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看!”有人指向紫炎山庄的后山,星星点点的橘色光芒以迅猛之势朝着四周扩散,“后山着火了!”
    “山火?!不会吧,没多久才下了雪。”
    “走走走,去看看,我刚才看到紫炎山庄的长老们也冲过去了。”
    不论在什么世界,人类吃瓜的本质还是相同的,一时间紫炎山庄地界有些名头的修士一同朝着着火的方向奔了过去。
    客栈中,一位青衫银色面具覆面的男子软骨头似的趴在窗台之上,手指中穿梭着一柄翠竹削出的笛子,百无聊赖的看着街市之中的躁动。
    他身后的黑衣随从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一丈开外,一人道:“尊主不若去凑个热闹?”
    青衫男子眉头一皱,直将那位随从吓得冷汗直冒,青衫男子道:“本尊是那样的人?”
    随从想说是,但没有这个胆量,闭着嘴默不作声。
    随从试探着道:“瓜子坚果备好了……”
    青衫男子:“那便走吧。”
    随从:“……”
    着火的地点就是那个山洞,随着爆炸声整个山洞被夷为平地,浓重的灰尘四起,树木歪斜残断,燃着火光,拂开烟幕,从中走出了几个人影。
    “这……原是牧仙师……”
    “啊……那位散仙啊,所以他在这做什么?”
    “谁知道呢,动静这么大不会是寻到什么宝物吧。”
    紫炎山庄的几位长老对视几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讳莫如深。
    南溪仙子眼瞳漆黑,腮边浅浅的鼓动,一瞬不瞬的盯着被谢念和徐芳树扶着的真叶晗。
    她的语气中带着森然的冷意,“寒儿,你又胡闹了?”
    一旁的那位和善的长老也愣了愣,意外道:“这几天都不见你人,怎么伤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叶晗拒绝了两人的搀扶,拢了拢自己的衣袖,在她的示意下,冰棺被推向众人眼前。
    “胡闹?娘,在您眼中我做的什么都是胡闹?胡不胡闹我不知道,但我在后山找到了一副不该存在的尸身……和一个本该死去的魂。”
    众人听的不明所以,紫炎山庄的长老们也云里雾里,但听到“叶寒”的称呼时下意识的心中一个咯噔。
    叶晗面含煞气,一脚踢开了那副冰棺,棺盖在空中反转,訇然摔在地上。
    叶晗本尊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些曾见过叶晗本尊的修士满脸的诧异,“这不是……那位年纪轻轻一举突破元婴的修仙界奇才吗?”
    又有人奇道:“紫炎山庄几百年前就对外宣布叶晗失踪的消息,我还以为人早已经陨落了。”
    “可不是陨落了,你看这个尸体有半点生命的气息没有?关键是明明失踪已久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紫炎山庄的后山?我瞧着不简单。”
    青衫男子一手转着笛子,一只手抓过一把瓜子,边磕边含糊道:“不是说一副尸体和一个魂魄吗?魂呢?”
    众人醍醐灌顶,“对对对,这又是什么意思。”
    牧逸抬眼看向南溪仙子,“你可有什么解释?”
    南溪仙子眼睛转了转,看向叶晗的眼神有些悲戚,“你还在怪娘?”
    “怪?”叶晗的一半脸埋在阴影当中,“我不怪您,也不恨您,自从您亲手将我的元神拉出体外的那一刻,我们的母女缘分就已经尽了。”
    人群中静默了片刻,众人面面相觑,“将元神强行拉出体外?我耳朵没聋吧?!”
    青衫男子“嚯”的一声,“这到底是母女还是仇人啊?元神强行拉出还不如给个痛快。”
    有人面露惊悚,“这……这不是南溪仙子的义女吗?”
    想明白的一些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晗道:“我只是替您悲哀,你疯了几百年了,自己疯还不够非要搭上别人,您真自私。”
    那个“自私”戳到了南溪的痛脚,平静无波的脸上骤然变色,带着几分狰狞和扭曲,“我自私?叶晗,你凭什么说为娘自私,整个修仙界人尽皆知,你就是我的命,你被人成为天才,捧上神坛的时候有想过是娘倾尽紫炎山庄的所有资源将你送上去的?”
    “你这个时候指责娘,你有没有心?”南溪仙子颤抖着苍白的唇,“我虽掌管整个紫炎山庄,但也要顾及整个宗族的利益,我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门人不满与非议都不顾了,只是为了你!!”
