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阵,方影又问道,“他们为何要抓恩人,恩人在这楼里吃白食了不成?”
    “呃……”林音不想理他了。
    刚走到侯府后门的小巷子,转过弯便看得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色流转,洒了他一身清华。
    林音似料到还能再碰上他一般,并未如方影般惊讶,只是站定,冲他笑了笑。
    他仍旧一身玄色夜行衣,缓缓行至她和方影面前,“借你家姑娘一炷香的时间。”
    “哦……”方影立刻退至一边。
    他今夜就是多余的。
    “方才烟翠楼一别,你可是舍不得我?”
    面前的姑娘巧笑倩兮,岚青再次撇开视线,“烟翠楼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全知道……”林音毫不避讳地看向他,“你便是在查烟翠楼不正当的男女交易,是么?”
    能知晓这般多烟翠楼的事情,她还要谢谢沈策。
    烟翠楼是京中最大的女馆儿,背后却是孙家在操控把持。
    外人也只知晓烟翠楼开了女馆儿,却不知在后院还养着一处男馆儿,只是他们挑养的男倌形貌娇柔,极似女人,着女人衣服,平日只唱曲不接客,并未引起重视。
    烟翠楼靠着女馆儿的姑娘吊着朝中政客、世家大族,偶在床帏间探听一些消息。
    后院的男馆儿却是在做不正当的交易,为了满足京官中迫切求子的夫人和姨娘,待她们易受孕之日,来与男倌索欢。
    如此一来,烟翠楼男女通吃,不仅拿捏住了官员,还拿捏住了官员家眷。
    是以,孙家总能轻易避开朝中的任何风吹草动,在陛下下手之前迅速躲开。
    不论是男倌还是女倌,入了烟翠楼,便要死在烟翠楼。
    邓伏南素有赛诸葛之称,在上京城中颇负盛名,只可惜此人不爱功名,只爱美人。
    他有个相好是烟翠楼的头牌花娘,才情颇高,他便别无他愿,只想将花娘赎出来,娶之为妻,二人好好过日子。
    因有孙家坐镇,烟翠楼不可能放任何一个姑娘出楼去,花娘也是断然赎不出来的。
    邓伏南祖上三代又都是教书的,家教极严,定然不会许他纳一青楼女子,邓家老爷知晓他流连青楼更是断了他的花销,只让他一心科考。
    沈策寻到了邓伏南,与他说了烟翠楼与孙家见不得人的勾当,允诺邓伏南待他得到储君之位,便办了孙家,为花娘脱奴籍,变回良家子的身份。邓伏南这才投入沈策门下,尽心扶持于他。
    孙家横行多年,毫不知收敛,圣上早就生了办孙家之意,只是一直抓不住把柄。
    自打沈策将父亲陷害,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高忱无忧,储君之位唾手可得,再不需要孙家帮扶,且实难忍受孙家对他的控制,是以头一桩大事便是彻查了烟翠楼,重办了孙家,将孙家连根拔除,孙皇后被废,在圣上面前更是立了大功。
    孙家是她的底牌,她原本便是想利用孙家来拿捏住邓伏南。
    只是此事牵扯颇多,当是在朝中扬名立万、除掉外戚的好时机,又可以将朝臣大清洗,借机培养安插自己的势力。不仅能得到圣上垂爱,许储君一路也会走得更顺。
    父亲上一世匆匆被灭口,定然是有了那位皇子的消息,她也打算过待父亲寻到了真皇子,拿之向真皇子投诚,只是按上一世来说,父亲是在三年后下狱,想来皇子也要三年后才能有消息,这期间变数太多,她着实等不了了。
    林音好生盘算了一番,以帮她护侯府平安为条件,要将烟翠楼的消息与谁交换。
    此举一箭三雕,她收服了邓伏南、断了沈策的臂膀,借他人之手毁了孙家,还能护住父亲母亲。
    她在秦王沈漠和祁王沈睿中犹豫了好久,尚未有定夺。
    在她未做好抉择时,便在烟翠楼见到了岚青,她决心信岚青的眼光。
    林音又想了想,打定主意道,“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事都告知于岚校尉。但岚校尉也必须告诉我,你是在为谁办差,我是有条件的。”
    岚青以前只觉得蔚三姑娘不守规矩,做事莽撞,总惹麻烦,也不太懂事儿,就是一个寻常的十五岁姑娘,是个思春恨嫁的小丫头片子。
    只是今夜带给他的冲击太大。
    “你为何会知晓这么多?”
    岚青觉得看不透她,她仿佛之前那个总爱对他口出戏言的蔚三,又仿佛不是,岚青又想起她之前莫名地来兵营寻他,毫无根据也毫无理由,心中便莫名一滞。
    林音的语气弱了些,若她实话相告,他想必也不会信的吧?
    只好说,“我也无法想告,但我定不会害你。”
    岚青沉默了好一阵,林音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有些气馁,勉强地勾着唇角的最后那抹笑。
    “你不信我?”
