“八宝鸭。”
    林音吃着八宝鸭,问半夏,“待会儿你想不想吃糖水,咱们去南街买点儿?”
    半夏提议,“如今天儿不热,卖冰食的少,南街便只剩了那家银丝酥的店子生意红火,且姑娘爱吃,文伯每日都派人去买,不如咱们去东街吧,那里新开了处福楼,里头的大师傅是从江南一带来的,听闻做得洗手蟹比宫内的还好吃呢。”
    林音见半夏当真一门心思寻思起吃来,坚持道,“我这几日燥得慌,就想去吃些冰糖水。”
    林音说完,又安抚了半夏几句,“去南街吃完糖水,便去东街给你买洗手蟹。”
    “行,不过如今天凉,姑娘可得少食冰食……”半夏终于同意了,催促道,“姑娘快些吃吧,咱们早些出门,买了糖水就去东街,福楼的洗手蟹去晚了可就没了。”
    林音被半夏催着,八宝鸭也没吃很多。到了南街时,林音刻意选了最里面的一家糖水铺,苏姨娘所说的话本铺子,好似就在旁边。
    林音漫不经心地搅着瓷匙,听得旁边隐隐传来男人的吵嚷声。
    “这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去去去,哪家的小孩一边儿玩去。”
    男人的话音才落,便见一个小姑娘被从铺子里推出来,跌坐在路边。
    男人冲她摆了摆手,便回铺子重重关上了门。
    小姑娘咬着牙拍拍掌心站起来,呼口气在路边坐下。
    林音丢了瓷匙站起来,半夏想起姑娘跑丢的恐惧,慌张扯住她,“姑娘你又要干啥去?”
    林音冲她指了指,“你看。”
    半夏疑道,“这不是四姑娘吗?”
    “你再吃会儿,我过去看看。”
    蔚林琅正在路边颓丧地坐着,脸上挂了几道灰,还记得冲门内「呸」了几声。
    林音有些好笑地瞧着她,干脆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唤了一声,“四妹妹?”
    “你谁……三姐姐?”
    蔚林琅说着偏头看了一眼,“三姐姐怎会在此?”
    她听姨娘说,三姐姐在装痴傻,极少出门的,还特嘱咐了她不准乱说。
    林音问道,“你在这里做甚么呢?”
    蔚林琅抱紧了怀中的包袱,“我……我随便逛逛。”
    林音指了指身后紧闭的店门,“你想要这间铺子?”
    蔚林琅说着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便要走,“我就是随便看看,不劳三姐姐费心了,琅儿回了。”
    “这间铺子地处偏僻,四周都是卖糖水的,且过来买得大都是家宅内的小厮,这间话本铺子开在这儿,当真赚不得甚么银钱。”
    蔚林琅复又坐回去,回嘴道,“那是因着他们没有好的话本子,若是有了好的话本子,再请个说书先生在这铺子前好生说道,怎会红火不起来?”
    林音听得她当真有几分想法,并非全然胡闹,不由问道,“你有甚么好的话本子?”
    蔚林琅见林音真有些兴趣,宝贝兮兮地将包袱打开,递出一本簿子,“三姐姐不妨帮我看看,我写得如何?”
    “你写的?”
    林音确实燃起了兴趣,将簿子打开,起先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却寻思出了不对。
    “这……凶神恶煞的青王殿下?还有白嫩可人的……蓝家大郎?”林音咳了咳,“听着有些耳熟呢。”
    蔚林琅解释道,“我是取过材的,对上京城内的美男子好一番收录,上次大姐姐出嫁,咱们去安王府吃酒,我偷溜去前院,寻了我哥哥,我瞅着哪位郎君好看,便问他这位郎君是谁,再拿小本本记下来。
    我说与三姐姐听听,依我看,排名靠前的也便是薛家二郎,柳家三郎,岚家大郎,韩家五郎,苏家世子,祁王殿下还有安王殿下。
    还有一位秦王殿下,倒也不是不好看,就是蛮凶的。眼下,这官人与小姐的话本子都写烂了。若我另辟蹊径,写男人之间的话本子,定能大卖的。”
    林音头疼地扶额,她这四妹妹倒是不用母亲帮忙,自个儿便能去相看了。
    林音提出自己的建议,“呃……四妹妹,不妨把这蓝家大郎替换掉呢?他是个武将,并不白嫩的。”
    蔚林琅兴致勃勃,俨然将林音当成了自己人,“三姐姐说得极有道理,三姐姐觉得换成谁更合适?”