    听到南溪仙子的肺腑之言有人叹息有人沉默,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叶晗冷冷一哂,“你为的只有你自己。”
    叶晗与陆萧萧是在一个秘境之中相识,后屡有合作,渐渐的相识相知再到相爱。
    两个人互通心意,叶晗带着喜悦回到了紫炎山庄,将一切告知了她最敬爱的母亲。
    “娘?”
    南溪仙子坐在上位久久不言,带着复杂的感情看着自己意气风发的女儿,“你可想好了?晗儿,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连娘都不事先说一下,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叶晗上前抓住南溪仙子的衣袖,拿在手中晃了晃,“这不是一直在外游历,一时间不能及时告知母亲吗?”
    南溪仙子眉毛微挑,“哦?真的忙到写封信的时间都没了?”
    叶晗将视线偏向一边,南溪仙子无奈的摇摇头,“等等吧,过些时日为娘再和长老们说说,你再叫那个臭小子过来给我看看。”
    叶晗等着等着,没有等来各位长老们的同意与祝福,等来的确是让她嫁给宗族中小他不知道几个辈分的一个嫡系子弟。
    如同晴天霹雳,叶晗的那颗心被劈的颤了颤,千疮百孔,里面渗出灼热的鲜血。
    叶晗通体生寒,手脚僵硬不听使唤,半晌这才朝着南溪仙子的所在地奔过去。
    她听到了有人在争执,一人粗着嗓子很是不满,“为什么叶晗是嫁给你儿子,我们家幺儿就没有一争之力?嚯,修仙奇才谁不想要?老大这样不是寒了我们二房的心?长老您可要给我一个说法。”
    室内传来一个温吞的声音,一听就是紫炎山庄的大长老,似乎总是不徐不疾,讲起话来慢吞吞的,他道:“你怎么看?”
    那是南溪仙子的声音,没有任何语气波澜,“任凭长老处置。”
    短短六个字急促而又短暂的砸在了叶晗血淋淋的心上,砸的她头晕目眩,一颗心似乎被人用冰冷的刀子剜了几下掏出来扔在了北地的冰原,任风雪撕裂。
    六个字在她的神经跳动,理智最终不堪重负,断了片。
    叶晗提着剑冲了进去,众人连惊愕还没来得及,一剑砍伤了紫炎山庄的二房领头人,她如同一只守着自己领地的狮子,发泄着被侵入领地的愤怒。
    “我叶晗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用得着你们操心?呵,两支嫡系都存了这个心思?也不怕修仙界众人耻笑,不肖子孙尔敢肖想自家的祖宗,也不怕祠堂里供奉的英烈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可笑!真是可笑!!!”
    众位长老脸色青一片白一片,遮羞布被扯开让他们恼怒非常。有人怒喝道:“你一个晚辈……”
    “晚辈?!你说谁是晚辈?”叶晗看向两支嫡系的领头人,嗤笑道:“你们看清楚了,我爷爷乃是紫炎山庄第九十八位家主,这两位算是我重孙子辈的,让他们的儿子来娶我?怎么?是觉得紫炎山庄的名出的不够响亮,再来个惊世骇俗的?”
    “滚!都给我滚!!”
    南溪仙子的住处被清空,叶晗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光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最敬爱的母亲,冷凝的面上倏地展开一个近乎刻薄的笑:“这是娘提议的?”
    南溪仙子道:“陆萧萧并非良人,就算是个首席大弟子,也不过小门小派罢了,他配不上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晗儿,你如此优秀,为何会选这么个平平无奇之人,你本该……”
    “本该什么?如此优秀的我就该嫁给我的不知道重了几辈的孙子辈?”叶晗的质问声骤然放大,尾音微微上挑,失声嘲讽。
    “还是娘认为,本来我身上流淌的就不是紫炎山庄的血,就算有悖伦理纲常,也无伤大雅?!”
