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说:“孩子,你这一路的花销记下来。记住,不是你朱爷爷欠的帐,是回头你姥姥我给你。”
    三胖子走了,常喜也去忙了。
    患难见真情,所有热心肠的人,都在用仅有的线索自个分析,想着咱自个要是能抓到,就不用傻等官差。他们四处乱撞,纷纷帮忙。
    而左里正的归来,更像是给大伙注入了强心剂。
    左撇子还没来得及和五叔诉说委屈,村里人就见到左里正围了起来。
    一个个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艾玛,担事儿的终于回来了:
    叔,你知不知道咱村出事儿啦?
    左里正大步走向左撇子家。
    一边大步流星走路,一边板脸询问左撇子整个过程。
    白玉兰就眼睁睁看到她娘本来是坐在炕边,在听到左五叔的声音时,噗通一下就躺下了,躺下前将头发还整理一下。
    且刚才气血上涌的老太太,又一把推开她手中的药碗,一脸虚弱状躺在那里。
    这一套动作,只在白玉兰眨眼间完成。
    然后在里正五叔正好跨过她家门槛那一瞬,就听到她娘用格外虚弱的声音说:“我不喝药,你拿走吧。”
    五叔的脚步声明显更快了。
    “秀花……老妹子,你咋样?”
    左撇子、白玉兰当即被里正叔这声深情的问候,整懵了:“……”
    更雷人的是,他们娘也用拐着弯儿的声音说:“谁啊?”问完回眸,好像才知道里正来家里了似的:
    “啊,是他五叔啊。他五叔,你终于回来了,我丢了二百五十两。”眼泪唰唰就下来了。
    里正叔上前几步,铿锵有力对炕上的秀花道:“我知道我知道,但钱不要紧,你快喝药,人没事儿比啥不强。”
    他们娘说:
    “咋不要紧呢,那自然是能找回来,再将那些贼人抓住揍死他们最好。
    可咱眼下,不知道他们是跑了,还是仍在附近这十里八村猫着。咱又不能挨家去翻。
    要是能翻就好了,银子没写字,分辨不出是谁家的,我那银票又好藏,但是丢了那么多书,可不好藏。
    如若翻一圈儿,没找到书,就说明不是咱这十里八村的,那我也就死心的等官差那面了。”
    “那咋不能翻呢,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只为换你一声好
    左里正脱口而出,真的要去翻各家,使得秀花一愣。
    她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要知道,一通翻下来,搞不好会得罪许多人。
    而说实在的,左里正这个老头子吧,在秀花眼中,自始至终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冲动型。
    不像那种有的男人,夸两句能兴奋得要死,诉几句委屈就会为你出头。
    你一哭一闹,他就能脑子一热,虎了吧唧就出去干。
    不是。
    左里正是谨慎的性格,属于心里有数,面上不显,还爱闷声发财,不愿意显山漏水、不愿意出风头的性情。
    爱出风头的性情,相对而言好说。
    就这不蔫声不蔫语还心里主意多的,才最不好控制。
    而这种性情的人,包括在男女关系上,也会很谨慎。
    虽然秀花不明白左里正为啥以前没相中过其他老太太,你瞅他那样,明明有那贼心嘛。
    但是眼下只少少的接触,秀花认为这老头子,即使在男女关系上,也属于是那种清醒型。
    要是真相中谁了,会一点一滴渗透、暗示你、接近你。
    非得要到双方都心里有谱,觉得你真能嫁了,不会让他下不来台,他才会去和你表白,然后和家里人说。
    所以,越是好似看懂了对方的性情,秀花越是对今日左里正的冲动感到意外。
    不过,很意外又如何?哪有那心思顾及这个。
    她不管。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而且她绝对没分析错那人,你看,冲动完了,那老头子立马就开始极为详细地向她女婿打听细节。
    秀花心急啊,心想:
    你再磨叽一会儿,天黑啦。
    你可真是。
