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要用敬称了!”毕夏普揣起自己的小本本,反而不满地掐腰斥责她,“妹妹你不要叫得这么生疏,这是还把我当外人呢?!”
    坎蒂丝:…………
    不然呢?
    娜娜更直接一些:“你就是外人啊!”
    毕夏普闻言浑身一震,如稻草般翘起的发梢都颤了颤:“怎……”
    “……你可别丢人现眼了!”
    海先生根本不把他当雇佣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少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也不问问人家的伴侣答不答应!”
    坎蒂丝:……???
    路西恩转头:“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坎蒂丝回以同样疑惑的表情,随后看向海先生:“不, 我没伴侣。”
    海先生的视线在双方脸上转了圈, 恍然点点头:“哦哦,我懂我懂。你们年轻人的新词,应该叫男朋友是吧?”
    …………是个鬼啊!
    坎蒂丝看着几个大龄直男如同过来人般点点头, 并十分默契地迅速转移话题,为她化解尴尬……体贴到她连反驳都失去了机会。
    这些人是怎么做到无视当事人的发言,直接下定论的?
    “我猜是因为海先生看到你的徽章在路西恩手里,这才产生的联想,噗……”
    回到休息的船舱里,艾伯抑制不住地拍腿大笑:“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坎蒂丝看着他笑到直不起腰,额角的青筋都跟着跳了跳:“……你既然发现了倒是解释一句啊!”
    “我一个外人,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别人手里?”艾伯摊手,显示出自己的无辜,“说实话,要不是这一路都跟你们呆在一起,我看到也要这么想。”
    类似于徽章印章这种能表明特殊身份的信物,一般都不会放到别人手里。一旦被人拿去用自己的身份干了坏事,就算最后能查明真相,自己身上的污点也很难被洗清了。
    一个连重要物品都看不好的人,就算是被诬陷,自身的能力也会因此而被人轻视。
    也因为东西重要,协会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说法。
    能交托协会徽章的,都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的人。代表足够信任对方,并能承担起之后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这样的人不是兄弟,就是伴侣了。
    坎蒂丝:“…………我没听说过……”
    “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艾伯叮嘱道,“反正你的徽章你自己收好啦。就算放到路西恩那里更安全,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边不是吗?”
    坎蒂丝扶额:“如果可以,我早就拿回来了……”
    艾伯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所以这个锅还是路西恩的。
    艾伯:“话说他人呢?”
    提到这个,坎蒂丝只觉得头又大了一圈:“被吃的吸引走了。”
    毕夏普也真是下得去血本……他带上船的两大箱子根本不是生活用品,而是一整套做甜点的原料和工具。
    而且那个魔法结晶派还不是全部,这人还带有很多存货。
    坎蒂丝觉得,如果他们这次真没找到那些失踪的船员,毕夏普先生可能就要因为没有存款而睡大街了。
    但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个觉悟,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地投喂
    就算路西恩这家伙几乎就是吃完就走,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更过分的是,等毕夏普携带的原材料告罄,无法再为他提供甜点后这人转身就走,完全没有一丝留恋。
    这种赤果果的白嫖行为简直让旁人叹为观止。唯一从中得到安慰的人是艾伯。
    他居然在对比中看出路西恩对他的优待,一时间非常感动。
    “我不能理解!”
    围观了全过程的娜娜三观已经碎成了渣渣,跑回舱房跟坎蒂丝吐槽:“是他们有病还是我有病?贤者大人怎么能……怎么……”
    坎蒂丝还在整理这几天收集的资料,顺撸了把她的小脑袋:“不用特地把他当成那个‘贤者大人’。他只是路西恩,你看到的才是真实的他。”
    娜娜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只若有所思地坐到方桌对面,无力地趴到桌面。
    坎蒂丝见她安静下来,便再次抬笔继续书写。
    心中那股烦躁的心情被“沙沙”的书写声盖过,娜娜原本放空的目光也开始追逐那不停移动的笔尖。
    “你在写什么?”
    她好奇地瞅了一眼,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大部分都看不懂,整个人又萎靡起来。
    “趁着我们现在还在安全的海域,去找船上的水手聊聊天。”坎蒂丝用笔尖点点另一个速记本,“得到不少有趣的故事。”
    这些水手虽算不上是见多识广,但港口的信息流通比内陆快很多。他们只要下船就必去酒馆,那里聚集着跟他们差不多的人,都是到处跑船的船员。
    八卦是人的天性,一群禁了几个月酒的男人跑到酒馆里,那嘴完全就不会有把门的。
    想到娜娜估计也是闲大发了,不由笑起来:“要不要听?还挺有意思的。”
    娜娜眼前一亮:“要!”
