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儿,吃些好的,备不住能缓缓。
    当天晚上,罗峻熙有点儿发热,朱兴德一宿没怎么睡实诚。
    难为朱兴德个大老爷们拿着帕子,除了做饭,扶小妹夫起身接尿、洗衣,还要一点一点给小妹夫擦洗。
    半夜时分,还要换药呢。
    在朱兴德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给罗峻熙换药时,罗峻熙迷迷糊糊呓语道:“爹。”
    朱兴德手一抖。
    他确实快赶上亲爹了,甜水小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伺候过。
    抖完继续面色如常的换药。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朱兴德的身影会频繁的出入集市买米熬粥,买猪血,买鸡鸭剁着熬汤,还很难得的买到了鸽子,听人说,喝这玩意儿对伤口好,骨头都由他吃了,肉归小妹夫。
    给罗峻熙吃的呀,躺在炕上和他大姐夫一起开小灶,脸上总带着笑。
    俩人只几日的功夫就稍稍胖了起来。
    在养病的日子里,虽然大多数的时候,朱兴德都在家照顾罗峻熙。
    但是少数时候,趁着买几盘饺子或是买些不会做的菜,朱兴德就在县城几个酒家乱晃。
    妓院,他去过。
    赌场,这也全都溜达过。
    给好些人吓的,以为他的出现,是要突击检查或是给新知县打小报告呢。
    可以说,以前城里混子们常玩的地方,他全转了一圈儿。
    趁着曾经当过捕头,还处于炙手可热期间,朱兴德不但订出去好多酒,而且还无奈收过十两好处费。
    明明表态了,他不再是捕头,都怒了,说我是来卖酒的。
    可是对方不知是胆子太小还是怎样,一边说:“朱爷,卖酒好说好说”,一边非硬塞他手里点儿钱。
    给的时候,还直冲他挤咕眼睛,眼睛像抽了似的。
    那意思,你老收下,你不说,我不说,这点儿孝敬钱就不算个事儿。你不收,倒闹心,总感觉你不安好心。
    朱兴德没办法,只能收下。
    人在江湖行走,总有许多诱惑和无奈。
    收礼的时候,朱兴德想起捕头身份,别说,真有那么一丝后悔。
    你看,做官有权多好,不费力气,不用挨冻卖酒,就有人上赶子当孙子送钱。
    朱兴德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时,又急忙甩甩头。
    你看,他多可怕,他确实不适合做官,容易心贪。搞不好就误入歧途。
    那一丝丝后悔,立马顷刻全无。
    所以当罗峻熙差不多行走无碍能回家时,整个永甸县的酒市场,愣是被朱兴德以极快的速度占领了。
    他不管别人是不是给他面子,或是怕得罪新知县才买酒的。
    他就知道,咱家粮食酒不糊弄人,干净利索的不但喝不坏人,而且还能对人身体好,他就有底气向外卖。
    这也就使得朱兴德还没有回村呢,消息就传了回去。
    二柱子扯着脖子通知秀花:“外婆,再来四车酒,县里订。”
    “要哪种。”
    “哥说,不要最好的,其他的连着最便宜的玉米芯酒,一样一车。”
    最好的,太霸道,容易给人上来就干拉肚。
    朱兴德吸取教训,最好的轻易不卖。等酒蒙子们喝咱家酒喝习惯了,慢慢的,肚子长期喝稀释神仙水没那么大反应了再议。
    秀花带着三个外孙女,望着一坛坛酒搬上车叹气。
    从没想过,有一日咱家居然不舍得卖酒。
    因为好不容易攒下些要运向府城的,没想到县里那面插了一脚,搞得府城那面又会不够用啦?
    所以必须要加大量了。
    科举榜单出来前,要攒下大量的酒。
    秀花不知道的是,这才哪到哪,她的花清酿即将要四面开花。
    县城,墨竹截住了朱兴德:“听说你回来好几天了,来了怎么不去县衙转转?”
    “怎么了?”
    “我们少爷给你拉的单子,运酒。”上面赫然是,边境驻军预定酒的单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一种孝顺叫作给钱
    杏林村老朱家,阔气的一排大房子上面,几口大烟筒呼呼地冒着黑烟。
    现在老朱家的大门,日日大敞四开。
    院子里,总有许多人在来回走动。
    一会儿有几人喊着口号,用绳子捆着送存酒的大缸,嚷嚷着摆在哪里。
    一会儿有会木匠活的村里人,进院送新打出来的木酒桶。
    此时,朱老爷子正坐在堂屋大饭桌前,桌子上摆着四五个本子、毛笔、墨汁、一个饭碗。
    用饭碗里的清水洗笔。
    他给干活的人结完帐,才歇口气。
    朱老三媳妇李氏进屋问道:“爷,咱家那些新簸箕堆在哪里?”
