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寻芳觉得他们的话题差不多要停止了,正想着皇上会什么时候让自己离开的时候,皇帝却忽然又开了口。
    “朕有两个儿子,这江山多亏你们这些重臣,版图也越来越大了。你说,朕该把这皇位让给谁,才不负这秀丽江山啊?”
    寻芳听到皇帝这么说,整个人的四肢都僵硬了好一会儿。
    “这......”皇帝忽然跟他说这个,莫非是知道了他已经站了沈家的那一边?
    可是朝堂上站边的人也不少,皇上为何偏偏要揪着他问?
    况且当初确实没有钱,要是朝廷肯多给他钱,让他后期补给没有那么难看的话,他也不至于站这个边。
    就是做皇帝也不能这么贪,又想要臣子完全不站边,还想要臣子能搞来钱。
    他又不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就是会下金蛋,每天就是下一个蛋还不够全军这么多人吃的。
    他也是无可奈何啊,为什么突然的要问他这个问题?莫非皇帝在警告他什么?但是这看着又不像。
    “皇上让臣辅佐协助治理国家,臣还能帮得上忙,只是要如何选出一个继承人,就有些为难臣了。这毕竟也不在臣的管理范围之内。”寻芳最终还是说道。
    不管怎么说,但凡有些情商的人,就绝对不会回答“我觉得那谁谁谁好”。
    寻芳也不敢说一些什么,他并不参与权利争夺的话。因为他确实也站了边,若是皇上早就已经查出来了他站边,如今他又跟皇帝说,自己不参与,那也确实带点儿欺君的兴致。
    就拿领导看下属吧,每个人的心里多少都有些小九九,这点儿领导只要不是蠢,那肯定都清楚。但是同样都是有想法的下属,领导肯定更喜欢诚实的而非虚伪的人。
    所以寻芳即便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没那么完美,没那么滴水不漏,也不愿意对皇帝撒什么慌。
    皇帝在寻芳说完话之后,便马上说道:“爱卿真的为难吗?我倒没有这么觉得。子贤是个有才华的人,朕看得清楚。只是你现在所选的这一条路真的正确吗?有的选择,一旦选错了,那便是万劫不复啊。”
    寻芳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明确了,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站边三皇子的事儿了。
    那么这话是在敲打他,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呢?
    寻芳猜不出皇帝为什么要说破他站边的事情,所以只是沉默。
    果然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方才还聊得好好的,皇帝还问他有什么想要的,结果下一秒就聊到了这么敏1感的话题。寻芳真是担心,自己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即便不是马上人头落地,想必离人头落地也不远了。
    “罢了,你出去吧。”寻芳恭敬地向皇帝行过礼,这才慢慢从大殿内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后,寻芳感觉到自己鬓角有些冰凉,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冷汗。
    跟皇帝说话,确实是有些吓人。
    寻芳边琢磨着皇帝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一边朝宫门走去,准备回家好好揣摩一下皇帝话里的意思,如果真不行的话,找梁佩恩他们聊一聊也好。
    叶寻芝已经从外赴任回来了,如今升了四品官,同样在国子监工作,主教育的事宜。
    转眼间,他们进入朝廷的时间已经七八年了,时间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
    快到宫门的时候,寻芳望着那朱红的门墙,感叹着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正在他望着那门墙发呆的时候,宫外忽地进了一个人。距离有些远,寻芳便稍微眯起了眼看着,细细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从宫外走进来的人,不是李相又是谁?
    而走进来的李相也同样看到了寻芳,二人对望一眼,心里同时想着:好么,冤家路窄。
    李相虽然没有明面跟寻芳发生过什么冲突,但是李相现在却是很清楚叶寻芳跟自己不是一边儿的人,甚至他叶寻芳如今都不算中立的势力了,而是完全站在了跟李相对立的一面。
    所以二人看着对方,都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然而出于礼貌跟官职大小,寻芳在见到李相的时候,还得需要行礼。
    寻芳虽然被授予了伯爵,但是在朝仍然有官职。
    李相是文官之首,在官职等级上是寻芳的上级。虽然寻芳被封爵,但是论影响力跟势力,绝对是李相在寻芳上面许多的。
    如今的寻芳,只是很难再被李相动摇罢了。别说超越李相,就是单单只跟李相平起平坐都还困难。
    就在寻芳行完礼,准备离开时,李相叫住了寻芳。
    “叶大人在南方打仗回来,人也变得有锋芒了。”
    寻芳觉得李相所说的“锋芒”,指的就是寻芳现在摆着的一副臭脸。
    “四年不见,李大人倒是还健朗。”寻芳不咸不淡地说道。
    “哈哈哈,叶大人能够平安归来,老夫很是为你高兴。少年出英才啊,见到叶大人,我就想起当年也有个如你一般的人才。只可惜,哎!我记得当年叶大人也跟那位姓杨的大人很亲近吧?”
