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听了好半晌那小曲。
    五叔走上前。
    秀花被吓一跳,扭头看过去,上下扫眼他:“他叔,你这是一宿没睡还是起啦?”这也起太早啦。
    五叔心里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不显。
    他昨晚那酒喝的身体火烧火燎。
    身体越热乎,心头越凄凉。
    感觉平日里睡的那铺炕都太大啦,摸哪、哪冰凉。
    说句话,没个回音。
    找个袜子,要自己找自己穿,没人给他经管天冷天热该穿啥。
    后背痒痒,更是没人给挠挠。
    走到院子里,再看看东西厢房儿子们睡的屋,各个有妻有子,甚至他的儿子们都要当爷爷啦。
    左五叔忽觉这个家其实有他没他一个样,也不知他这一个人在过啥呢。
    然后他就溜溜达达的出来,没想到在村口遇到撇子的岳母。
    “我说,你也是睡不着?”
    秀花又再次上下扫眼那老头,感觉哪里不一样呢。
    以前一本正经,好像离近会咋回事似的。
    今儿反常,挑着她旁边大石头就坐下。
    秀花拎着水壶站起身,稍稍往远了走走,“我是睡多了。昨儿麻烦你啦。等赶明儿过年过节的,我得让我家玉兰和撇子去看看你。”
    说的很明白,意思是给你随点儿礼,不让你白帮着张罗。
    咱给你好处,往后你最好再帮着方方面面张罗。
    左五叔不搭话,问的却是:“你就打算一直在你女儿女婿家养老?”
    秀花一脸这不废话嘛的表情。
    “不怕他们嫌?”
    秀花笑了一下,特别自信:“谁敢。”真有意思,她女婿啥本事没有,就一点好,好欺负。
    “你是为啥被人撵回来的?即便他们亲爹没了,你入了那家门,他们按理也应该给你养老。我瞅条件不差,还有骡车,应不是差你那口饭。”
    “是不差。但谁说我是被撵回来的?”
    左五叔意外地看向秀花,想再问点啥,秀花忽然摆手叫停,聊那些作甚,咱关系可没到那程度。
    “他五叔,”秀花脸上带着笑:“你眼下有功夫吧?能不能领我去看看,我二孙女婿想要在哪里盖房。我想去看看那片地。”
    ……
    “哎呀,这地界可太不咋滴了,你能不能想招给便宜点儿。”
    “真要在这盖房?”不知怎的,一路上,左五叔已经被秀花带着节奏唠嗑,秀花问啥,他答啥。
    “要是真盖,能不能就意思意思收点儿荒地银就得了呗。”
    “我回头寻宗族几位老人谈谈。”
    秀花又提出要求:“还有那个,水稻田。”
    “你真想买?你有银钱吗?我可知晓撇子手里没两个。他那腿摔坏了,你女儿女婿当初花出去不少,又连嫁俩闺女,一下子就手紧了。”
    秀花没说自己手头有没有银两,只向往般望着别家地头道:“有没有钱,我也想趁牙没全掉光前,多吃几碗干饭。”
    搞得左五叔攥了攥拳,才忍住想脱口而出的:我家有干饭。
    “娘?”白玉兰一顿翻找,才寻到她娘。
    秀花急忙对左五叔道:“那行了,我先回去啦。”
    白玉兰还疑惑地回头看看里正叔,随后搂着秀花的胳膊,咬牙小声道:“娘,你是不是又找人家偷偷说话啦?我可告诉你……”
    没等白玉兰说完,秀花就甩掉女儿的胳膊,抢过话道:“你是不是想说,人家可正经啦,就你娘不正经。”
    “我?”
    ……
    像左五叔这种一大把年纪,还没喝过杨满山神仙水,都难受的大清早出来溜达。
    就更不用说二柱子啦。
    与此同时,二柱子正被他祖父罚的跪在地上。
    一家人在数落他,嫌弃丢人。
    二柱子昨儿喝多了站在村口大舌头喊:“我是谁家的啊?开开门。谁家开门我去谁家,我找不着自己家了。”
    凌晨还吼了句梦:“哥,我想要媳妇!”
