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寻芳是个读书人,考上秀才将来还要考举人的。毁容的人,脸上留疤的人,这是不能做官的。
    叶寻蕙就是再讨厌叶寻芳,往他身上捶两拳都没有打他的脸狠。虽说叶镐稍微有些同情自家大儿子的,但是一想到他所做事情的严重性,心里怒气才浇灭了些,又被重新燃的猛烈了些。
    “就算你有内情,也不该这样对你亲弟弟。如今你就敢这样对你弟弟,将来我老了,还不知怎么对我呢!”
    叶寻蕙听到叶老爷这么说,当场就跪了下来。
    “儿子知错了,老爷看在我母亲的份儿上,好歹饶我一次。儿子,儿子是真的太难受了!”
    见叶寻蕙这么说,叶老爷倒是有些好奇起金氏的病情来了。
    叶镐想了想,说道:“我只听说你昨儿大晚上就跑去找你母亲去了,怎么不来回我一声?”
    叶寻蕙见父亲说起金氏,眼泪不知怎么就蓄了上来。
    “说是情况紧急,儿子一刻也不敢耽误,就去母亲那儿了。不是故意不回父亲的。”
    叶镐想想也是,他虽然做人色了些,但至少还没有混账到一点儿情面都不讲。若真是情况紧急,他也不至于怪罪叶寻蕙。
    叶镐问道:“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叶寻蕙听叶镐问他,那眼泪忍不住“啪啪”掉落下来。
    “昨儿,母亲刚走,好在见了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叶镐的心也颤了一下。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叶老爷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在意金氏。
    只是金氏曾经是他的结发夫妻,年纪比叶镐还小许多。如今竟然先他一步去了,这难免不叫人感慨。
    叶镐自己最近也多病,到了这个年纪,便不由自主想起生死的事情来。听到叶寻蕙说金氏死了,叶老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悲凉。
    当然,这悲凉大多是为他自己,少数是为金氏。
    这世上究竟是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材的,连一统六国的秦皇都求不到仙药,更何况他叶镐呢?
    叶镐因心里对金氏有些同情,所以并不想重罚叶寻蕙。但是“死罪”可免,罚却还是要罚的。
    “你母亲去世,你心里难受这是正常。可再如何也不能这样对待你弟弟,如此,对你弟弟可有什么公平?既然是哥哥,天生就该担待些弟弟才是,你倒好,心情不好了找弟弟撒气。天下哪个哥哥像你这般?”
    指责了叶寻蕙,叶镐便说了惩罚:“既然你母亲没了,你这段日子总要去金家瞧一瞧,虽说她如今不是我们叶家的人,但还是允你为她披麻戴孝,否则走的也太凄凉了些。你既然要过去,我也不好打你。那么就罚你抄经书吧。你母亲生前信佛,抄好经书后,全都烧给她就是。”
    叶镐说完之后心里暗觉自己罚得很好。这样,一来成全了叶寻蕙的孝名,二来,也确实罚了叶寻蕙。
    “寻芳,我这样罚你哥哥,你觉得怎么样?”但这确实有些罚的轻了,叶镐怕小儿子心里难受,因此多问了寻芳一句。
    “老爷罚的是。哥哥今日心情不好,都说长兄如父,原本哥哥就是真的拿我撒气,我也该忍让才是。只是我俩兄弟,哥哥性急,我也性急,因此有了这一段故事。原本,我也有不是的。”寻芳见叶镐问,便故意卖个乖。
    毕竟叶镐反问他,他总不能说“爹你罚得不好,你该打叶寻蕙几棍子才是”。如此,还不如成全他一个乖巧懂事的名声。
    王氏在一旁听着叶镐发落叶寻蕙,她心里稍微有些不服气。毕竟金氏死不死与她没有什么干系,可她儿子是实打实的受了伤的!
