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招进谷之前,被他蛮横抢走的吞云戒突然出现在他掌心,五只连在一起的小银戒被斩苍捏在指尖晃了晃,在樱招看过来时,又被他迅速收起。
    似乎对他来说,这才是什么怕被人抢走的宝物。
    像这样交换了回礼,真能两清吗?
    樱招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颗盛着星河的宝珠,怔怔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身子不自觉朝他身上蹭,却被他一指点在她额上阻止她继续靠近:“好好说话,别蹭过来。”
    搭在她腕上的手倏忽间便已离开,樱招茫然了片刻,突然不敢再尝试什么了。
    “到底谁才是魔啊?”樱招絮絮叨叨地小声控诉,“不都说你们魔族多恣淫杀,多好群情?怎么你反倒比修士们还正经?”
    才不正经。
    斩苍想,他的心思下流得很,自从开了那个窍,他就没有一日不想把她搂在怀里,压在床上,不怀好意的偷香窃玉。那些事情,他以前做起来毫无心理阻碍,只当她是被救下的小小生灵,根本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
    可是……不可一世的魔尊在此刻竟生出了一丝愧疚。
    若是她知道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那这些感激的话语应当会悉数收回去吧。
    他仓惶转移话题,也没回答为什么要送她这个,指着她掌心的珠子说道:“你还可以把它放出来。”
    “真的吗?”
    樱招假装注意力被转移,按照斩苍教她的口诀又将星河从宝珠中放出来。
    背在她身后的刑天对她自己编的穗子一直怨声载道,控诉之声从剑柄处直往外蹦:“我告诉你啊!那丑不拉几的玩意儿休想挂在本座身上!听到没!你休想!”
    ……根本无人理他。
    那俩宣称“不熟”的小年轻,竟完全没听见他在嚎些什么。只顾着将星河放出去,又收回来,乐此不疲。
    恋爱的酸臭味都要溢出来了,这算哪门子的不熟!
    刑天轻嗤了一声“无聊”,而后自动封闭了灵识,回到了剑中。
    一晚上耗费了太多灵力,樱招终于感到有些力竭,最后一次将星河收回宝珠当中的时候,已经是睡意缠绕。
    坐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忽听得斩苍在她头顶问道:“困了?”
    “嗯。”她微微颔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下去,下巴磕在膝头。
    睡不着的是她,现在没了精神的也是她。拿了人家礼物,虽然勉强回了个仙门至宝给他,但两相比较,价值根本无法放在一起衡量。
    怎么想都是她在白拿他东西。
    不如就这样欠着吧,她赖皮地想,至少他今后想起她时,还能记得有个修士曾经用了个于他来说没用的戒指换了他一条星河。
    柔软的后颈在夜幕下越垂越低,白白的像是要把仅剩的星光萦聚。
    斩苍喉头动了动,移开目光:“那回去吧。”
    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将头低下去,凑近她,才看到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
    半梦半醒间,樱招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趴伏在斩苍的背上。
    他走得好平稳,背脊宽阔又舒服,驮着她好像丝毫不费力气。她的双手从他的脖颈两旁垂下,左腕上吊着根织了一半的剑穗。盛满星河的宝珠被织进剑穗中,在黑夜里晃啊晃的,晃得她又开始犯困。
    好闻的木香味将她围困住,她不自觉将身下的男子搂紧,偏过脑袋将脸贴上他的脖子。
    片刻之后,又迷迷糊糊地撩开他的发丝,在他颈侧亲了一口。
    亲到了,终于。
    这样简单的回应,她在梦里从来都做不到。
    或许是他实在是太难以接近,所以那些羞人的梦中,主动的那一方一直是他。她只需要躺在那里,被动地承受。
    架住她双腿的臂膀僵了僵,魔尊在原地停下,梗着脖子有些无措。一片红云攀上他的耳朵,樱招却没有注意到。
    她实在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得若是在梦里,这样的亲密举动好像十分理所当然。
    她亲了一口之后也没管其他,扭过头在他肩上寻了一处位置,正打算继续睡去。半阖着的眼帘却看到树木尽头,远远地伫立着一棵巨大的树。
    硕大无朋的树冠高耸入云,横贯天地,大到仿佛要将整片魔域踩在脚下。
    “斩苍,”樱招揉了揉眼睛,“我好像看到你的真身了……”
    “看见了,便看见了吧。”他低低地应道。
    斩苍背着樱招回到院子时,才想起来自己不必这么笨的一步一步走回来。他低着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再思索下去,轻轻将樱招放到榻上。
    各处都睡尽了,连虫也不叫了,樱招闭着眼睛,嘴角翘翘的,很愉悦的样子。
    被她主动亲吻过的脖颈似乎还在发烫,斩苍伸手摸了摸,坐在她的榻旁,没有动作。
    没有上手去摸她,没有亲她,没有抱她,没有做任何利用时间暂停而做过的无耻的事。
    他只是注视着她,静静地感受着时间流逝。
    云层泛起鱼肚白,报晓的鸡鸣划破寂静,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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