    朱老爷子回忆一下,想起来簸箕是堆在他住的那屋:“在我那屋箱子上面戳着,去取吧。”
    最近老朱家重新修整一番房子,以前放物什的地方都弄乱了,再像以前那般找东西,已经找不到了。
    屋里、尤其是那几间偏房和仓房,直到此刻还有粉刷和石灰粉的味道。
    要说,朱老爷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修葺房屋的。
    人不够、活太多,不再是慢慢修整。
    而是呼啦来大一帮人,像猪羔子抢猪槽子里的饭食似的,你一槽子,我一锹的,只几日下来,就使得整个朱家大变样。
    几间偏房和仓房地面重新用砖铺的,还在每间屋子里都摆放着小石磨,只新打的石磨,家里就足足有八个,不算自己家里原本的大磨盘。
    每间屋地中间有一块大圆形空地用来拌酒糠,单独酿酒打的锅台和家伙什木甑更是数不清,连着用来酿酒会用到的木绊子,都是从村里各家各户收上来的。
    因为家里着急木绊子,且还要大量使用,不得不花钱买。
    小孙子说了,对于酿酒生手来说,不能用柴火,柴火烧起来的热度不够用,尽量用粗细一致绊子,这样小孙子那外婆来教酿酒能省事。
    这么说吧,为酿酒,不提那些订做木甑的讲究,家里连根木绊都是有说法的。
    比方说柈子要劈多粗、什么样的木头好烧,那是按照一定要求买的。
    这使得杏林村好些人家跟着借光。
    因为往常农户想挣钱,只有三条道,一条是种地,一条是养殖种菜拿到城里买卖换银钱,第三条挣钱道是农闲时期去城里干零工。
    但眼下,杏林村由于有了朱家这个酿酒的买卖,种地的粮食卖到朱家,想挣银钱给朱家打零工,就比方说劈木绊子都能挣到钱。
    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还有好些零碎活,全村人恨不得围着老朱家在挣零花钱。
    木匠石匠不用多说,这一阵的活计挣到的银钱,快赶上往常两年加在一起的。
    村里好些壮汉一起挖土扒大石头存着,打算开春摔土坯子卖给老朱家挣钱,连着村里捡柴火的小孩子都跟着一起乐呵。
    一个朱家,完全带动起杏林村农闲时期的经济发展。
    而朱老爷子总是不停地回忆木绊子,可见他老人家对花钱买柴火有多心疼,至今想来还呕得慌。
    毕竟对于农村人来讲,就没听说过烧柴还花钱的。
    可是他家呢,前两天刚付给全村各户拢共小十两的柴火钱。
    只柴火啊,就十两白银。
    十两。
    更不用说那些石磨、木甑、搭锅台用的铁锅、装酒坛子等等一系列家伙什的花销了。
    朱老爷子回回看账本都叹息,摊子想铺大,处处全是钱,真应了那句话,恨不得一针一线都要掏现钱。
    没钱,哪一样都转不起来。
    朱老爷子为小孙子朱兴德上火。
    这么大一摊子,孩子压力得多大。
    别看左家有左撇子,有酿酒主力且能张罗事的外婆秀花。
    但他看出来了,无论是秀花还是左撇子,只分管各自一堆一块的事儿。
    只有他小孙儿,需要从酿、到运,再到最后的卖,以及所有关于会涉及到花钱的事儿,全要心有计较。
    孩子不容易。
    此时,李氏听到朱老爷子回答完簸箕又在叹气,猜到老爷子这是又在感慨银钱呢,她却没空劝,一刻不敢耽搁,急忙进屋取簸箕,要用簸箕装新磨出的制酒粮食。
    路过灶台,李氏早就冻的两手伸不直,只匆匆靠近灶坑里的火苗子略暖和一下就匆匆离开。
    她着急啊。
    李氏极为会过日子。
    自打朱兴德告知大伙说,只要能酿出一坛子酒就给一坛子银钱,十坛子就结回帐,李氏眼下连吃饭都在节省时间。
    一心一意的多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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