    可想到叶寻蕙母亲死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不服,叶镐难免觉得她刻薄,便只得认了。
    这里叶寻蕙被处置了之后,只跟下人去了。
    寻芳他们也不好久坐,因此也下去了。
    回去之后,寻芳听着王氏抱怨了两句,也就回了自己的清风院,将事情告诉了担心他的仆人们。
    然后想到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做,如今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原想出门,只是仆人们都拦着,动不动又要拿王氏说话。
    寻芳想着这日是不能过去了,只得叫人找了元庆过来,替他传话。
    “你去一趟我舅舅那里,只说我受了小伤,家里人惦记,不让我出门,如今先叫杨家母女在他们家旅店里住着,等过两日我好些了就过去处理。
    这杨雪松是我至交好友,自然他的母亲姐姐,我也是视若亲至亲的。若她们有什么麻烦到舅舅家的,请我舅舅舅妈多担待,好歹等我过去再说。”
    元庆在应了,知道寻芳紧张这事儿,不敢拖延,一出院门便火速赶去了王成的旅店。
    却说杨雪松母女那里又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儿,竟然求到了寻芳这里,并且还不得回家呢?
    原来是近日大雨连绵不断,杨家原本住的那屋子就常年漏雨,往常杨雪松在家的时候,这修葺的活儿本都是他做的,家里的娘们儿没有一个会这个本事。
    在这次下雨之前,杨雪松回家时是提前修理过一回的,谁想今年连日暴雨,之前修好的那个洞还是没有撑住。
    如今暴雨一下,杨家就闹了“水灾”了。
    这还是大晚上漏雨的,到了白天就完全不能住人了。
    这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好在杨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锅碗瓢盆一时间也不怕过水,就是那些被子褥子里头都是棉花,还值些钱。
    所以一大早上,杨杏儿便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到村口叫了一辆车,将老娘跟一些行李都打包了,过来找叶寻芳问问看能不能给她们暂时找个住所。
    原本可以直接去租个下处住着的,但是杨杏儿想着,寻芳这里派人去找杨雪松更方便。
    她们家里的事情,迟早要托一托叶寻芳找人去告诉杨雪松的,如此自己家出事不立即跟寻芳说一声,未免见外。
    还有就是,家里两个女人,就是到外面去住,附近没有亲戚朋友帮衬的话,也怕遇到危险。
    虽然还有姐姐,但是姐姐家完全不能再多住一个人,不求到娘家来都已经算好的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寻芳可以帮忙,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求到寻芳这里来了。
    因寻芳知道消息的时候天才刚亮,外面大门才刚开。
    太早了,不吃饭不穿衣服的也不好出门,所以才先叫奴才带了她们先暂时安顿在舅舅家,寻芳自己则留在家里先吃过早饭再过去。
    毕竟衣食住行都是最基本的,晚一刻安顿她们母女,她们母女就要多一刻不安。
    原本寻芳今天吃过早饭就要去舅舅家的,偏偏在门口遇上了叶寻蕙这行瘟的,闹得他无法出门。
    第88章
    话说寻芳跟叶寻蕙闹了一场, 叶寻蕙回了自己的院子后,因其母去世,回去后就找人换上素净的衣裳。
    方才他回屋也是处理了一下嘴角的伤口, 还没来得及做自己的事情,就被叶镐传唤过去了。
    这时候换好衣裳,就忙叫屋里一个丫头过去将金氏去世的消息传给了叶珠儿。
    这消息一传到叶珠儿的耳朵里,她也是大哭一场。
    哭的死去活来一阵儿之后, 叶珠儿就想到前两日才去母亲那里见过, 娘儿两个当日聊了许多话, 她自己都聊累了, 还不见母亲有倦意。
    分明那时候母亲身体还好好儿的, 怎么忽然就病了?
    叶珠儿总不能相信母亲这是自然死亡,于是跑到了叶寻蕙那里说话。此时她对叶寻蕙也是一肚子的怨气。
    母亲的最后一面儿了, 当晚要是叶寻蕙记得找人过来招呼她一声, 她好歹能见上一见, 听听母亲说话,偏生叶寻蕙没有叫人找她, 这会儿等母亲的身子都凉透了,她才知道消息!
    “呜呜呜,你当初早点儿告诉我, 也不至让我悔憾终生!既然说是大病,怎么不叫我一声儿!”
    叶寻蕙原本心情不好,今天被老爷叫过去,万幸没有被打。现在回到屋里, 以为好容易能得一会儿休息了,结果妹妹又过来烦他!
