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念念,你在吃醋吗?”
    柔兰冷着声音道:“我吃什么醋,二爷高估我了,我一个丫鬟怎……”
    “我娶你作妻。”
    这句低而缓慢的话一出,小姑娘原本正说着的话便骤然断掉了。
    她眼中现出一瞬间的怔然,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消失。
    她被这句话激怒了,原本一直放在被褥底下握着簪子的手立即抬起,尖锐的簪头抵上他胸膛,猫儿似的声音里带着恨:“二爷拿我寻开心。”
    祝辞只道:“我从不说谎。”
    ——二爷从不说谎。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柔兰便是一怔,许多从前的事情被这句话悉数勾起。
    她忘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被她遗忘了,一直未曾记起。
    是,二爷是从不说谎。
    可这回这话听起来倒很像是谎话。
    就算二爷想娶她作妻,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也只是枉然,怎么可能呢,他又骗她。
    小姑娘的耐心磨得尽了。
    她嗓子疼……想起身去接点水喝。
    见男人还压制着她,不让她起来,柔兰气恼起来,抵在他胸膛上的簪子用了几分力气,“放开!”
    祝辞睨她,“怎么了?”
    “我、我要喝水。”柔兰说出这话,羞恼得咬牙,耳尖难为情地红了。
    “我替你拿。”
    男人说完,起身披了间衣裳,走去桌边倒了杯水,这才走回来到拔步床边,让她喝下。
    见小姑娘将杯盏里的水乖乖喝掉,动作间掩盖在身上的被褥滑下,他看着,眼眸不禁深了些。
    等到柔兰喝完了,把杯子递过来。
    祝辞接过杯子,却是随意将其搁在旁边柜上。
    柔兰见他倏地靠近,还怔然着,下一瞬,便又被压倒下去。
    低而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意图不言而喻:“念念……”
    第79章 小院子外头
    灼热的气息洒在她颈窝处。
    小姑娘慌了, 手脚并用地踹他。
    她害怕之下,出手便没有轻重,膝盖用力一顶, 竟是朝着他衣裳某一处踹过去。
    祝辞似是从前被她“误伤”出了经验, 眼眸一暗, 将她的腿压住。
    若说方才还可以动弹, 这下是连脚都动不了了。
    小姑娘立即道:“别碰我!”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男人没有收敛, 反倒愈发得寸进尺。
    她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眼前登时又浮起下午混乱中抵死纠缠的记忆,剔透的眼里浮起点点水光, 慌乱中怕得厉害, 唤了一声:“二爷。”
    “嗯。”昏暗之中, 祝辞低低应了一声。
    昏黄的光影被拉长, 投映在帐幔上。
    柔兰脸颊烧得厉害,声如蚊呐,似还带了浅浅的哭腔。
    她躲避着别开头, 见外头天色低垂,到口边的话为难了半晌, 才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来, 隐约还带着恼意,“二爷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说这句话时, 她似是羞恼得过了头, 眉眼紧紧蹙着,眼睛不敢看他。
    祝辞睨着她。
    身下的小姑娘眼眸泛红,把自己埋进被褥里。他分明瞧得出她方才的话只是假的, 其实她心里恼得很,巴不得将他狠狠咬一口解气。
    可她倒是很聪明,知道这样行不通,便折了另一个法子来对付他。
    佯装很是害怕,可怜兮兮地求他。
    她倒是把他的心思拿捏得很准,知道他素来吃她这一道,便总这样。从前也是,每每她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便都摆出这种模样,好叫他心软。
    当然,他也回回都依她,她要什么给什么。
    祝辞忽然无声笑了一声,指尖摩挲着她小巧柔软的耳垂,暗色沉沉。
    ——他也是被她这一道摆了,见她这般乖巧的模样,逐渐消了警惕。
    于是她就消失了。
    前一日还笑意盈盈,温柔乖巧地哄着他,第二日便毫无预兆地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几句话。
    想起那几句话,想到今日不久前他在宅子外听到她说,那就嫁啊。
    她还想嫁谁?
    嫁给那个李溯道?