    隔壁的狗都被那一嗓子吓的汪汪叫。
    第九十五章 安排
    左家餐桌上摆着,玉米饼子,苞米碴子粥,泥鳅小鱼酱,一碗芥菜疙瘩咸菜,一碗用大头菜、辣椒丝、芹菜段、胡萝卜片腌制的花咸菜。
    秀花坐在饭桌边冷眼瞅着,二外孙女和那满山,一大早上就揪住甜水要这么的、那么的。
    这可真是趁着孩子亲爹娘不在,可劲儿地哄着玩。
    “二姨给你扎小辫儿。”
    甜水抱着擦脸油的罐子,摇头:“我不的。”
    “二姨给你把头发编起来,可好看啦。”
    “不滴不滴,”甜水打开罐子,抠点儿香香朝脸上抹,还探头看看水盆里的自己,要照一照。
    杨满山连香香罐子外加甜水,一起抱起来放在凳子上,就放在他们两口子中间,让甜水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接着玩。
    满山说小豆:“那碴子煮的烂不烂,别甜水喝了烧心,你喂饭。”
    甜水冲二姨夫道:“我不滴,我会吃饭,我不烧心。”
    小豆笑,到底抓住外甥女给按怀里,将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对满山道:
    “这孩子一早上起来不太顺心思,知晓大姐给她扔下回家了。不的不的一早上。难怪大姐说,甜水冒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还说顶嘴这方面随了大姐夫。
    坐在饭桌边的秀花,心想:这俩人要是有亲生的娃,更是得惯着跟个眼珠子似的。
    那擦脸香香那么贵,满山也任由甜水拿着玩,不怕给摔坏。
    听说昨儿炖的兔子,也是满山特意抓回来给甜水的。比大德子那亲爹还稀罕孩子。
    秀花又看向小孙女两口子。
    连着看了好几眼。
    那小麦,才喝口碴子粥,再看那小外孙女婿立马就递给小麦咸菜,殷勤的呦。
    还小声问:“吃哪个咸菜,我给你夹。”
    小麦说啥也不想吃,你吃吧,我喝点儿粥就行。
    小外孙女婿像是看小麦脸色似的,看一眼又一眼,最后一转头看向她。
    对她这位老外婆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她面前的小鱼酱端走,都要端到小麦面前了,又顿了一下问她:“外婆,鱼酱不是昨儿大伙吃剩下的吧?”
    秀花:“……”
    老罗家养出的矫情孩子。
    恨不得宁可不吃肉,不吃带油腥的好菜,就那么饿着抱着空饭碗,也不去碰村里十几二十双筷子夹过的菜盘子。
    和家里人倒是还行,连六子和二柱子在这里吃饭,也挺正常。
    就是和村里人不行,人越多越不动筷。
    像昨儿就是。
    那小孙女婿只啃两块羊骨头,吃个鸡头,再其他的不吃了,嫌弃村里人夹过,别以为她没发现。
    罗婆子还和她说:“我儿子指定没吃饱。他外婆,你到时候和亲家母说一声,夜里给我儿子蒸俩饽饽呗。”
    谁惯着那事儿呀,还是没饿着。
    秀花转头就给这话忘了。
    此时,秀花瞅着罗峻熙:“是大伙吃剩的。”看你怎么办。
    罗峻熙筷子都伸进碗里啦,“……”
    小麦一手拿着玉米饼,一手捂嘴笑:“外婆逗你的,是外婆特意提前留出来的,要不然哪里有剩。”
    在村里,无论是婚丧还是嫁娶,凡是办酒席连菜汤都不会有剩,能够吃就不错,怎么可能会有折箩。
    罗峻熙对外婆一笑,笑的那叫一个春光灿烂,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很不错。
    然后罗峻熙坐下,又和小麦边吃饭,边找机会说两句话。
    秀花望着那养眼的一对儿,心里直啧啧:昨晚这是干啥啦?大清早的,她竟觉得屋里气氛腻得慌。
    斜眼又看向那对儿,她特意起早给倒出地方的“老夫妻”。
    秀花才扫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哎呀。
    左撇子没发现岳母在观察他。
    左撇子正端着饭碗,一心一意将大碴粥里的两粒红豆,还有一颗小枣,趁白玉兰弯腰给甜水舀粥时,偷偷摸摸夹进白玉兰的饭碗里。
    他媳妇碗里的大碴粥,连一颗红豆也没有。他将自个的给媳妇。
    却没想到,还挨了说。
    白玉兰拧眉瞪视左撇子:“干啥呀?吓我一跳。我这给孙女舀粥呢,一回头,你端个饭碗在后面比比划划的,差些将饭碗撞掉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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