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呀妈呀,大王村出热闹事儿啦。
    想必今日过后,那热闹事都能传到外乡去,王赖子彻底出名了。
    只看,大王村的鸡鸭鹅狗猫忽然犹如涨潮一般一窝蜂涌来,而且还像找人似的直奔王赖子。
    咱都不知道那些牲畜是怎么认出来谁是谁的,一大群咕咕叫的老母鸡,母鸡中的战斗鸡第一个发起挑战,扑腾着翅膀子勇猛扑到王赖子身上。
    罗婆子太遗憾了,今儿她要是跟来就能瞧见啥叫大鹅叨人。啥叫秀花不打诳语。
    大鹅正成群结队追着王氏一族的老老少少后屁股跑。
    羊群也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拱来拱去。
    那老黑猫一双发光的眼睛,盯着王赖子的脸,似在呵斥:“给我跪下”,上去就是一爪子。
    一爪子不够,再挠一爪子,就问你服不服就得了。
    挠的王赖子胡乱挥舞着胳膊,一边要轰赶满身乱扑腾的鸡,一边要躲着啄他屁股不撒口的大鹅,还被猫抓的要护住脸吼叫:“妈的,谁家的猫,给我打死,打死!”
    不威胁还好,越威胁越跟开了锅似的。
    不知谁家的大黄狗来了,浑身的毛炸起,一扑而上就给王赖子按倒在地。
    大王村村边彻底炸了庙,鸡飞狗跳。
    捞人的,救人的,四处乱跑躲避摔的急里咕噜的,用大扫帚轰赶家禽的。
    还有妇人认出是自家的家禽,在看到王家人要打死她家鸭子时,顾不上被眼前的场面吓死,本来之前还寻思,这是遭天谴了吧,一个猛扑就拽住王赖子手下兄弟的胳膊。
    女人要是护起家财比男人都厉害,尤其是胖女人。
    没听过那句话嘛,微胖的女人不可能不富家,不仅富家还镇宅。
    “你敢碰我家鸭子试试,我挠死你。你老王家再牛逼也不能满村欺负人,不看看俺们老吴家也是大姓。”说着话,那鞋都脱下来了,一副你敢打鸭子我就敢拍你的架势。
    就这样不讲理的“大姓女人”还挺多呢,凡是认出自家家禽的都不准人打杀。
    至于家禽为啥要围着老王家攻击,答案:她们不知道,就是不能碰。
    之前被人扭着胳膊按在地上的哑巴,趁此机会爬了起来,还将另一个被王赖子戴了绿帽子的兄弟松绑,俩人骑在王赖子身上拳打脚踢。
    双方越是殴打越眼红。但主要出力者还是家禽。
    与此同时,朱兴德才掏完王赖子家炕洞子,将银钱全部塞到怀里。
    刚要将那块砖放回原位,朱兴德忽然感觉不对,伸手一掏,差些闪到肩膀,疼得他直咧嘴摸出一个本子,外面还包着两层书皮,一层是牛皮纸,一层是锦布。
    朱兴德翻开,急速翻过。
    能看出来这是个账本,后面还有鬼画符一样的图画。
    梦里他没梦见过这个账本,且能将这本子藏的比银钱还深,说明比钱重要,朱兴德眯了眯眼。
    王赖子挺深藏不露啊。
    而让朱兴德最想狠狠吐槽王赖子的一点是,比他强,那么个无赖居然认字会写字。
    不像他,调皮捣蛋半年就被先生劝退,他爷叹息一声就让他别费钱了。
    说白了,还是底蕴不足。
    王家确实是大姓,老王家小子即便不是读书的料,听说也会被王赖子的爷、那老奸巨猾的家伙下命令多念几年私塾,不差那点儿束脩费。
    所以说,这账本得带出去让小妹夫看。
    朱兴德认字有限,这节骨眼儿忽然有点后悔,下狠心将来有钱让甜水都要出口成章,以免像他似的,水在流鱼在游,不认字是真犯愁。
    朱兴德拍了拍给他放哨的罗峻熙,俩人跳出院落抹掉痕迹。
    当仨人汇合朝“正路”上走时,朱兴德一边将账本递给罗峻熙让看看到底是什么,一边遗憾道:“其实我还想去他大伯家翻钱来着,怕不赶趟才作罢。这几十两够干啥的,还不够补偿我爷的呢,还要给狗剩子抓药买粮。以及……”
    朱兴德没等说完话就笑了,王赖子已经被家禽们祸害的没有人样了。
    小妹这一手,太气派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名之辈
    王赖子整个人昏迷着,浑身上下全是伤口。
    被啄的,叨的,挠的,咬的,最严重的一处伤是小腿肚子上的肉被狼狗撕掉一块肉。
    王家族老一身家禽粪便,头上还插着两根鸡毛,腿软到站都站不直流,就坐在村边地上喘气。
    帮王赖子的几位手下兄弟,也各个带伤。
    有胳膊被抓流血的,有脚崴的,有后腰被羊撞的躺地上干脆起不来身的,有脸被猫挠的血印子,衣服上面斑斑点点全是血迹。
    就这,都这么惨了,还在争吵。
    王家族人们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要知晓以前他们可是在村里横着走。
    一看喊报官好使,那哑巴娘明显被吓得不轻,使劲抱住她儿子腰不让再发生冲突,那李家人眼神也有些闪躲,甚至李老娘性子软,被怕连累的亲戚数落着,已经糊涂到反过来在给老王家人赔礼道歉,只求别抓她儿子,王家族人们喊的更来劲儿了。
    王家族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各个挺直腰板直嚷嚷道:一定要让哑巴一家和那位被戴绿帽子的李姓兄弟血债血偿。
    王族老也就是王赖子的亲伯父,更是满眼火气道:
    “我把话放这里,我老王家的笑话不是那么好看的。真当我老王家当泥腿子家了?今儿个谁参与,我就让谁将牢底坐穿。说到做到。否则我王家不姓王!”
