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巷子窄小,收了摊子的商贩推着板车往住处走,岚青小心护着她走在里侧。
    林音往他身旁靠了靠,岚青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极为严肃地训她,“三姑娘,男女大防,你不该离我这般近。”
    “哦……”林音当真听话的往里挪了挪。
    “岚校尉,我今日当真不是乱跑,我平日里都很守规矩,今日真真是事出有因,我迷了路,你莫要嫌我不懂事……”
    “你若没有乱跑,又怎会丢?”
    “呃……”
    “我跑走事出有因,并非乱跑。你果真嫌我不懂事了,可我同你解释了,今日之事当真是个意外,我也不知我会跑丢,我原本是想要去做正经事的……”
    这三姑娘话是真的多,岚青不禁扶额,还是快些将她送回去罢了。
    往外走,便是繁华的南街,沿街的商铺慢慢关了门,日色渐渐西沉,户户人家的檐下逐渐点亮吊着的灯笼照明,林音走在岚青身侧,不时扯下他的袖子。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岚青颇有些嫌弃,但还是慢了一些,林音便顺手扯着他的袖子没再松开。
    昏黄的灯笼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小路,少女的小手拉着一方青色的衣袖,正欢快地走着。
    岚青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小手牢牢攥着的袖子,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怕是说了她也不会听的。
    林音消停了不到片刻,又道,“岚校尉,你总唤我三姑娘,十分见外,便是苏世子见了,也都唤我三妹妹,不若你也唤我三妹妹吧?”
    “呃……”岚青只想回她一句休想。
    后方突有马蹄声传来。
    夜色尚未很暗,林音遥遥看了眼,只觉得马背上那人与蔚缜长得极为相似,不对呀,按上一世来说,父亲应是某个白日里的午时左右才到家的。
    还与她和母亲一同用了午膳。
    林音停住脚步,拍了拍岚青的手臂,“岚校尉,你看那人是不是我父亲?”
    岚青夜视能力较她好上很多,仔细看清了,对她道:“是将军。”
    林音慌忙拉着岚青躲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岚青十分不悦,“我不过是送三姑娘回府,又未做逾矩之事,为何要躲?”
    林音刚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夜色中便突然越出两个黑衣人,匕首的银光闪到了林音的眼睛,黑衣人刀刀指向蔚缜。
    饶是蔚缜功夫不错,但到底年纪大了,几招下来,便由攻到守,颇为吃力。
    父亲的随身侍卫呢?
    怎地就他一人匆匆赶来?
    林音急道,推推岚青,“你别愣着,快去救我父亲呀。”
    岚青应下,从林子中走出,又不太放心她,便随手丢给她一把短剑,“你莫要乱动。”
    林音点点头。
    岚青的轻功极好,几步便至了蔚缜跟前儿,两个黑衣人原本对付一个蔚缜绰绰有余,却突然杀出来一个功夫高的,三两下不敌,便跑走了。
    林音慌忙跑过去扶起蔚缜,蔚缜胳膊受了伤,正滴着血。
    见是女儿在此,忍着痛捂住伤口,发问,“这个时辰了,你不在家中,怎会在这里?”
    蔚缜看了眼救自己的小哥,瞪大了眼睛,“岚青?你们?”
    蔚缜想到了那一日女儿宛如偷情般栽在了草垛子里。
    便觉得胳膊也不疼了。
    一个反手制住岚青,“你……你这小子,怎会识得我家姑娘?”
    岚青吃痛地吸口冷气,其实他也想知道,怎地就突然识得了他家姑娘。
    “父亲……”林音将蔚缜的手拿开,拿出帕子替他草草包扎了下伤口,“岚校尉救了父亲的命,父亲不论功行赏便算了,还要恩将仇报,这是甚么道理?”
    蔚缜气得吹胡子瞪眼,哪里还管道理,“你这个时辰不在家中,跑来大街上私会外男又是何道理?那日在兵营,我看你就不是来寻为父的,便是来看这小子的。”
    林音先是扶起岚青,柔声细语地问道,“我父亲下手没个轻重,没弄痛你吧?”
    蔚缜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丫头这般对着一个外男,眼前一黑,心肝都要痛了。
    谁知林音也学着他瞪眼睛,“父亲怎能误解女儿呢!女儿今日与母亲去相国寺进香,回城时母亲说女儿的冠服怕是要做好了,便让女儿去试身,谁料母亲怕热,丢了女儿一人在芸苜居,女儿试完衣裳,同半夏去买糖水,却碰到贼人抢了女儿的荷包,女儿想着这般贴身之物若被人拿了去,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便顾不得等半夏,匆匆去追那贼人了,谁知没追到,反而迷了路。
    还好路遇岚校尉,看女儿眼熟,还帮忙寻到了那贼人,生怕入了夜再有危险,一路护送至此。
    甚至见父亲危难,立刻出手相救。谁知父亲竟恩将仇报,这般误解女儿和岚校尉。父亲平日里便是这般治军的么?”
    寻荷包?
