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的这一番话说完,直接就把王俭弄得愣住了,心里连忙琢磨起来。
    而沈浩也没有催促,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笑了笑,低头接着之前自己手里的一份文书继续看,留着王俭自己在那边琢磨。
    好一会儿之后王俭才琢磨过味儿来,眼神里先是划过一抹寒意,然后被他按捺了下去。他算是有一次感受到自己和沈大人之间的差距了。他还在着眼于“人”的时候,沈大人的目光早就落在了“事”上面。所有人都是为了“事”转动,若是谁出了事,换掉就是。
    所以沈大人才说“没有谁是必不可少的”。
    这种冷冰冰的言语一下就撕开了王俭方才的疑惑。想想自然也就明白了。
    “大人,您是说白常卿这一摊子可以放弃掉?那计划是不是要重新厘定?”王俭心里虽然已经琢磨出了一个大概,但却不敢笃定的说,还是要让沈大人来讲,他就在边上应着最好。
    沈浩抬起头看了王俭一眼,之后又埋下头去继续忙手里的事情,嘴里说道:“白常卿那边不能说全部放弃,而是把目标从他身上换到曹国邦身上而已。
    呵呵,你不会是打着连着白常卿都一起处理掉的想法吧?王俭,我可告诉你,白常卿这人虽有些小问题,但大是大非却也称得上一个好官,又是陛下看中的能臣,你要是敢闭着眼睛胡来,我就把你送去给白常卿垫背。”
    沈浩虽然笑着在说话,可眼睛里那如刀芒一般的的眼神却是让王俭明白自家大人这不是在开玩笑,他要是真敢乱来,那他绝对会被送去给白常卿垫背的。
    什么叫垫背?就是入葬的时候,把一个活人垫在棺材里,然后再铺上寿被,最后再把死人放在寿被上。那个活人就叫垫背的,也叫垫棺材的。其实就是陪葬的意思,只不过更狠一些。
    “属下万万不敢乱来的。”嘴巴上虽然不承认,也不敢承认,可王俭的心里最开始的确是想要连同白常卿和徐家姐妹一起处理掉的。因为这样一来顺手,只需要把徐家姐妹的身份按一个月影楼或者邪门修士相关的名头就可以株连到白常卿,甚至这样还可以把徐家姐妹自爆身份的可能堵死。
    别以为白常卿身份不低就不怕人搞,黑水只要想弄他,加上徐家姐妹的身份本就站不住,他们知根知底的只需要改一些细枝末节就可以把黑锅给扣死,白常卿就算不走叶澜笙的下场,也绝对要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下来。之后再等几年,风声一过,白常卿一家老小的性命还不是抬抬手就能抹去?
    不过现在被沈浩一番吓唬,王俭心里已经不敢这么想了。
    沈浩见王俭的表情就清楚自己这个心腹爱将在想些什么。黑水也好,黑旗营也罢,走的都是阴暗的门道,用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时间长了自然会形成习惯,遇事都讲究一个“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可沈浩很清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也得分情况,还要守底线。不能胡来乱来,更不能把皇帝当傻子打整。
    白常卿这人没问题,小心思这些不谈,大是大非上是走得很端正的。仅仅因为黑水的一个计划就把堂堂户部尚书给弄掉,这种事情沈浩干不出来,也不许麾下的人这么做。所以用了“垫背”这个词,就是要用残酷的警告来断了王俭心里的不安苗头。
    “你若是真的不敢,那就最好,不然被拿去垫背的时候就该后悔了。”顿了顿了,沈浩接着转了话头,说:“白常卿身边现在不稳定了,左相不再适合他。所以之前的计划需要换一下。”
    “大人,那曹国邦是......”
    “曹国邦的运气不错。他现在不是本就坐在左相的位置上吗?就算之前是在帮吕0梁占位置,可现在起码能说坐稳了一半屁股吧?我们不搞他,再帮他一把,你说他能不能把剩下的那半边屁股也坐稳了?”
    “有大人出手,曹国邦必然坐得稳稳当当的。可是,曹国邦和我们黑旗营向来没有往来,而且有意的和咱们保持距离,他若是坐稳了左相之位,于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益处啊,您看是不是再在白常卿那边试试看能否挽回局面?”
    王俭的想法变得快,既然不许连着徐家姐妹一起把白常卿也处理掉,那在他看来曹国邦比起白常卿更不好拿捏,前者至少还有些铺垫在,后者则是至今油盐不进,如此倒不如再在白常卿身上想想办法。
    “自家的狗若是想要咬主人,不管有没有真的咬到,这狗都不能再要了。白常卿身边的那一摊子你们黑水还是准备准备尽快处理掉吧,白常卿不能动,而且也别留下什么手尾。
    至于曹国邦,他的确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但他不是喜欢扒灰嘛?道貌岸然的人反而容易收拾,你把他当一个身份高一些的线人不就行了?”
    把......把曹国邦当线人看待?!
    虽然王俭猜到了一些沈大人的想法,可却没想到沈大人会说出如此彪悍的话来。反正就算打死王俭他也没法将线人和曹国邦这样的庙堂顶层大佬相提并论。
    “大人,这......合适吗?”王俭明白沈大人的意思是用曹国邦的丑事去要挟对方,获取一些情报的交换,或者让曹国邦在一些事情上优先的通知黑旗营一声。
    这种看似是合作,实则是裹挟,甚至是逼迫的手段,能用在曹国邦这样的大佬身上吗?万一被对方找到反击的机会,那对黑旗营而言绝对会是堪比伤筋动骨的巨大打击。
    “合适?本来是不合适的,毕竟曹国邦如今贵为左相,用他的丑事来要挟他固然能够让他暂时妥协服软,可心里必然怀恨,一旦被他抓住把柄就容易被其反噬。
    可是曹国邦的年纪又让这些反噬的可能变得不那么可能出现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王俭听到“年纪”二字的时候就算被点透了。连忙点头表示明白了。
    的确,若单单看曹国邦的身份,用这种要挟的手段想要长期的控制住曹国邦并不可取,而且被反噬的风险也很大。可算上曹国邦的年纪那就大不一样了。
    曹国邦如今九十好几了,就算身体硬朗,就算有丹药保持头脑清醒,可又能干几年?往多了说五年,往少了说三两年。这个时间并不长,想要拿捏住可以反噬黑旗营的机会也不那么容易。
    另外,反过来再看,曹国邦区区三两年的时间之后就差不多要告老,到时候权柄全无,他真敢在这段时间内和黑旗营结一个死仇?不怕余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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