    一想到李溯道当着他的面握着她的肩膀,唤她念念,与她那般亲昵的模样,他就怒火中烧。
    一想到他若不是找到她,制止这一切,她可能就已经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跟了别人。
    ……嫁给其他男人,任其他人搂着她,与她做尽亲昵之事。
    他想到这些,就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柔兰微睁大了眼睛,眼里藏了忐忑,看向他,她什么都没说,二爷怎么了?
    为什么方才还是好好的,他现在又成了这副令人害怕的模样。
    见祝辞没有动作,她畏惧之下,推开他又挪到床帐里头,裹着被褥看他,一双水眸半是抵触半是探究。
    片刻后,她听到祝辞沉着声音问她:“那个李溯道和你什么关系?”
    柔兰怔然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提起李溯道,想了想,只小声说:“没什么关系。”
    见男人掀起眼皮看她,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忙用被褥把自己遮得更严实,蜷长的眼睫低垂着。
    小姑娘这副模样,倒好像是他问的不对了。
    祝辞盯着她,笑了一声,声音里压着危险意味:“没什么关系?”
    若是没什么关系,那男人会这般护着她?当他是瞎子吗?
    他也是男人,怎么看不出来那李溯道看她的眼神。
    他素来克制,并不因为冲动而做决定,可是今日下午李溯道的手碰到她,那般靠近地接触她时,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久违的念头。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疯长,差些占据他的理智。
    ——他那时竟然觉得,杀了李溯道也不是不可以。
    柔兰紧张地看着祝辞,眼睛微微睁大,被水洗过的瞳仁异常干净,又是委屈又是恼怒。
    她蹙着眉头想了想,觉得二爷管得这样宽,她和李溯道又没什么,他做什么这样问她?
    她心中委屈,语气也不由负气,别开视线没看他,重重哼道:“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李大哥人挺好的,有时候我遇到难事都是他帮的我,”柔兰心里存着气,说的话便存心似的想要惹他的不悦,“这些日子若不是他,我……”
    她剩下的话被一声惊呼替代,接下去的话竟是再说不下去了,只能从唇边溢出几声呜咽。
    觉察到男人情绪转变,原本好不容易出现的温和悉数被怒意替代,动作的力道也重了很多,柔兰立即捶他。
    胡乱的捶打并没有让他稍微轻柔一些,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见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祝辞才微微松了些力道。
    他冷着眼眸,指腹爱怜地摩挲过她哭红的眼角,低声道:“念念,你是我的。就是想嫁给旁人,他们敢要你吗?”
    柔兰咬唇,此时如同炸了毛的刺猬,恼道:“怎么没有,我……”
    她剩下的话断在喉咙里,话音成了呜咽。
    祝辞呼吸也有一瞬间的紊乱,他冷着嗓音轻轻笑了声:“是吗?”
    “可是有我在,你也别想。”
    柔兰被刺激得眼里浮起水光,咬牙,在颤抖中说了句:“你……你无耻。”
    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这般不敬地骂他。
    即便是骂人的话,从此刻她嘴里说出来,却又这样娇气,不像是在骂人,反倒在撒娇。
    骂他便骂他吧,方才她什么话没说过,还说过想杀了他这样的话。
    祝辞在她无助战栗时,伏在她耳边轻笑道:“无耻便无耻吧,念念,你怎么说我都应。”
    柔兰这下是当真受不了,不敢同他硬气了。
    不久前她还能凭着一腔恼恨同他呛声,可现在彻底将他惹怒了,受苦的就是她了。
    唇瓣被她自己咬出了痕迹,隐约还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小姑娘受不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呜咽着响起来:“我错了。”
    祝辞亲了亲她,却没有说话。
    这动作像是安抚,但是全然没什么用。
    “难受就咬我。”他道。
    小姑娘哀求不成,原本放低的姿态也成了恼怒,指尖在他身上扣进去,末了,又恶狠狠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下口的力道很重很重,像是往死里咬似的。
    原本以为祝辞会因为感觉到痛而收敛一些,可不仅没有,反倒还变本加厉。
    她是用多大力道咬下去的,他便还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的手又在被褥里摸到了那支簪子。
    只是她手上没什么力气,试着握住簪子,好几次都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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