    “我怎么知道就是最后一面了?况且你几时出门不梳妆打扮一番?就算我叫了你,你也不一定赶得上。”
    “你又不叫我, 你怎么知道我赶得上赶不上!都赖你!”珠儿心里也烦闷,继续哭着跟叶寻蕙掰扯。
    叶寻蕙昨儿一晚上都没有睡,加上金氏身死,他心情抑郁,就懒得理他。
    要在这里跟珠儿掰扯什么“子非鱼”的事情,只怕这一日还辩不完呢。
    “好了,我昨儿也累了一整日了,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到了下午,咱们一起去金家瞧瞧,父亲是准我们过去的。母亲身后的事情,舅舅那边也是希望我们过去,这已经很好了。你到时候也穿件素些的衣服过去。”
    叶珠儿见哥哥不哄自己,眼泪落得更凶了。却想起往日里,自己难受了都是去找母亲倾诉,即便金氏被休,叶老爷也没有拘着不让她认母亲。
    而金家的人,因老太太还在,况且她姨妈又一向挺宠她,所以想母亲时了便能过去。
    如今她们母女阴阳相隔,纵是她想见,也无法见了!
    想到这里,叶珠儿便开始自怜起来。
    哭了好一阵儿,却不见叶寻蕙来安慰,叶寻蕙自己反而叫人过来给他换衣裳,想要到床上躺下睡觉。
    眼见叶寻蕙就要睡觉了,叶珠儿立即擦了眼泪,小跑到他跟前将他拦住,说道:“你先别急着睡,我还有话问你。”
    叶寻蕙只说道:“过会儿再说吧。我困。”
    他是不像金氏那样,一旦儿女们过来,就是再困也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的人。
    叶寻蕙母亲死了,他心里自然也伤感的,只是再伤感人也是要睡觉的,总不能因为母亲死了,他就一辈子不睡了吧。
    所以珠儿拦他,不让他睡,那是拦不住的。
    然而叶寻蕙在这些事情上,人情跟道理总是能分的清楚,偏偏自己在跟别人相处的时候,却往往不讲道理。可见他这理智也是选择性的。
    “哥,你就听我一句话,说完,你再睡不吃么。”叶珠儿道。
    叶寻蕙见她这么说,这才停下动作,看着她道:“那你说吧。”
    叶珠儿生怕叶寻蕙反悔似的说道:“你说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日你瞧见她的形容没有?”
    叶寻蕙见她这么说,疑惑她问这问题的目的,但还是回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当时瞧见母亲捂着肚子,脸色发白,烛光下看得不太真切,唇色,倒有些发紫的模样。”
    “唇色发紫?你可看清楚了?”珠儿忙问道。
    “都说了灯光下看得不真切,你问够了没有?问够了我就睡了。”叶寻蕙拉开了珠儿,径自钻到被子里。
    叶珠儿耍赖蹲在叶寻蕙床前说道:“哥,你说,娘会不会是被毒药给药死的?”
    叶寻蕙见她越说越不成样子,睡下了又爬起来问她:“怎么药死?谁这么大胆子敢药她?金家再不容她,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你别在这里混猜,若要有什么冤情,母亲早在见我时说了。”
    叶珠儿好容易不哭了,忽然见叶寻蕙否了她的想法,不觉又落下泪来:“那你说,我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我如今还觉得不真切,就好像这是个梦,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我前儿才见过她,她同我说说笑笑,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模样,谁想到这就是最后一面呢?哥,你说,我娘就算是突然病死,总要有个病名,总要有个病因啊!”
    叶寻蕙一愣,忽然觉得珠儿说的有道理,但随即想一想,还是觉得不至于。
    “难道外祖母还会允许别人毒死母亲不成?这到底没个缘法。”
    “说不准是疟疾。”
    “那又是到哪里染上的这病呢?”
    叶珠儿说道:“若真是如此,也该找金家人问一问。咱们问一问,总不妨碍。哥,总不能叫母亲走的不明不白。”
    叶寻蕙点头道:“那好,咱们下午过去,到时候一总将不明之处问明白了。”
    “现在不去吗”珠儿扯着叶寻蕙的被子问。
    叶寻蕙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道:“你瞧我这眼睛,怎么去?”
    见叶珠儿作势又要哭,叶寻蕙说道:“难道这一时半刻不过去,他们还毁尸灭迹不成?”
    叶珠儿见他说话狠了,也不敢再忤逆哥哥,毕竟以后兄妹两个就要彼此照应了,这才不再吵叶寻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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