    “唔,让我看看……”坎蒂丝翻回已经整理好的部分,“你还记得海先生之前说过的,有关大海盗奥克托的故事吧?我从他们那里打听出了后半段。”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被国王信任并资助他远航的船长,奥克托自然是个大胆又聪明的人。
    他很感激那位国王,感激他能为自己提供这个机会。即使维切利一世的名声已经在烂透了,他也还是遵守了承诺,在海上开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并开始与居住在当地的混血儿交涉。
    可惜维切利一世没有等到他的好消息。
    这里衍生出了很多版本。
    有人说船长奥克托真的带回了可以帮助植物生长的法术,但等他回到朗玛后发现国王已死,卫伽王子下落不明。
    三位公爵一开始还拥立了国王的小儿子做新王,但年幼体弱的维切利二世根本无法承受父兄接连出事所带来的的打击,惊惧之下得了一场大病直接病死……庞大的伊雅桑提王国正处于分裂的边缘。
    有人在港口认出了他,卫兵立刻围住了他所在的旅店,将他和他带回的船员一一逮捕。
    年轻的船长被压倒在地,震惊地看着他们手中的通缉令,上面列举的一条条罪名让他心底发凉。
    叛国,窃取国家的至宝,协助卫伽王子杀死维切利一世并帮助王子逃脱……每一条都能够他死十次。
    他不是没有申诉过,但驻守在朗玛的行政官已经换了人。
    正好卫伽王子也是在不久前从朗玛的监狱里消失了,他们正愁的焦头烂额就碰上一个如此完美的背锅侠。
    但他们还是小看了这名年轻人。
    大卫·奥克托,能在十八岁当上大副,二十一岁就被国王选中成为船长,哪里会在这里屈服?
    当他得知自己和自己的属下根本不会被送到王都接受审判,而是要先绞死,再把尸体送到王都后彻底爆发。
    他与地牢里的犯人联手,引诱看守的士兵靠近监牢后勒死,并一把火烧了地牢和当地的行政官居所。
    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犯人一部分是真的罪犯,一部分也和奥克托一样,是政权动荡中的牺牲品。
    奥克托带着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和自己的船员逃到码头,趁着城中被那些亡命之徒搅浑,悄悄劫走了好几艘船,趁着夜色逃往依米图姆·玛里斯。
    从此,他彻底坐实了叛国的罪名,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海盗。
    娜娜听得时候,面部表情几经变化,最后纠结到把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因为海先生的讲述,她觉得沉迷征伐的维切利一世不是个好人。但听到他开始悔过并想用行动补救时,又觉得他还不算那么无药可救……可以说开篇就开始纠结了。
    没想到这只是个前菜,奥克托的事迹太跳跃,更让她想不明白。
    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在精灵族的思维里,只要是杀死同族的人就是十成十的罪人。那是水神阿奎亚制定下的第一条戒律,是绝对不可以饶恕的重罪。
    但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理解那人的行为……这让她有些难受。
    “嗯……我认为,你也许不用纠结该给他贴上‘好人’还是‘坏人’的标签。就像不要把路西恩当成你们口中的‘贤者大人’一样。”坎蒂丝听完娜娜缇娅的感受,又撸了两把她的呆毛,“把他当成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去看就好。人会做好事也会做坏事,他也只是‘奥克托’而已。”
    ***
    按照海先生的计划,他们前三天的航程会比较安全,可之后就要小心了。
    好在有之前绘制的航海图,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如今已经是他离港的第五天,同时也是毕夏普第三次用他神奇的小盒子确定罗斯船长的方位。
    海先生看到那个符文亮起的方向,有些气恼地蹙起眉。
    “你这破盒子坏了吧?”他狠狠在地图上拍了两下,“你看看这个位置,在看看你前两天测的方向,这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艾伯在旁边看热闹:“不过要是真被劫走……确实是该在海上漂吧?”
    海先生转头瞪他一眼,憋了好几息后又把怒气发泄到毕夏普的身上:“好……他在跑,我们也在跑,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追上?!”
    “那也要找,这就是我们的任务。”毕夏普捧着他的盒子摇头晃脑道,“就因为不容易,所以出价才那么高呀。”
    海先生本就脾气暴躁,被他的态度一激更生气了。
    一番推嚷发泄后,两人被艾伯分开,这才重新冷静下来。
    “哎,刚刚亮的是那个方向来着?”艾伯抹了把脸,发现刚刚他们光顾着吵架谁都没记录,一时有些头疼,“图特你别忘了转舵啊……”
    海先生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可他就是不想向眼前这个家伙低头,只闷闷道:“那就再测一次。”
    毕夏普翻翻自己为数不多的存货,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又放进去一小撮。
    合上盒盖,按下最上面的机关,六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
    然而,无事发生。
    艾伯眨眨酸涩的眼睛:“你再按一下?”
    毕夏普眼中的迷茫猛地褪去,一把打开盒子。
    放入里面的头发已经不见了。可在他眼中,还有一些残留的痕迹在空中飘荡……
    “一个坏消息。”
    向来脱线的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罗斯船长……应该已经遇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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