    林音一席话说得正气凌然,一气呵成,连岚青都要信了。
    蔚缜被女儿说愣了,林音又推推他,“父亲还不快向岚校尉道歉,你这般怀疑下属,会寒了人家的心。”
    蔚缜看着岚青,还是十分的不顺眼。但女儿说得义正言辞,想来也不是假的,他家丫头是素来不会扯谎的。
    于是便咕哝着说了句,“是本将军错怪你了,可伤到了?”
    “未曾……”岚青拱了拱手,“未防再遇贼人,属下还是快些送将军和三姑娘回府吧。”
    若是他自己,定是不要这小子送的。但女儿也在此,蔚缜便只能不甘愿地妥协道,“也好,便这样吧。今夜之事不可多嘴,你可晓得?”
    “是……”
    岚青牵了马,林音扶着蔚缜一路走,偶透过蔚缜冲着岚青笑。
    岚青摸摸鼻子看看天,这三姑娘说瞎话的本事,怕是与生俱来的。不然怎么能将瞎话说得这般头头是道,都不打艮的。
    好在侯府的后门离那条街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岚青将他们送至后门,同他们告了别,将缰绳递给小厮,才转身离去。
    小厮看见林音,不由问道,“姑娘怎和将军一同回了?”
    林音没时间回应他,只是不舍地看着岚青的背影。
    月色当空,少年清瘦的影子被打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长。
    蔚缜不悦地咳了咳,“莫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夜谈
    林音回过神,吩咐了下人去请大夫,蔚缜拦住她,“不用,小伤,父亲回去涂些金疮药便无事了。”
    “父亲……那贼人为何要杀你?你的贴身侍卫呢?”
    林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蔚缜的目光有些闪烁,只是拍了拍林音,“父亲今晚去书房歇下,你莫要同你母亲胡说,她最爱胡思乱想,怕是会吓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蔚缜吩咐完她,又交代小厮,“莫要告诉府内人我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父亲当晚便回来了,只是受了伤,为了瞒过她和母亲,才假装第二日午时归家。
    那两个黑衣人,是谁派的人呢?
    是沈策么?沈策这般早便打上了父亲的主意?
    看样子,父亲是并不打算告诉她的,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
    林音看着父亲被小厮扶走,不由在月色中发起了呆,母亲身边的田妈妈瞅见了她,兴奋地抓住她的手,前前后后打量着她,“姑娘可算回来了,半夏回来便同夫人哭,说将姑娘弄丢了,恨不得死了去,夫人也不敢声张,派出去签了死契的侍卫寻了好久也未寻到,姑娘去哪了,无事吧?”
    林音摇了摇头,“田妈妈,我无事。”
    叶榛急得眼眶都红了,林音只得将刚才的理由又哭哭啼啼说了一遭。
    叶榛后怕地拍拍她的手,“母亲就你一个女儿,你若有个甚么三长两短,可让母亲怎么活呀。”
    “母亲,女儿没事,以后定不会这般莽撞了。”林音柔声哄着她。
    叶榛拭了拭泪,“你今日受了惊,用晚膳没?”
    林音这才想起还没吃东西,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娇俏地冲叶榛吐吐舌头,“母亲,女儿饿了。”
    “你这馋猫……”叶榛点点她的鼻尖,“母亲留了饭食给你,天夜了,你少吃些,别积着了。吃完便歇了吧。”
    “哎……”林音乖巧地应着,“女儿不孝,劳母亲忧心,母亲也快去歇了吧。”
    叶榛刚被田妈妈搀出去,半夏便忍不住了,瘪着嘴抱怨道,“姑娘,以后你莫要一个人跑走了,可吓坏奴婢了。”
    林音拍拍她,“饿不饿?待会同我一起吃些。”
    半夏眼旁还挂着泪珠,闻言笑起来,“姑娘回来了,奴婢也饿了。”
    ?
    夜间,蔚缜正靠在书房的硬塌上浅眠,书房外突然亮起烛光,有人轻轻叩了下门。
    蔚缜坐起,拿起案前的短剑,沉声问道,“何人?”
    “父亲,是我。”
    林音推门进来的时候,蔚缜正在桌案前坐着,板着脸训她,“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做甚?”
    林音小心端着红烛,蔚缜蹙了蹙眉,“快将它熄了,府内下人见了,还以为闹贼了。”
    林音将手中的红烛吹灭,有月色朗照进来,林音瞅得父亲眼梢的皱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不由心中酸涩起来。
    于是不管不顾在蔚缜身边坐下,小心问道,“父亲看着心事重重的,可是宿州的差办得不顺?”
    蔚缜并不想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问她道,“刚刚那个岚家小子,你看上他了?”
    林音摇头,自顾自说道,“父亲,皇后娘娘前几日送了头面过来。”
    这件事蔚缜倒真是不知道,闻言双手握紧,“你若真看上了那岚家小子,父亲为你们定下亲事如何?”
    林音还是摇头,“武将结亲是为大忌,父亲,女儿不贪图自己的婚事何如,只希望你与母亲康健。”
    蔚缜垂下眼,静默了片刻,突然道,“父亲去宿州是做圣上吩咐之事,未有眉目之前无法同任何人说。”
    “那父亲做的这桩事,皇后娘娘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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