    第189章
    听到李相说起杨雪松, 寻芳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眼神也变得不友善了起来。
    虽说他知道李相是故意提起杨雪松的,但若是残害挚友的真凶就在眼前, 这真凶还笑嘻嘻地半点儿没有悔意的提起他的挚友的话,正常人的情绪都无法淡定的。
    李相确实也得逞了,他看着寻芳脸色不对,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糟糕, 我不是故意的”的表情。
    “哦!是了, 我不该提起叶大人的伤心事的。”
    寻芳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演戏, 真是半句话都不想跟对方多说。
    但是李相却仿佛就想看寻芳不开心一般, 继续说道:“就是看着叶大人小小年纪, 就带兵打下南蛮,这般厉害, 太过佩服了, 这才一时激动, 说出了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
    寻芳见他还要再说,心里已经气的了不得了, 但是面上却尽量让自己淡定。
    “李大人好奇我是如何打下南蛮的么?”寻芳问道。
    “莫非叶大人打南蛮还有什么秘诀不成?”李相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挺好奇,但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轻视。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李家也不是没有会打仗的人。
    “那是因为我每次在打仗前, 都会给自己算一卦。这四年来,我大大小小打了二三十场战,每次算下来,都是好卦象, 果然也就灵验了。”
    寻芳是经过社会主义熏陶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一些封建迷信,即便是穿越, 一定也有什么科学的因素在其中。
    “哦?那还挺灵验的,想不到叶大人还懂易学?改日我也叫叶大人帮我算上一卦好了。”
    李相也有些搞不懂寻芳的套路,好好的,忽然说道算卦上去了。
    “倒不用这么麻烦,还要准备东西来算。我光看着李大人的面相,就觉得李大人该是一个卦象了。”
    “哦?什么卦象?”李相问道。
    寻芳走近了李相两句,他身姿颀长,比李相高出大半个头来不说,外貌也比李相年轻了不少。
    二人站在一起,一老一少,看起来就像是初升的照样跟半残的落日。
    寻芳拍了拍李相的手,说道:“李大人,亢龙有悔啊!”
    《周易》乾卦里,“上九,亢龙有悔”,指的是龙星升到极高的地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到了极高的地方就要下来,所以被认为是不吉利的一卦。
    李相的身份确实已经到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度,寻芳这么说,便是指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寻芳所在的朝代里,人们算卦一般都是用蓍草来算的,已经很少用龟壳了。
    寻芳光看面相就算人吉凶这一点自然不是认真的算卦,他对于算卦这些事情也只是略看过一两本书,根本连门外汉都不算。
    可虽然他不精通算卦,但他讽刺李相却是认真的,且尽量让自己显得精通。
    果然,李相子听见寻芳的话后,先是愣了两秒,之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四书五经,《周易》便是其中一本。就算不精通算命,许多文人也都是读过的。
    “文王拘而演周易”,传说周文王当年被商纣王囚禁,将前人的占卜办法与八卦结合,做出了更多的推演,这才有了《周易》。
    然而真正《周易》的历史应该往周文王之前推的,古人崇尚自己的祖宗,《周易》是一本拿寻芳所在的朝代来说,都是很古老的书,而且也不是个人的私藏,书店里就有买,所以李相一定看过。
    “亢龙有悔”一说出来,对于李相来说是不难理解的。
    所以他在反应过来寻芳说的话后,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就这么放过对方,导致最后只剩下他们气得发抖着离开。
    出了宫门后,寻芳便基本将情绪调整过来了。
    主要是接下来几天里,还要交接工作,会见朋友,想办法跟陆婉联络等事情,一有事情做的话,专注去做事的时候,个人情绪也只能往后排了。
    李相是迟早要想办法解决的,这件事情他不能只是一个人去做,得跟别人一起商量。
    现在想来,寻芳觉得自己当初在合适的时机站在沈家那一派,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李相最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叶寻芳,而是代表着沈家势力的这一帮人。
    寻芳加入他敌人的队伍,这样李相最大的敌人就会变得越发强大。但是能不能击垮李相,这还是很不好说的。
    寻芳从宫里出来后,便让自家车夫去了落月庵所在的山下。
    他无比的思念陆婉,所以现在就要去见她。
    到了山脚下,寻芳仍旧是自己徒步走上山去。
    他平时就有锻炼,打仗之后就是不锻炼那肌肉也被练出来了,脱掉衣服的话,就是妥妥的倒三角。
    身为男人,寻芳很满意自己的身材,配上他一米八左右的身材,man的不得了。
    他上山的速度挺快,如今虽然快要入冬了,山上树叶也泛了黄。但是走路快了,难免要出汗。
    到庵前他大概用了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干燥的手掌也有些湿润了。
    绕进小路,一路走到之前那院落的门前。就发现有个婆子已经等在了门口。
    那婆子见到寻芳后行了一礼,示意寻芳可以进去。
    寻芳会意,朝那院门走了进去。刚进到院里,就瞧见桃儿正端着茶壶走过来。
    桃儿一瞧见寻芳,整个人有些愉悦的步伐顿了一顿,随即又有一种狂喜冲上了脑门。
    “小姐!小姐!”这会儿子桃儿也管不得要招待寻芳的事儿了,只想着快些将寻芳回来了的事情报告给陆婉。
    “诶!你小心别摔了!”寻芳瞧见这丫头激动的模样,提醒了一声。
    然而桃儿却并没有关注寻芳说的话,一路小跑着进到大堂里去。
    寻芳瞧见她这活泼的样子,也只能无奈摇头。
    跟着桃儿走到堂里,却见陆婉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散去。
    陆婉已经是二十六七岁了,但是看起来跟四年前他们离别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还是穿着那一身素色的衣衫,身姿窈窕纤细,头上手上没有多少收拾的点缀,桌边永远放着一本书跟一盏茶。
    陆婉的眼神总是淡淡的,没有多少人间的色彩。但是她并不是恍若一株枯草一段朽木,而是淡薄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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