    这句话惹得岚青心中翻涌了一瞬,万千情愫涌上心头,却如鲠在喉般,不知如何答她。
    她直直地看着他,却得不到回应,眸子垂下,掩住了眼中的失望,不再等他的回答,转过身去便向方影走去。
    岚青拉住她的袖摆,沉声道,“我信你。”
    那道声音掷地有声般敲在林音心中,没来由便眼眶一酸,林音慌忙忍住,回过身来。
    岚青想了想,终是对她说道,“是南郡王寻到秦王殿下,说手中有孙家的把柄,却无实证。我才去烟翠楼查探了一番。”
    “南郡王?”
    林音喃喃了几声,恍然大悟,她终于知晓这一世究竟是哪处不对了!
    是她救下了荣昭县主。
    荣昭许是知晓平安便是掳走她的真凶,南郡王怀疑安王是否也参与了其中,退了婚后立刻打起了秦王沈漠的主意,拿孙家的事意欲投诚,只可惜他知晓得并不多。
    “烦请岚校尉转达秦王殿下,若殿下能允诺我,有朝一日侯府危难,他能倾力保侯府平安,我必将一切全盘托出。”
    岚青定定地瞧着她,张了张嘴巴又合上,最后才道,“好。”
    林音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岚青道,“岚校尉,你信我,我很开心。”
    “嗯……”
    林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岚校尉,我并非良善之人,但我对岚校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岚青似是想说甚么,最后仍旧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问道,“王八是谁?”
    “啊?”林音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岚校尉是在骂我?”
    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为了骂她么?
    林音撅噘嘴,“你便这般讨厌我呢!”
    “没有……”他的思绪乱得很,岚青突然不知道还能和她说甚么,摆了摆手,道,“你还受着伤,快些回府去吧。”
    他提起受伤,林音忆起方影的话,刚刚那副正经的样子也只维持了一瞬,又不舍地迎上来,抱住他的手臂,“岚校尉前些日子夜访侯府,可是担心我?岚校尉救了我我还未曾道谢,你辛苦了半夜,是否渴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吃盏茶?我如今住在西跨院,不若我带岚校尉进去走一遭,认认路,你以后寻我也方便些呀。”
    “不必……”
    岚青如今对她的路数颇有些懂得,立刻理智地回绝了她,终结了这个话题。
    林音看着自己挂在他肘弯的手臂,笑意更甚,眼睛弯弯像是天边的月牙,对他道,“岚校尉,你我今日,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吗?”
    那股熟悉的香甜气息再次靠来,岚青却并未如刚刚那般躲开,反而低头靠近了一些,哑声道,“不算。”
    这还不算?
    林音刚有些不悦,下一刻,克制而又轻盈的吻落在她的眼睫,却又很快离开。
    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这样才算。”
    男子的唇角似微微勾起,温热的呼吸环绕着她,林音惊得唇瓣微张,手臂也不自觉滑落在身侧,呆愣在了原地。
    待她反应过来时,岚青已经伴着夜色,负手走远了,只有远处的方影,同她一般震惊地站在角落里,还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林音回过神,方影携她回了西跨院。
    林音喊住他,“先前你去救荣昭,可是从未露过脸?”
    “是……”
    “眼睛露出来了么?”
    “自然……”
    方影觉得姑娘又变得不正常了,不露眼睛他如何看路。
    “不若你蒙面去南郡王府偷些东西吧,最好选中荣昭的闺房,她若认出了你,知晓是威远侯府搭救了她便最好不过了,若是还能迷恋上你……”
    如今南郡王倒戈,多个盟友自然更好。
    方影气愤道,“当初属下问姑娘是否要让县主知晓是侯府施恩,是姑娘口口声声说不要的。”
    “是……”林音认错很快,“是我错了。那你再去一趟?”
    林音边说边寻思,上下打量了方影几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方影黑是黑了些,却是个俊秀儿郎,想来荣昭迷恋上你轻而易举,你觉得呢?”
    “不若我再教你些讨好姑娘家的法子?”
    方影:……
    大可不必……
    姑娘的精神头儿果然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都是坏的。
    ?
    林音没说动方影去南郡王府偷东西,很是挫败不已。
    方影更是过分,这两日看见她便如同看见瘟神般,扭头便跑。
    罢了,不去就不去罢,明日还要靠着他出府去见邓伏南呢。
    她其实不确定邓伏南会不会来,也不确定沈漠会否选择信她,心里不免也有些惴惴。
    叶榛进来时,便见女儿躺在美人榻上,连连叹气。
    在她身旁落座后,叶榛拍了拍她,轻声道,“母亲应了你婶婶,后日咱们一起去相国寺走一遭罢。”
    一听婶婶,林音倏地坐起,“去相国寺做甚么?”
    叶榛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答道,“是为了替玥儿相看,你婶婶看上了武安侯家的四郎,那边许了玥儿做正房夫人,你婶婶寻思着与其嫁到富贵人家做妾,倒还不如嫁给苏四郎做原配正妻。”
    “苏四郎?”林音想了一下,终于想起,“苏四郎不是个痴傻的么?婶婶竟舍得将大姐姐嫁给一个痴儿?”
    “毕竟是正妻,且嫁去武安侯府,苏四郎小时烧坏了脑子,武安侯夫人最是疼他,你婶婶这般思虑倒是极好,只要诞下子嗣,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得。”
    林音不太信,蔚林玥那般的人宁愿嫁去富贵人家做妾,也是断断不会嫁给苏四郎安生过日子的。
    “既然婶婶要带大姐姐去相看,咱们娘俩儿凑甚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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