    就差向我那老实女婿打听,我那二百五十两银钱是咋来的了。
    而我并不想告诉你那钱是咋来的,我就想知道我那钱是怎么没的,你痛快的得啦。
    秀花用虚弱的声音说:“闺女啊,我说了,不喝不喝的,你将药拿走。”
    白玉兰回眸看眼她娘:“……”
    自从这碗药被娘推开过,她就没有再往前端啊。
    她正听五叔和撇子说话呢。
    而且这药都凉了,需要再热热,她更不可能让娘非喝不可。
    还好,白玉兰还没有傻透呛,知晓她娘很有可能又像之前一般在自导自演,还挺配合:“好,那我端出去。”
    而这面,正问话的五叔,听到动静果然立马回头。
    之前,左五叔坐在左家饭桌前,是背对着炕上的秀花在和左撇子说话。
    闻言,他回头皱眉道:“你得喝药。我这不正问着话?啥事儿你都不用管,放心养病才是正经。”
    他要问清楚细节,自己掂量一番,有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才会寻到贼人。
    如若自己将这些细节串起来,发现不需要如此就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那是最好的。
    但还是那句话,如若有必要,那就翻。
    倒是这老太太,眼下不喝药才急人。
    左里正心想:
    他都恨不得自掏腰包给秀花垫上二百五十两,只求别在那里愁到祸害自个身体。
    都多大岁数了,一宿睡不好觉,都容易迷糊摔跟头的岁数,又不是年轻人。更何况不但一宿没睡,而且还被那迷烟熏够呛,且急火攻心病了。
    可他知道,他不能自掏腰包。
    他给的,让拿着,那味儿就变了。和那小老太太自己攒了十多年的银钱不一样。
    刚才撇子说这事儿时,眼圈儿也红了。
    说那是炕上那位小老太太攒了数十年的银钱,想尽办法不被继子发现才带回来,只为给人家亲闺女补偿买陪嫁首饰。
    他当然知道这事了。
    脑中晃过,那次秀花搭他车去城里,他看见过秀花从首饰铺子里出来,站在人家门口吃包子。
    他还知道,秀花不止想买首饰,还惦记要给女儿女婿买稻田地。
    所以,秀花攒了那么些年的银钱要想办法找回来。
    眼下整个细节全部听完了,左里正站起身。
    结果也出来了。
    他决定,有必要挨家翻。
    那就翻。
    老实了一辈子的左撇子,从没见过特权也没拥有过什么特权的左撇子,此时,倒随左里正站起身劝道:
    “五叔,不妥吧,谁能让咱进院进屋乱翻呐?即使让了,过后那也太得罪人。好像咱不信任人家似的,翻到谁家,等于拿谁当偷儿看。”
    以左里正的性情,还用左撇子提醒?他自然早就想到了。
    但不是有那么句话?
    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就看你想不想办。
    比方说,他豁不豁得出去踏人情,找各村里正谈话。正好那些里正送完税粮都回来了。
    由各村里正,以在村里的绝对威望、以各家都不敢得罪里正的心理,带人进院进屋搜。
    反正咱找的是书。
    秀花那句话说的对,银钱没刻字,翻出银钱也说不清是谁的,干脆不碰人家银钱。而银票好藏,那个就更别指望。只有书籍,以这个名义才是最好翻的,还最不容易得罪人。
    毕竟对于大多数庄稼人来说,你只要不碰他银钱、不碰他粮食,不碰他家禽,那一切就好商量。
    即便被翻后,面色会不好看,也能碍于各村里正的面子忍了,不至于起大冲突,这是一。
    其二是,咱为不得罪人,更会在挨家检查时好好解释。
    将这些难处讲一讲。
    三家被偷,丢那么多银钱是大事儿,更何况还有一位被打伤到人事不省的。人家儿子正在科举,将来赶考回来,怎么向人家儿子交代?各村里正也是没办法了,大伙配合一下。
    而且别看丢的是银钱,咱还只翻翻谁家有书,并不碰别的。
    至于自尊心这方面,好像咱怀疑对方是偷似的才会翻上门。
    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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