    第68章 紫炎山庄(八)
    “放肆!!”南溪仙子怒喝,“什么叫你的骨子里流淌的不是紫炎山庄的血?!晗儿,你是入了族谱的,就本该是紫炎山庄的一份子。”
    叶晗噙着眼泪,像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陌生的母亲,破碎不堪的心一点点的下沉,她双膝跪地,声音像是风雪之中迎风招展的破布,“娘,我们走吧,离开紫炎山庄,这里本就容不下我们。”
    血丝爬上了南溪仙子的眼球,她瞪着眼,腮边颤了颤,“凭什么走?这里是我们的家,你是紫炎山庄的血脉,走又走到哪里去……”
    南溪仙子早就疯了,叶晗一直知道,自从她的母亲回归了宗族,情绪就一直在不稳定当中,她想脱离宗族,并且一直在暗中安排,可是这一步卡死在南溪仙子这里。
    她对回归宗族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
    “去哪都好,我不想在这待了。”
    南溪仙子呼吸急促,用手死死拍打着椅背,“我不允许!!”
    叶晗狠狠的咬了嘴中的软肉,尝到一股子腥甜,眼神变的冰冷异常,“所以娘就要将儿推入火坑,是不是长老们用入族谱威胁您的?娘,他们一直再骗你,他们不会让您入族谱的,为什么你要执着于此,堂堂一介散仙,去哪都会有人争着抢着要……”
    南溪仙子一潭死水般的瞳孔掀起滔天巨浪,手下的力气将檀木椅子的扶手轰碎至渣。
    “您一直强调儿是紫炎山庄的血脉,可您只是家主的养女,我的生父又不详,娘,您想想当初为什么他们将你赶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又是为什么如今拿着入族谱的名头吊着您……咳……”
    一股强劲的气息将叶晗掀了个跟头,携着桌椅的残块一齐撞在了墙头,印出一个巨大的裂纹,叶晗不为所动。
    她咽去嘴中的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来我才知道,我那名头不详的生父原来就是我现在名义上的爷爷,娘,您说意不意外?!”
    本该是养女的南溪在朝夕相处中爱上了自己的义父,生出了不伦之情,并且付诸了实践。
    老家主一怒之下将其赶出了家门,并且彻底从族谱上除名。
    后来老家主死了,南溪也跟着疯了,那是她一辈子的执念,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在日以继夜的折磨中她渐渐的疯癫,变的人不人鬼不鬼,连自己的骨血都能拿出来加以利用。
    人群中渐渐传来细小的吸气声,不停有视线朝着南溪仙子的身上打量。
    所以南溪仙子明知叶晗身上留的是紫炎山庄的血,还将她许配给紫炎山庄的嫡脉,当真是疯的不轻啊。
    叶晗的手指碰了碰棺中的原身,叹了一口气,“娘,您遮遮掩掩了一辈子的真相,儿替您揭开,你不愿面对的事实,我替你回忆。”
    百年来的遮羞布早已经与血肉长在一起,撕开时带着淋漓的鲜血与碎肉,南溪仙子痛的面目狰狞。
    她几乎要将牙咬碎吞进肚子里,被扯开的遮羞布下是赤裸裸的现实,她疯了百年,装疯卖傻自欺欺人了百年,最后她最亲的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醒了她。
    南溪仙子灵魂在疯狂的嘶吼,面对来自他人的质疑与非议,一个个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戳出一个个血窟窿。
    她往后退了几步,自家阵营里的长老除了那位大长老外皆是三观尽碎的样子,已经有几个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她道:“……孽障!!你就是这么对为娘的……你就这么恨我?!”
    “娘,我不恨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悲哀。您一次次的没有底线的行为,我已经累了。”
    第一次是被叶晗拆开遮羞布时,她不由分说的软禁了叶晗,在陆萧萧和牧逸的帮助下,叶晗逃离了紫炎山庄。
    再见时已是将近百年,陆萧萧为冲破瓶颈而闭关,也在那时,叶晗收到了来自紫炎山庄的东西,那是一碟子糯米糍。
    在叶晗未进入紫炎山庄之前,她还清楚的记得,南溪还是颇为正常的人,虽然也会触景生情,时不时的想起她死去的父亲。
    叶晗一直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可是她知道南溪深爱着自己的父亲,也由此对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充满了憧憬。
    每次南溪情绪不对劲,就都会做甜的掉牙的糯米糍,自己吃几颗,然后剩下的一股子倒进叶晗的嘴里。
    说实话并不好吃,甜的发腻还黏牙,可叶晗确是看着透着金黄色泽的糯米糍发了怔。眼眶续起一汪泪水。
    百年了,紫炎山庄几乎是她的禁地,她不去思不去想,可还是难以管住自己的心,一碟糯米糍轻而易举打碎了她垒起的万里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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