    林音本来想说薛二郎,又想起这人兴许便是鸾儿的夫婿,只得咬唇道,“这个……要不安王殿下?”
    “安王都成婚了,不好换成他的。喜爱薛二郎的闺秀太多,我怕遭挤兑,柳家三郎和韩家五郎都黑了些,那苏世子吧,三姐姐觉得苏世子行吗?苏世子虽则也是武将,但我那次瞧着,很是白嫩。”
    “呃……”其实也不太行。
    林音劝说她,“四妹妹,姐姐不是说你这本子不好,而是你……你看你写的这个青王殿下,这般明显,秦王殿下万一看了寻上门来可如何是好呢?”
    “三姐姐说得有道理,那我再改个名讳,定然不会让秦王和苏世子瞧出来我是在写他们。”
    “呃……”林音瞧着蔚林琅这般兴奋,不好再打击她,又问道,“你便只卖这单一的话本子吗?”
    “自然不是,我还搞了好些个春?宫图一起卖呢,我还打算弄些床笫之前的情趣小物,顺道也一起卖了。”
    林音捂住胸口咳了咳,有些惊得看着蔚林琅,她这四妹妹,真是凶猛得很。
    “你找好说书先生了么?”
    “没呢……”蔚林琅踢踢腿,“没钱。”
    “我知道有一个……”林音扯扯她,“走罢,我带你去寻他。”
    青阳上次走时,留下了住址给她,便就在这南街附近。
    林音喊过半夏,三人没走一会儿便到了。
    院子未关门,惠觉正在院里做木活,远远瞧着林音过来,冲屋内喊道,“师兄,莫睡了,那个有钱的姐姐来寻你了。”
    林音:……
    难道她只配得上有钱二字么?
    美若天仙的姐姐不是更好听么?
    惠觉丢下手中的木头,“你那个功夫一般的侍卫呢,怎没跟来?”
    林音报复般揉揉他光秃秃的脑壳,“他说,上次将你揍得太惨,怕你见了不好意思。”
    上次惠觉确然被方影欺负惨了,扬了扬头道,“待过十年,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青阳很快打着哈欠出来,听着林音的来意,倒是很好说话,只是搓手要银子。
    “拉倒吧……”蔚林琅看了看他的光头,扭头就要走。
    林音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将铺子盘下来,权当你们三人一起开的,惠觉以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你们盈亏自负,若有银子赚,我抽一成,剩下的你们平分。如何?”
    不论蔚林琅究竟是诚心要做生意还是胡闹着玩,谈起话本儿来眼中却有光芒,上次苏姨娘帮了她,只是与其拖着蔚林琅不情不愿地去相看,倒是不如让她做点喜爱的事情。
    蔚林琅张张嘴巴,似是想拒绝,犹豫了一阵才道,“开铺子的钱当我借三姐姐的,成吗?”
    “成……”林音笑起。
    蔚林琅这才舒了口气。
    青阳寻思着离十月初五还有些日子,他若真能入宫,自是不好将惠觉也带去。
    青阳扫了蔚林琅一眼,这丫头虎憨虎憨的,说话也咋咋呼呼,就是不知靠不靠谱。
    他将惠觉扯在自己身边,之所以会对惠觉生了恻隐之心。不过是觉得这孩子像极了年幼时孤苦无依的自己,他无力拯救过去的自己,便只想让惠觉过上些好日子。
    他是个自私的俗人,前面眼看有个天大的馅饼要落在自己头上,他不想跳开。
    他这辈子没走过运,也想走那么一回。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走成。
    他抬头看了眼那位威远侯府的三姑娘,她正同惠觉玩笑着,笑得极为张扬且好看。
    青阳寻思了很久,终于说:“行。”
    话本铺子的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只可惜福楼的洗手蟹早卖光了。
    便只得打道回了府。
    林音交待蔚林琅,“你可莫同苏姨娘说此事与我有关,我可应了她要为你寻门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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