    这种誓都发出来了。
    这句话彻底给了老王家人底气,纷纷威胁道:“对,必须弄死他们,要不然往后,谁都敢在咱老王家头顶上拉屎拉尿。”
    开始清点人数,一气派出去族里四个年轻小伙子去县里跑腿报官,让一刻也比耽误。
    王家男人们耀武扬威地呵斥自家小子,实际上是给大家听:“换什么衣裳,回什么家。啥也不用,连字条都不用带,就说王姨娘的亲哥哥出事了,准保会立马派来两队带刀官差。”
    那副架势,让帮着拉架甚至只单纯看热闹的村民,全都不敢吱声了。
    虽然他们心里想的是:
    太猖狂,简直没王法了。
    睡别家媳妇还有理啦?换别人早就腿打折了。
    合着事情出在你老王家,你家上面有当官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要是这口王八气都能咽下去,要照这么说,往后你们老王家相中谁家婆娘就给拽屋里去,俺们就没招了呗?
    还带刀官差,就不信事情对错这么明显,哑巴他们还能被砍头是怎的。
    但是村民们,哪怕是王家村有名的有血性的汉子,面上也没敢露出不满。
    因为家里鸡鸭本就叨过王家人,这就已然说不清。这时候瞎出头容易让人恨上,别再王家回头见到官差血口喷人,说是他们让自家鸡鸭叨的。
    要是和外村,大家都是泥腿子,他们也就出头了。
    可是和官差打交道就……
    被震慑的太厉害,这使得王家人更加自信,也太过张狂。
    王赖子媳妇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伤痕累累的王赖子,忽然脱口而出喊道:
    “还有,我家男人被谁家狗咬的,被谁家猫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麻溜儿的给我家男人掏治病钱。要是不掏,等官差到了,我让官差将你们这些敢伤我男人的鸡鸭鹅狗猫通通药死。”
    王赖子媳妇才一开口,王族长心里就涌出一声:坏了,却来不及制止。
    果然,村里人本就心里有些不服气,各个心里有杆秤,强压着为哑巴和那被绿的另外六个人喊冤。
    你老王家就算说出花儿来,会说的不如会听的,那和强抢民妇有啥区别。
    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不吱声。
    结果仍被攀咬反过来扯到自家头上,那还能忍得了?
    之前护住家里鸡鸭的吴姓妇人,胖胖的身体,快赶上她男人两个粗了,一瞪三角眼显得极为厉害,率先站出来了,两手一叉腰冲王赖子媳妇喊道:
    “我呸,我就不掏银钱,我看谁敢药死我家老猫和鸡鸭的。谁要是敢将手伸向我家鸡窝,我就一菜刀给他剁喽。回头我还要去喊冤呢,就说剁他活该,他上我家要爬炕!”
    说完,可见真急眼了,黑胖妇人还瞪眼扯她胳膊让别说了的自家男人:
    “扯我干啥?哪句说的不对,孩儿他爹,我要是像哑巴媳妇被人糟践了,我告诉你,你就给我剁了他,咱家卖房卖地我和你讨饭都去城里抱冤,你进牢里,我就在外头伺候好孩子给你送牢饭,咱家死都不受那窝囊气。”
    妇人的男人没想到媳妇越说越来劲儿,听起来咋像是给那哑巴娘在出主意。
    可别,咱家不掺和那事儿。
    男人一半是打商量的语气,一半还要维持住一家之主的面子。呵斥道:“没人稀罕糟践你,给我回家去!”
    以上这些热闹,朱兴德和罗峻熙只看了一半就离开了。
    毕竟王赖子虽然不省人事,但是王赖子那几个手下通通认识朱兴德。
    不过,朱兴德和罗峻熙在靠近大王村的杨树林里,却看到了另一幕热闹。
    只看,俩身穿补丁、长相磕了八碜的夫妻抱在一起。脚边还放着一捆柴。
    那俩人的对话如下:
    “他爹,我好害怕,都不敢出屋了。一听王赖子家大势大相中哪个女人就给糟践,我就害怕。”
    “他娘,我也吓得不轻,一听被绿了七个,我都害怕是自己,感觉天都要塌了,多亏他没相中你。要不然咱家还赶不上哑巴家呢。”
    “你听见没?污了七个都不肝颤,还要反过来去报官,可见那底气多足。我只怕他将来要是相中我可怎办。”
    “这么的,往后你没啥事儿别出门,就在家给娃缝缝补补做做饭,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不让那些恶棍瞧见你不就好了。”
    朱兴德:“……”
    他实在听不下去耳了。
    说句不好听的,瞅你俩长的那模样吧,跟俩猴子似的满脸褶子抱的死紧,还在对方眼中都是大宝贝。
    这也是没谁了。
    这是出门招笑的吧。
    朱兴德望着那对互相搀扶、背柴离去的夫妻摇了摇头。
    罗峻熙倒是没笑话“那对真爱”,对他大姐夫说,看来这事儿影响挺大,这一对夫妻背后能这么讨论,更不用说附近两个村的。再加上鸡鸭鹅狗这种稀奇光景,“天谴”二字是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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